玲珑 作者:闫灵(晋江12.11.12完结,架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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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前敲了两三下门,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胖墩墩的,脸色很白皙,穿着也算讲究,见来人是他,赶紧福身,“将军回来了。”
这里是他真正的家?站在他身后的玉玲珑不得不这么猜测。
他抬脚进门,中年胖妇人则看了一眼门外的玉玲珑,再次福礼,不过视线却停驻在她的眉眼间打量着,看得玉玲珑有些不舒服。
这栋院落很大,大的琳琅满目,但又不显得招摇,很独特的布局,细节繁多而又整洁规律,每一处的景致都似乎是被精心设计的,但又与整体相处融洽,拿人作比的话,它就像一个完美女人,既有气度,又不失柔婉细腻……与她的小院落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不过有一点却很相像——这里一样相当的安静。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了玉玲珑观赏的兴致,同时她发现他顿了一下,而一旁的那胖妇人也略略皱眉。
“将军,今天还是别见了吧……”胖妇人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啊——”又是那种凄厉的尖叫,带着嘲笑与绝望的尖叫,出奇的,并不带丝毫的惊惧。
天盛回头看看玉玲珑,似乎是在确定她是否被这声音吓到了。
的确,听到这尖叫声时,她确实被惊了一下,但不足以被吓到,如果说惊吓,这远远不及长坪山间的那些断头断马来得惊心动魄,她是个奇怪的人,很多常人道是可怕的事,在她这里却显得很平淡,也许是自小经历的原因,毕竟没有比亲眼看着自己父母惨死更可怕的事了吧,尤其当她还是个孩子时。
恐惧似乎也可以习惯的,在某些需要坚强的时候。
当胖妇人打开那扇门时,她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该是个端庄秀丽的女人,但很可惜,被那佯装的疯狂给埋没了,显得有些脏兮兮、乱糟糟的,几乎是第一眼,她便知道这个美妇在装疯,她见过真正的疯子,在两仪阁里,真正的疯子不会有这样的眼神,也不会在见到她的刹那显出些许的迟疑。
那女人疯了般的扑到天盛的身上,似乎想要了他的命,现在她终于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你先出去。”天盛对胖妇人吩咐一句。
胖妇人似乎是有点担心,显然是担心装疯的那个,不过还是福身离开了。
门吱呀一声阖上了,那女人依旧在他身上肆虐着,伤害他也伤害自己。
“你要见的人。”拉下女人的双手,示意玉玲珑的方向。
女人瞥了一眼旁边的玉玲珑,不再痴笑、尖叫,而是怔怔地望着她,似乎是平静了下来。
天盛慢慢松开她的双手,她却陡然伸手拽住了玉玲珑的围巾,再想做进一步动作时,手腕又被天盛攥住。
“我说过,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但不允许继续闹下去!现在人见了,还要做什么?”他知道她没疯,所以才会带玉玲珑来见她,他并不了解女人心里的想法,也没时间去了解,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永安巷里的这个贤良随和,现在才发现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原来都是一般的麻烦。
女人哼哼地笑出了声,望着他眼泪婆娑,“我只是想看看下一个疯的女人是谁。”手腕从他的手心挣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笑看一眼旁边的玉玲珑,“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看到你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的那一天!”呵呵惨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我的大将军!”
眼波流转到玉玲珑的脸上,看着那一脸的青春美貌,水润清澈,不觉笑得更加张狂,陡然又轻声细语,像是在跟玉玲珑说悄悄话,“千万别想入非非,想的越多,你会疯的越快,得不到的,就永远也不要去争!信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笑,让人毛孔都张开的笑。
猛的,那女人的手一划,一道银色的光亮反射着窗角的阳光,在玉玲珑的眼前一闪而过,只听嗤一声——几滴血滴落在白石地砖上,天盛的手横在了玉玲珑的脸前,手背上多了一条细而深的血痕,而那女人右手中指的戒指上沾着一丝血色——这就是使他致伤的凶器,一枚戒指。
“你先出去吧。”这话是对玉玲珑说得,本打算带她来能让这一位清醒一点,谁知事与愿违,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女人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就算给了也未必就会让她安静下来,看来解决事情,还是得按照他的方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果不愿意留下,那么他不会留她,他会给她足够一生的荣华富贵,这也算是偿她数年的陪伴。
玉玲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坐在空旷的园子里,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奇树异枝,突然有点喘息不过来……
脚下,一株从枯草丛中露头的鲜嫩绿草,被风吹得直点头。
“信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中盘旋不消,是诅咒还是忠告?那个美妇是他的妻还是妾?笑,伸手抚摸一下那株嫩草,能用这么大的院子围起来的,显然比她的身份高贵。
“这园子都是我们夫人亲自打理的。”不知何时,那胖妇人站到了离她的不远处,“每一处都是她亲手画成图,然后让匠人做得。”抚摸着廊柱上鹤雕,带着微微的笑意。
是吗?原来真得都是她打理的,这么精致细腻的院子,应该是出自女人之手,就像……就像一个寂寞的春天,一个为打发寂寞而繁花似锦的春天,青君姐说过,女人的心就像一方小院,无论是满满的,还是空空的,都是假象,只有当她发疯的时候,那才是最真的!“很漂亮,这院子。”
胖妇人看着她,突然笑了,“夫人口渴了吧,我去沏茶,前面转角有处花厅,那里的景致更好。”
坐到花厅里,推开窗,东面日出,照得西面的池水光芒耀眼,手中的茶香袅袅,望着满园的萧索,满园的生机勃勃,早春的气象还真是包涵丰富。
手一倾,茶水流入窗下的池水,回头,他正站在花厅门口……
“将军,这是伤药。”胖妇人将白麻布跟伤药放到了花厅的桌案上,退下。
他看着她,直到她拿起桌上的麻布替他包扎。
她没向他问任何事,关于这园子的女主人,关于他的妻妾,有时候,地位是可
以看出来的。
第一 次,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天真。那么她放在他身上的那些幻想,会不会是一个空想呢?
☆、二十一 隐退 一
作者有话要说:昨夜回府,打开电脑,惊见网络已停,原来忘记交费了,而我的存稿正挂在邮箱里,21章刚写了一半,无奈之下,只好关电脑,睡觉去啦。
抛却缠人的儿女情长,齐国廷宇的争斗已然趋于白热化,范蒙的夺位之争在大丧之后渐渐消停,取而代之的是长坪大败与齐国西北的灾害肆虐,摆在新主面前的艰难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更胜之前。
王凤,这位卸甲归田的前任大司农,慈眉善目的背后,隐匿着令人敬佩的耐性与顽固信念,先王范袭在位期间,重用自己提拔起来的年轻亲信,而将他们这些老一代贵胄抛之脑后,去变革什么新法,这自然是惹怒了老一代的贵胄权臣,在经过一系列廷争权斗不果之后,王凤卸甲归田,但这并不意味着复辟旧法的结束,他在等待,等待新时代的到来。
范袭体弱,且薄子,幼子又年少,未来的齐国风云变幻难以预测,即便不能顺利将自己的外孙范蒙推上王位,但左右幼主的政途还是可以拼力尝试一下,人人都道是王位高高在上,其中的滋味怕是只有坐在上面的人才知道,并不是坐在上面了,就可以一呼百应,能坐稳江山的人除却“德高”,还要“望重”。
九正年幼,安氏无力,眼下真正掌握齐国大权的实际只有一人——那便是托孤之臣天盛,齐国三分兵权,有两分握在他的手中,得兵权者得天下,因此此刻他便成了众矢之的,没有办法,既然要做中流砥柱,就肯定要经受水湍浪急,这就是代价。
王凤一派的旧法复辟势力,借着长坪兵败、西北灾害,一次次地掀起巨浪砸向天盛,只要能打下他的势力,未来的路便是平坦无碍。
在这种激烈的廷争下,天盛自然不可能再继续跟身边的女人玩什么儿女情长,所以永安巷的那位便不得不从他的羽翼下退出,没办法,当男人开始专注于他的事业时,女人的一切闺怨便成了无理取闹。
玉玲珑只知道永安巷的那位姓方,与自己一样,都算是他的外宅,只不过那方氏跟了他很多年。
他并没有娶亲,只有一栋大宅子,里面养着很多赏赐来的女人,但是他从不过去。
“大将军!”窄窄的巷道里挤了不下几十位穿盔带甲的武将,已经在门外整整站了一个下午,就等着见他一面。
据说他辞官了,从昨天早朝,于是从昨天开始,原本鬼影都少见的石安巷,一下子涌进了无数的文武朝臣,赶庙会似的往巷子里涌,就见石安巷外的好马好车停了一地,引来周围百姓的大面积围观。
文臣哭,武将喊,一时间石安巷比那三月的庙会还热闹。
门外哭喊声一片,门内却安静如初。
玉玲珑将一把铁铲递过给他,眼看着他将院子挖得面目全非,本来干净整齐的院子,在他的倒腾下,已经是坑坑洼洼,此起彼伏,看上去像是缩小的山地。
自从第一次见面至今,还没见过他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一身粗布衣衫,面目放松地挖地凿石,像普通的农夫,与前些日子在永安巷大宅子里的那个人完全不同,那时的他是冷漠的,即使是面对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
自从那一天开始,她一直心存芥蒂,因为害怕会成为“下一个发疯的女人”,但她又逃不开他,来与去都不是她能决定的,所以她会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个男人本身制造出来的陷阱。
因为想事情,忘了要把视线收回来,所以当她感觉到他的回视时,已经为时已晚,擅于攻伐的人,感官的敏锐程度不容小觑。
他看人不眨眼,不眨眼的视线总有一种穿透的本能,可以透过你的眼睛轻易看到你的心。
“累了?”难得一见的笑意,可能是夕阳的红晕在他脸上造成的假象,那笑容看上去带着宠溺的意味,若不是他正看着自己,玉玲珑几乎要苦笑了,想一想,当第一次他用略带嫌恶的语气告诉她母亲身世后,与他相处的每一刻,都让她感觉他之所以留她在身边,只是因为她身为女人的特质,以及他曾经对她的利用,这样宠溺的笑容甚至让她有些心虚。
摇头。
双手在衣襟上擦一下,站起身,看一眼夕阳的余晕,“该吃饭了,走!”
走?走去哪儿?而且就这么脏兮兮地出去吗?他们俩身上都还沾着泥巴,这么出门似乎不大妥当吧?
看着他直往大门外走,迟疑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拉开斑驳的朱漆大门,门外站了一地的黑盔银甲,乍一见到他,所有人骤然静了下来,不过很快,所有人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将军请收回印绶!”开玩笑,大将军挂印弃官,让他们跟着那群老迂腐受气,这官还有什么做头,这次他们非让那些老家伙知道,大将军的势力绝对可以顶破天,想跟他们这一派对着干,完全等同于自毁前程,倘若他们所有武官罢职,齐国的半壁江山就要免费送人,不对,绝不只半壁江山,“若将军执意归隐,我等一起相随!”异口同声,义正言辞。
却得来了天盛一声哼笑,只见他弯□,蹲在门槛上,视线扫视一圈地上的人,没有说话,不过那眼神中的狠劲已经足以让众人噤声。
见玉玲珑也走出了门外,起身,众目睽睽之下,二人慢步转出巷子,这之后,才有人小声嘀咕,“刚才你干吗不继续求将军。”
“求?”哼,“你倒是会马后炮,刚刚你干吗不求?”
众人议论纷纷。
“到底将军为什么会突然辞官?”这个问。
“是心冷了吧,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反倒被人污成图谋不轨,那新王年纪小,耳根子软,把个狼当成了羊,硬是不愿意信那猎手的话,你说你为了一个不信任你的人卖命,还被当成图谋不轨,亏不亏啊。”那个答。
“那——大将军辞官了,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一起请辞啊!”另外凑过来一个。
“蠢!你以为现如今的齐国没了大将军还能撑住?大将军这招不过是以退为进,王凤那群老家伙是想借着长坪大败的机会,一点点挖走将军的兵权,现在将军辞官归隐,那意思就是把罪责全都揽下来了,这罪自然就落不到你我这些人的身上,那也就是说咱们手里的兵权是保了下来,一旦你我现在去辞官,你说结果会是什么?”一个明事理的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