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成欢-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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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昌帝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然后正要继续批阅奏折,就听外面有宫人禀报的声音,“皇上,翰林院侍读周大人来了。”
“传。”元昌帝只说了这一个字,手中的笔却是未停。
片刻之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穿了一身官服的周谨之走了进来,然后立在御案前,“微臣见过皇上。”
元昌帝这才抬头看了周谨之一眼,面上带了笑,“周爱卿来了。”
周谨之又是一礼。
他如今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主要职责是替皇帝、太子讲解经史,元昌帝历来勤勉,亦时常有以史为鉴之说,几乎每日都要召了翰林院的学士们讲解经史。
而今天,就是周谨之当值。
周谨之向来话不多,就算是在元昌帝跟前也从不会学旁人那般溜须拍马,他在朝为官也有些年头了,元昌帝对他的脾性倒也知之甚详,并未计较周谨之的沉默,而是让随侍的宫人们替周谨之看座。
“爱卿稍坐片刻,待朕将这几本奏折处理完了,再听爱卿讲解经史。”元昌帝对周谨之也算得上是极为欣赏了,连着说话的态度都和气得紧。
周谨之轻声应了“是”,便坐下静静等着元昌帝批阅奏折。
大概一刻钟,元昌帝总算将手边的奏折都批阅完毕,尔后才召了周谨之到身边来,“上次讲到哪里了?”
周谨之并未有任何的迟疑,道:“回皇上,上次讲到雍朝灭亡了。”
替元昌帝讲解经史,这是翰林院多名官员共同的职责,若是换了个心不够细的,没有注意到别的同僚进度讲到哪里,在元昌帝这里倒还要出了丑。
听到周谨之的答复,元昌帝略沉吟了片刻,点头道:“还是周爱卿记性好。”
说到“记性”这两个字,想到自己最近记性越来越差,元昌帝蓦地脸上就是一沉,但随即就又调整了过来。
“皇上过奖了。”周谨之又是一礼,然后翻开史册,为元昌帝讲解起来。
雍朝是早已亡国数百年的一个王朝,开国皇帝亦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只可惜后继者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雍朝的末代皇帝,也就是雍哀帝,不理政事不说,还迷恋于长生之说,多次派人寻访海外仙山仙岛,更召集天下道长为其炼制可使长生的金丹,为此不知道有多少道士死于宫门之中。
有这样一个皇帝,雍朝的灭亡当然不能理解。
那位雍朝的末代皇帝最后也就是死于金丹之上。
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什么长生,那些道长自然是最清楚这一点的,哀帝因为不满道长们炼制出来的金丹,一边大量的杀人,一边又将各地闻名的道士都抓进皇宫逼着他们炼制金丹。
后来,几位道长自知绝无幸理,联合起来炼制出了一枚据说有长生之效的金丹。
雍哀帝大喜过望,不顾任何人的劝阻,服下金丹就暴毙而亡。
第535章 谈话()
后来那些炼了金丹给雍哀帝的道士们自然都没有好下场。
但雍哀帝这个帝王却因为迷恋长生之说而年轻轻轻就暴毙,这也足以叫后来人心中生出警惕来了。
雍哀帝的突然暴毙给雍朝带来了极大的动荡,其时哀帝唯一的儿子才不过刚满月而已,这小皇子还没来得及在众臣的拥护之下登上皇位,雍朝各处就已经因为哀帝这个昏君终于归西而弹冠相庆,尔后各种起义立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雍朝自此也陷入风雨飘摇之中,短短一年就彻底亡了国。
周谨之讲解起这段历史,条理清晰、语速适中,将这雍朝的灭亡讲解得深入浅出。
元昌帝对这段历史格外的看重,从头到尾都一直在侧耳听着周谨之的讲解,直到周谨之讲完雍朝的灭亡,元昌帝面上又是怅然又似乎有着隐隐的愤怒,也不知是为了哪般。
“周爱卿……”元昌帝突然点了周谨之的名字。
周谨之恭敬地低头,“皇上有何吩咐。”
略沉吟了一会儿,元昌帝问道:“爱卿也觉得,雍朝的灭亡是因为哀帝服食金丹吗?”
周谨之没想到元昌帝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当即就是一怔。
“回皇上,臣以为……”
他随后张嘴欲言,却又被元昌帝打断了。
元昌帝摇头有些失笑的模样,“算了,朕也只是随口问问,周爱卿继续讲吧……”
虽然觉得元昌帝有些反常,但周谨之却是时刻谨记自己臣子的身份的,于是又是低头一礼,就继续讲解起雍哀帝暴毙之后雍朝的风雨飘摇,以及后来一个王朝的建立。
时间大概又过了两刻钟,周谨之讲完一个阶段,顿了一顿正准备继续,元昌帝那里却突然有了异动。
手掌抚上胸口,元昌帝紧紧拧起眉头。
原来充沛的精力慢慢从身体各处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疲乏,那种种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明了的老迈时特有的姿态,让元昌帝心里陡然就生出一股股恐慌。
没有人不怕老,不怕死。
尤其,他还是坐拥了天下的帝王。
他的手里,他的脚下,都是属于他的江山。
拥有了这些,他又怎么能甘心某一天闭上眼之后就再无法醒来,他又怎么愿意江山永固,自己却一天天的垂垂老矣?
所以,即使他为此而做些什么,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也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别人,元昌帝压着心里越来越多的恐慌,如此想道。
是的,所以,他就算服食了金丹,也是想更好的治理这大好的江山!
这些话显然将元昌帝自己说服了。
他压下这因为金丹而起的种种思绪,心里随后便只剩下了愤恨。
自郑贵妃进献了金丹之后,元昌帝就一改之前的病弱老迈,而是有了仿佛回到壮年时的健壮,可那金丹明显是有缺陷的,这才不到半年,药效竟然就在减弱了,从前还是每五日服一粒,到得现在,竟然一粒金丹都管不了三日!
若是再持续下去,到得一粒金丹连一日都不能撑下去之时……
元昌帝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恐慌。
尝过了拥有强健身体的滋味之后,让他如何接受自己只能像个普通的老人一般老朽?
前些时日,郑贵妃说过的,要让那位道长改良金丹的配方,以增强药效的!
想到这里,元昌帝心里就是一喜。
没错,这金丹的效用一定还能有所增强!
感受着身体上那让他恐慌的虚弱,元昌帝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什么雍朝之事,立即面露不耐地冲周谨之摆了摆手,“爱卿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朕有点事要处理,稍后再来听爱卿讲史。”
周谨之微微一愣。
但元昌帝这个做皇帝的都已经开了口,他当然没有置喙的余地,于是站起身朝着元昌帝躬身一礼,又往后退了两步。
元昌帝这时正急着去永和宫找郑贵妃拿金丹,看也没看周谨之一眼,就强自压下身体上的不适,迈着微有些踉跄的步子,往了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郑贵妃和宁王促膝而坐,其他的宫人都被郑贵妃遣下去了,因而这平时看着华美庄严的宫殿里,这时格外的显得有些空旷。
宁王面上既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他看着正端坐着的看起来形如三十左右的郑贵妃,有些不安地问道,“母妃,这样真的能行得通吗?”
郑贵妃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这个动作由即将做母亲的人做起来,原本应该是带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期待的,但郑贵妃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喜悦,手掌在肚子上摩挲了片刻,仍戴了金丝甲套的尾指一用力,那尖尖的甲套便隔了单薄的夏衫,深深的嵌进她高隆起的腹部。
冷漠,甚至是冷厉的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柔情的动作。
这情形……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些诡异。
倒不似个即将做母亲的人,而像是那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一般。
宁王原本还有些急切,看到这一幕,心中蓦地就是一寒,“母妃……”
听到宁王这一唤,郑贵妃才悠悠回过神来。
她轻轻瞟了宁王一眼,声音轻柔,语气之中却是不容质疑的肯定,“为何行不通?”
宁王看着面无表情的郑贵妃,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即使知道郑贵妃都是为了他在谋划,却也不可避免的对自己的生母有了几分畏惧。
好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母妃,如今储位早就已经定下,要让父皇改变主意何其困难,更何况皇兄在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大臣支持着,儿臣恐怕……”
对于宁王的顾虑,郑贵妃却半点也没当回事。
她仍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没有什么恐怕,要将皇位传给谁,别人说了不算,只有你父皇说了才算,这天下,毕竟还是你父皇的。”
郑贵妃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有着淡淡的讽刺闪过。
第536章 天真()
天下。
这是两个让人何其向往的字眼。
而只要坐上那张龙椅,就能坐拥天下,任是哪个有志男儿,又岂能不动心?
宁王自幼就生长于宫廷之中,又因为郑贵妃的原因而得了元昌帝的青眼,这么多年来就是比起占了嫡长二字的太子都没有任何的逊色之处。
很多时候,看着元昌帝在面对自己时表露出来的喜爱与慈祥,他都会隐隐有种错觉,觉得元昌帝最是看重他这个儿子,这大周朝的壮丽江山,将来也许就该由他来继承。
但,再怎样逼真的错觉,也只是错觉而已。
到了最后,被封为了太子的,仍是他的皇兄。
若要说不甘,宁王当然是不甘心的。
都是元昌帝的儿子,凭什么太子只因为“嫡长”二字,就能生来比他高贵一点,若是论起父皇的宠爱,这宫墙之中,还有谁能越得过他的母妃去?
这既然是楚氏的江山,当然也该有他的一份!
从小到大,宁王都是这样在心里与太子,与他自己较劲的。
也所以,在后来元昌帝因为《闺范图说》一事而震怒,从而立了端王为太子之后,宁王才会那样不甘心。
也是在那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正会替他打算的,也只有他的母妃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郑贵妃又拿出了主意,道是要替他夺回太子之位,宁王又哪里能有不应的?
而现在,他们苦心半年,总算是有了些成果了。
在宁王想着这些时,郑贵妃却又是冷笑一声,“你父皇虽然向来可以算得上英明,但他的心思其实很容易就能猜到,一个平时见着一根白发都要沉着脸让宫人立即拔了的人,在突然尝过了一朝从老迈变回健壮的滋味之后,他难道还能再舍得下?”
“……就算是毒药,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郑贵妃冷着脸道。
提到她平时见了总是娇声恭维着的元昌帝,她这时的语气之中只有满满的不屑,又哪里还有一丝半点的敬重?
而听了郑贵妃的话,宁王心中也只能浮现出一个词。
饮鸩止渴。
事实就是如此,元昌帝是个英明勤勉了几十年的帝王,他不会不知道历史上有多少帝王是因为服食金丹而亡的,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服食郑贵妃进献的金丹。
他不知道金丹的危害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只是在尝过了这金丹带来的效用之后,即使明知道有害,却也再无法舍弃罢了。
这就是人的欲、望。
穷人渴望着拥有大把的银子,官场之人梦想着一朝得了君王的青眼,从此飞黄腾达。
而元昌帝这个帝王,则希望有着永生的时间,来守着他的大好江山。
宁王顿了顿,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他当然是极力想要坐上那张龙椅的,可他到底还是记得元昌帝是他的父亲,纵然在皇室中成长,但真的要为了那张椅子谋害自己的父亲时,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能完全放开。
“可是,母妃……”宁王定了定心,又继续道,“父皇既然已经立了皇兄为太子,如今又岂能轻易改变主意?”
郑贵妃又看了宁王一眼。
从前她总觉得这个唯一的儿子不管从任何方面都不逊色于太子,但现在看来,到底心性还是不够狠!
“你父皇,若是在清醒的时候,他当然不可能朝令夕改,而且还是关乎大周朝的将来……”郑贵妃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可你觉得,父皇现在还算是清醒吗?”
宁王于是默然。
如果元昌帝还是清醒的,他就不可能会服食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