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全传 吴璿 著-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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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门外。”素梅道:“快请进来相见。”禄哥把弟兄二人请到里面。匡胤举目观看,虽然三间草房,倒收拾得洁净。
二人到了草堂,便立住了脚。那素梅在里面隔着帘儿,往外细看,不是别人,正是在大名府打走韩通、关心切意之人,
不觉心头酸楚,珠泪频抛,顾不得郑恩在旁,迈动金莲,步出堂来,叫声:“赵公子,你这几年在外,想杀奴也!今日
甚风到此,得能重会?”匡胤听了,不知是那里来的冤愆,吃了一惊,往后倒退几步。斜眼往内一睃,却原来是心上之
人,也顾不得郑恩在旁,走上前,挽住了素梅之手。两下叙过了别后事情,悲喜交集,方才见过了礼。
那郑恩在旁见了这等光景,不知就里,呆呆的立了一回,就把匡胤一扯,叫道:“二哥,立远些。方才你未来的时
节,说话何等正经,道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好相见;及至到了这里,看他有些齐整,你便不肯老成,拉拉扯扯,讲
起情话来了。
从今以后,你若再和乐子假撇清,乐子便不信你的心肠。你就住在这里,做个干丈夫,快活过了日子罢,乐子去了。
“说罢,怒气冲冲,拔步便走。有分教:竹篱茅舍,聊存数日之绸缪;皋比虎符,难免三番之羞辱。正是:
未识缘由须有怒,一经剖析自无忧
毕竟郑恩去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再博鱼计赚天禄 三折挫义服韩通
诗曰:
然香郁金屋,吹管凤凰台。
春朝迎雨去,秋夜隔河来。
右节录庚信《奉和示内人》
又曰:
珠弹繁华子,金羁游侠人。
酒酣白日暮,走马入红尘。
右录孟浩然《同储十二洛阳道中作》
话说郑恩见赵匡胤、韩素梅两个殷勤款洽,违了“男女授受不亲”之言,一时不明委曲,便要各奔前程,把匡胤奚
落了几句,往外便走。匡胤慌忙赶上,一把扯住了,说道:“三弟,你实未知其故,这就是愚兄时常对你说的二嫂嫂韩
素梅,疏远了多时,今日偶然相遇,所以如此。”郑恩道:“嗄!就是大名府那个小娘儿二嫂子么?怪不得见了你这等
亲热,原来是亲丈夫,自然该的。”回转身来,叫声:“二嫂子,乐子见扎了。”弯腰曲背的作了一个半截揖。素梅连
忙还礼。把那禄哥欢喜得眉花眼笑,说道:“今番我造化到了,昨日我只认个干爹,不道今日竟认个亲爹到家了。”素
梅喝声:“畜生胡讲!快与我看取茶来。”禄哥答应一声,往里去了。素梅便请匡胤、郑恩坐下。匡胤问道:“你自来
不曾生育,这个孩儿那里来的?”素梅道:“这孩儿原是我姐姐所生,八岁上他娘亡了,无所归依,妾又无人照应,因
此把他过继为子。年纪虽小,倒也伶俐,更且极知孝顺,称我心怀。”匡胤听说,点了点头,说道:“委实好个伶俐的
孩子,可惜不是我的亲骨血。”郑恩把嘴一咂道:“二哥,你说这话儿,可不寒了那娃娃的心哩。管他什么青骨血白骨
血,收这儿子,只当与你压个子孙儿,要是二嫂子压下个娃娃来,却不是他的翅膀么?”韩素梅听了此话,掩着嘴,格
的一笑,引得匡胤也是大笑起来。不道这句话,倒被郑恩说着,后来南清宫的八大王,就是韩妃所生,因为母亲出身微
贱,承袭不得天下。又因太后遗旨,命太祖万岁之后,将大位传与兄弟匡义继立,免得幼冲嗣位,被人篡夺,一如五代
的故事。此乃太后深微之虑,郑重之心,古来后妃所不及也。后话莫提。
再说匡胤等三人正在闲谈,禄哥送出茶来,与弟兄二人吃了,立在旁边说道:“父亲,你如今比不得外人了。这里
房子虽小,却有三间,尽可住得,何不把行李搬来,与三叔一同住在这里?强似在饭店中栖身,无人服侍,又要多费盘
缠。”匡胤大喜,正中心怀,说道:“我儿此言,甚是有理。”郑恩道:“二哥住在这里,乃是二嫂子的丈夫,可也住
得。乐子是个外人,怎么与你同住?”匡胤道:“三弟,你这话便是见外了。俺二人虽是异姓,胜比同胞,怎的分其彼
此?快同禄儿去算还店帐,把行李等项一齐取了来。”郑恩不好违阻,只得与同禄哥走出门去,不多一会,把行李、兵
器、马匹俱各取回,把马拴在槐荫树下,行李、兵器安在一间房内。
匡胤取出两块银子与禄哥,买了些鸡鱼肉酒,素梅在厨下收拾停当,把来摆在桌上,弟兄两个,对坐饮酒。虽是草
堂茅舍,倒也幽雅清闲,不似那饭店客房,喧哗嘈杂。
正是:
屋小乾坤大,檐低日月高。
二人酬酢欢谈,直至更深人静,兴尽壶干,才把残肴撤去。又乘了一回儿凉,然后安寝。
次日,匡胤起来,叫声:“禄儿,天气炎热,这马缺不得水,你须牵往池上饮些。”禄哥听说,扯了马,带到别处
池上,饮了水,牵马回家。路上遇着卖旧马槽的,说了价钱,叫人抬到家中,放在树下,把马拴好。匡胤便问:“这是
何处来的马槽?”禄哥道:“孩儿在路上见了,买回来,便好喂料。”不多一时,只见卖马槽的来称银子。禄哥即时称
出了八分银子与了他。郑恩说道:“乐子的侄儿娃娃,真正中用,连喂马的槽儿多想到哩。”那卖马槽的也插嘴道:
“你家这个学生,委实伶俐,会买东西,我这口马槽原是五钱银子打的,这学生只一口还我八分银子,再也不肯加些。
我只因譬如被柴殿下夺了去做当官马槽,分文没有到手,所以折本的卖了,不然怎肯自送与他?”匡胤听了这“柴”字,
连忙问道:“伙计,那柴殿下叫甚名字?生的怎样相貌?你可知也否?”卖槽的道:“他出入坐着暖轿,跟随人役前呼
后拥,严禁非常,来往的人只好远远站开,谁敢睁着眼珠儿张他?所以并不知他相貌怎的,连及他的名字也不敢提着一
声,谁肯舍这性命,轻送与他?客官也不要在这里惹祸,且添上些银子来,好待我去。”匡胤见他是个老实人,遂摸出
一块银子添了。他便去了。匡胤叫声:“三弟,你听见那人说么?这个‘柴殿下’,莫非就是柴大哥不成?但名字又没
打听,相貌又不得见,我们往那里去探听才好?”
郑恩道:“听他说这个姓柴的,想来就在此处,乐子却有一个主意:我们到了明日,只在街上去闲撞,遇着了坐暖
轿的,就拿住他,掀开轿帘瞧看,是便是了,若不是,再作商量。”匡胤道:“你又来粗鲁了,这事须要慢慢打听,方
才无碍。”二人闲话之间,不觉日色西垂,天气傍晚,韩素梅又收拾出酒肴果品,二人用了,打点安寝。匡胤虽与素梅
重逢,乃是正人君子,仍与郑恩同房共寝。当夜无话。
次日,禄哥打点行头,仍要往街上博鱼。匡胤道:“禄儿,你住在家中,衣食不缺,也就罢了,何必再去做这道路?”
禄哥道:“孩儿在家空闲无事,且出去胡乱赢些银子回来,每日多买几壶好酒,敬我三叔,也是好的。”郑恩听说,满
心欢喜,说道:“二哥,这孝顺的侄儿娃娃,乐子的造化,叫他耍耍去罢。”禄哥听罢,心甚喜欢,出了门,往街上买
了一尾活鱼,用柳条穿了,提在手中,仍前吆喝博鱼。
说也奇怪,遇着人来博的,这八个铜钱丢将下去,就像北新关抽税一般,只有赢,没有输。这钱乃是金口玉言说定
的,要河就河,要字就字,监赌神祗管定。那有走移之理。当时禄哥赢了钱,提了鱼,就往店铺里沽了美酒,奔回家来,
备了菜蔬,就与匡胤、郑恩同饮。郑恩大喜,问道:“侄儿娃娃,今日赢了多少?”禄哥满面堆笑,答道:“靠父亲的
恩,三叔的福,住常不过分数银子,今日有了父亲的‘喝钱神法’,遇人来博,侄儿喝字就字,喝河就河,无不应验,
七八个人博我一个,都被我赢了,共有五钱银子。”匡胤听了,暗暗欢喜。自此,一连三日,都是得彩而回,把个郑恩
吃得醺醺快乐。
到了第四日,等到晌午的时候,不见禄哥回来。郑恩叫声:“二哥,这娃娃这时还没有回来,定是赢得多哩。乐子
今日的酒星旺,停会儿只怕没有这量来装哩。”
正在说话,只听呀的一声,推进门来,只见禄哥掀胸露腹,噘嘴蓬头,眼带泪痕,没精没采的走进门来。郑恩问道
:“娃娃,你今日没有赢么?”禄哥不应。郑恩连问数声,只是掩着眼立着,并不答应一声,急得郑恩心中焦躁,口里
骂道:“你这驴球入的娃娃,乐子问你,怎么声也不应,做这模样?输赢胜负,世之常事,你便做了哑巴儿,也该应咱
一声。”那禄哥总不答应,扑簌簌掉下泪来。匡胤见了这等光景,便问道:“禄儿,你今日敢是吃了人亏,所以如此么?
若果有人欺负你,可说来,我与你出气。”禄哥把嘴一噘,说道:“父亲虽然猜得不错,只是这口气有些难出,欺负我
的又是个都根子主子,好不了得。”郑恩慌问道:“侄儿娃娃,这个都根子主子是甚驴球入的?你快快说来,乐子和他
见个高下。”禄哥道:“说来也是徒然,这个欺我的,就是本处韩元帅的公子,今日叫我去博鱼,一连博了五十多下,
分毫银子也不给,倒把我这尾鱼抢去。这都根子,却有谁人敢去恼他?”郑恩听了,气得一腔心内烟生,两太阳中火冒,
用手指着外边,高声骂道:“这驴球入的,敢是吃了熊的心,豹的胆,来太岁头上动上!那里有博钱不给,反欺负乐子
的侄儿?慢说他是狗元帅,就是京城里的皇帝老子,乐子不怕半毫,也要与他拼着一遭。侄儿娃娃,快跟了乐子,寻到
他家里,与他算帐。”匡胤道:“且慢。禄儿,我且问你,这韩元帅你可知他叫甚名字?”禄哥道:“他的名字,孩儿
不曾晓得,只听见人说叫什么通臂猿。”匡胤对郑恩说道:“三弟,莫非就是韩通这厮不成?”
郑恩道:“这驴球入的怎能到得元帅地步?”匡胤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的本领,也不在你吾之
下,或者夤缘做了此职,也未可定。但事情虽细,不得不与他计较。明日原叫禄儿去博鱼,你吾躲过一边,且把他儿子
诱引出来,俺们瞧他一瞧,是不是再作道理。”商议已定,过了一宵。
次日,各各吃了早饭,郑恩拿了枣棍,同了匡胤,一齐跟了禄哥,来到街坊,买了一尾鲜鱼。未到帅府门前,只见
那韩通的儿子坐在道旁一株杨树之下,监着军士在那里刷马。禄哥用手一指说:“他就是。”郑恩把雌雄眼一看,叫声
:“二哥,这个不是韩通的儿子么?待乐子打这驴球入的几棍子,替侄儿娃娃出气。”匡胤道:“三弟且莫性急,先叫
禄儿前去博鱼,我且闪在一边,你可上前与他算帐。他的老子自然出来护短,那时我便上前来,也只打韩通,强如打这
小子。”郑恩道:“二哥言之有理。”便叫禄哥先去。那禄哥手提鲜鱼,走至树下,叫声:“公子,今日和你再博几下,
不要像昨日赖我。”那韩天禄见了,说道:“你这小儿来得正好,昨日那鱼不鲜,今日把这尾鱼抵了帐罢。”遂叫手下
小厮上前夺鱼。禄哥那里肯放,叫一声:“三叔快来!”郑恩听叫,飞奔上前,大喊一声:“好狗子!怎么叫这些驴球
入的伤我侄子娃娃?”抡起枣棍,排头的就打,早打倒了三四人,都是脑浆直冒。那韩天禄见了,认得是野鸡林放马之
人,叫声:“不好!”回步便走。郑恩那里肯舍,赶上前,一把抓住了衣领,撇了枣棍,提起拳头,尽情痛打。韩天禄
喊叫不止,那里挣扎得脱。却早惊动了管辕门的官儿,远远见公子被人毒打,不敢停留,慌忙报进帅府里去。
此时韩通正在堂上传齐军马,要往教场操演,听了此报,心中大怒,发遣军士先下教场,自己扎束停当,带了手下
兵丁,一齐出了辕门,扑到杨树跟前,正见儿子被那黑汉毒打,心下十分暴怒。举眼把黑汉一看,原来就是郑恩,正是
仇人相见,分外眼明,大喝一声:“黑贼怎敢行凶?我今日正要报仇,你来得正好。”说罢,挥拳望郑恩便打。郑恩未
及还手,早被匡胤看见,急将鸾带迎风一捋,变了神煞棍棒,飞身蹿到跟前,喝声:“韩通休得恃强,俺来也。”提起
神煞棍棒,往肩窝上打来。韩通回头一看,吃了一惊,说声:“不好!”连忙将身一闪,棍棒落空,举步要走。匡胤怎
肯容情,赶上前,又是一扫脚棍,只听扑的一声,韩通跌倒在地。
匡胤丢开棍棒,伸手按住,举起拳头,照脸而打。郑恩见匡胤把韩通打倒在地,叫道:“二哥,你莫便放他,待乐
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