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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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龙这会儿还沉浸在今天那跌宕起伏的惊险剧情中,此刻愣了一愣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官人这是干什么?”
“今天这一趟太凶险了,勉强了你,这是给你压惊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都是邵员外的不义之财,你拿去做生意也行,成家立业也行。”
叶青龙瞅了汪孚林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展开了银票,发现两张总共二百两,他登时两眼全都是小星星,激动得无以复加。可他转瞬间意识到汪孚林后头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连忙又抬起了头,可怜巴巴地问道:“小官人这是不要小人了?”
“你都有钱了,想干什么干什么,没必要再跟着我。”
话是这么说,可叶青龙想想自己如今这年纪,再想想家里爹娘偏向大哥幼弟,唯独不惦记自己这个次子,指不定一听到他有钱就拿着孝道逼迫他。这卖命钱都未必能留得下。相比汪孚林。嘴里说是不要他。又刚让他去干了那样一件危险事,可却真的是一点都没亏待自己,他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小的把钱存着!之前程公子可是一百两银子买断了小的十年,这十年小的就是小官人的人,否则就坏了名声信誉,日后怎么立足?”
这小子还知道名声信誉,那耍宝无赖的样子都忘了?
汪孚林又好气又好笑,可他接下来不管怎么劝。人就是死心眼硬是不愿意走,还振振有词拿着金宝和秋枫的例子出来,以证明跟着他汪孚林是一件多正确的事,他不得不佩服程大公子的洗脑本事。想想金宝是养子,秋枫也偏好读书,叶青龙对读书科场半点兴趣都没有,反倒和他有点相似,再加上人浑身消息一点就动,他最终便摇摇头道:“你爱留就留吧,至于给你的钱。你自己收好了,日后娶媳妇做生意!”
先头他和赵五爷在搜查邵家的时候。发现了邵员外藏东西的几处暗格。这其中,银票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最值钱的是房契和地契。可赵五爷也好,他也好,那些价值贵重的契书都没多瞧一眼。这种不动产入手容易出手难,而且很容易招人眼。
于是,赵五爷拿了一把一百两的银票,硬是要和他二一添作五,他知道这是拉自己下水,不收对方心里就会结下个疙瘩,就半推半就收下了,这会儿慷他人之慨直接给了叶青龙这个出大力的二百两。那些千两以上的庄票,赵五爷即便垂涎三尺,却也没去碰。
至于多捞点不义之财去还自家债务,汪孚林压根就没去想过——他怎么对极其聪明的汪道昆汪道贯兄弟解释这钱的来源?
昨天才顺利把四百两银票还给了汪道贯,早上这位汪二老爷笑说要到府城访友,潇潇洒洒走人,汪二娘本是如释重负。可哥哥一大早比汪道贯出门还早,神神秘秘的,竟然中午时分方才回来,后头还跟着自家刚来的那个新小厮,她不禁有些纳闷。她对叶青龙完全不熟,此刻见汪孚林满脸疲惫,后头这当小厮的却眉飞色舞,正想好好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却只见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紧跟着,昨天见过的叶公子叶小胖就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汪小相公,听说今天你和壮班赵班头一块,一举破了徽州府有史以来最大一桩案子?听我姐说,又是杀人,又是诈骗的,又是劫持,又是拒捕,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和我说说啊!”叶小胖连珠炮似的说到这里,回头一看金宝和秋枫也都过来了,赶紧一手一个把他们拖了过来,“你看,金宝和秋枫知道之后也好奇坏了!”
最后进来的李师爷见汪孚林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他便好心解释道:“汪贤弟,整个县衙都已经乱套了。三班六房乱成了一锅粥,传什么的都有。有说赵班头是不忿早上被人揭穿他杀变自杀,于是硬栽上了邵家,直到县尊那张牌票传下去,办事的壮班那些人出来剖白,这流言才暂时平息。至于恰逢其会的你,更是被人翻出了你一桩桩旧账来,说是从前只不过敲人饭碗,现在变本加厉,干脆破家灭门了。”
别人都说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他区区一个小秀才还真是凶名卓著啊?
汪孚林知道必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还有更多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当下笑吟吟地拱了拱手道:“李兄,叶公子,既然知道我奔波一早上,那可否容我先祭了五脏庙再说?你们也是上了一上午的课,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虽说在乡间时家里人口不多,不用那么拘泥于规矩,昨天晚上在马家客栈时,这两位也被汪孚林当成自家人似的请到里头那桌,可今天汪二娘再见到李师爷和叶小胖那么熟络地来自家,她还是吃了一惊,听到他们说那什么案子,她就更好奇了。可汪孚林不肯立刻说,她在人前也想尽量像表现得淑女一些,这会儿只能硬忍着,还很有礼节地拉了汪小妹和连翘回房单独用饭。一进后院,她就立刻问道:“这两位真的常来咱们家?”
汪小妹想都不想地答道:“当然天天都来,叶小姐还特意送了银子来让他们在咱们家搭伙!”
一想到那什么杀人诈骗的案子,汪二娘就连吃饭都不香甜。只拨拉饭粒发怔。甚至没注意到汪小妹什么时候溜走的。直到一个人影如风一般出现在面前。她才微微有所察觉。
“二姐,我刚刚到前头去听哥和李师爷他们说话,哥今天和那个赵班头抓到了昨天那些连环诈骗案的最大主谋,从人家里抄出来三本账册,那个坏蛋,都是因为他收赃,那些骗子才能那么骗人!”
汪二娘一下子回过神,见汪小妹认真地在面前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她立刻放下碗站起身,顾不上刚刚还告诫汪小妹要注意男女之别,不要去前头厮混,顾不上连翘在背后阻止,一溜烟地就往前院明厅那边跑去。到了隔屏后头,她就放轻了脚步竖起耳朵,果然就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汪小相公,说话别说一半啊,这正精彩呢!”
“又不是说书,什么精彩!今天死了两个人。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那口枯井里更是尸骨累累。起获的赃物不计其数!这样一个人物,竟是自始至终就堂而皇之在府城当富家翁!”李师爷直接把叶小胖给堵了回去,随即看着汪孚林说,“这次整个徽州府都要炸了!”
见李师爷看着自己,汪孚林很无奈。他只是想抛饵钓鱼,解决自家的问题,谁能想到钓起的鱼有点凶猛,再次将其钓起的时候才发现这条鱼实在是太重了,而且还是吃肉啃骨头的恶鱼?见秋枫和金宝虽然不像叶小胖那样好奇宝宝,可也全都在一边吃一边偷眼看自己,他可不想带坏这些幼苗,正好吃完了,当即干咳一声站起身来。
“李兄,咱们到外头走两步消消食?”
“固所愿矣。”
李师爷文绉绉地吐出四个字,两个年纪相差五六岁的人就这么撇下桌上其他三个人出了明厅。隔屏后头偷听的汪二娘和汪小妹大为纠结,而桌上被丢下的三个小的也一样面面相觑。到最后,还是叶小胖啪的一声丢下了筷子,振振有词地说:“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咱们跟上去看看!”
金宝和秋枫对视一眼,全都觉得如此很不妥,可看见叶小胖嗞溜就直接闪出门去了,两人大惊失色,慌忙追了过去。他们这一走,汪二娘和汪小妹方才从隔屏后头出来,汪二娘看着一桌狼藉,随即指了指外头道:“他们从前也是这样子的?”
汪小妹懵懂地点了点头:“二姐没来时,我都是跟着大家伙一块吃饭的,热热闹闹好玩极了,有时候哥还会故意和李师爷说笑话,引得大家喷饭。”
汪二娘算是长见识了。没想到叶公子不但人胖,平素表现也不像县尊公子,李师爷这堂堂南直隶亚元,名次比汪二老爷还高,竟然有如此一面!对了,听大姐说那程公子似乎还好男色……哥哥这朋友圈实在是太奇葩了!
她和汪小妹自然不能如前头三个小家伙那样贸贸然追出去探听机密,而两人的郁闷也没持续太久,片刻外头就有动静,汪二娘赶紧又把汪小妹拉回了隔屏后头。不多时,就只见叶小胖一马当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一屁股坐下后,他狠狠抓着头发痛苦地说道:“要背五篇春秋,先生要不要这么狠啊!”
金宝和秋枫也好不到哪去。金宝记性好,字却不太熟练,这次被李师爷罚了十张小楷。秋枫是叶小胖和金宝的综合体,背书两篇,五张小楷。
汪二娘听到这些长吁短叹,第一次觉得哥哥从前苦读的日子似乎比眼下这三个小家伙要幸福一些。至少,还有自己这两个妹妹帮忙掩护,至少还能看点杂书什么的。
外头县后街上,李师爷犹如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撵回了三个跟踪技术极其差劲的小家伙,这才看向了汪孚林。
“汪贤弟,你之前说金宝不进学,你就不求贡,不下秋闱,我想问你,你难道是根本就不愿意继续举业,这才抛出这种话?”(未完待续……)
第一零九章 李师爷劝学,段府尊召见(月票146票加更)
别人都只看到什么高风亮节,什么仁义无双,只有李师爷这利眼看出来了!
汪孚林知道李师爷是个明白人,当下也就光棍地承认道:“没错。实不相瞒李兄,我当初进学后回乡路上被恶棍轿夫所伤,头部受创,记忆有些问题,往日倒背如流的四书五经,制艺文章,几乎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不打算继续举业。”
李师爷没想到汪孚林承认得这么爽快,先是眉头一皱,等听到后头的解释,他更是愣住了。足足好一会儿,他才苦笑道:“看来,我只猜中了一半。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大大糟糕了,汪贤弟难道不知道,生员每年都是要岁考的?如果连年岁考都在末等,大宗师会笞责以示惩戒,若是连着三年末等,功名都很可能保不住。”
要命了,这些天杂务缠身,完全忘记了这一条!
汪孚林一下子想到自己当初胜利赢下功名保卫战的时候,还有个挨了笞刑的倒霉生员作为陪衬,仿佛就是因为岁考还是科考太差而挨打的!这下可好,他为了特权而努力去保住功名,这功名却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凭他眼下这可怜的制艺水平去参加岁考?难道他去当个白卷英雄不成?
看到汪孚林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显然是被自己点醒了,苦恼不已,李师爷忍不住问道:“贤弟读书这么多年,就不能重新把举业捡起来?我说一句功利的话,八股就是个敲门砖,一鼓作气考完。就可以扔一边去了。”
人人都知道这么个道理。但很少敢明言。李师爷这样直接捅破。显然没把自己当外人,汪孚林当然是很感激的。可想了想四书五经的恐怖字数,以及八股破题以及之后写文章的难度,他还是小声问道:“秀才能请辞么?”
他很没出息地想,如果能,他就等金宝进学后,自己赶紧把功名奉还!
李师爷差点给汪孚林气乐了:“怎么请辞?功名这玩意,只能被革除。却没有请辞这两个字,一旦考上,就有进无退,只能往前!就是举人,一旦报上去要参加会试,却因为病了没能赶得上,按照从前的规矩,都要罚充胥吏,这辈子别再想科举出头了!而且,你要知道。生员不算出身,至少得混一个监生名头才能开始做官。”
完了。这次是自己把自己带进沟里了!
汪孚林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却不想李师爷突然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我现在传授金宝秋枫,还有叶明兆的是什么?经史讲解之外,就是制艺,制艺都需要从孩子抓起。你要是回心转意,日后我给金宝的功课你也不妨看看,若是金宝能够尽快考上秀才,三年后你们父子一块下科场,那是多大的佳话?只要在主考官那宣扬宣扬,说不定你们父子一块题名,那时候你想不想继续考就随便了。那天英雄宴你也看到了,要成为乡宦,举人是必备条件!”
这不就是应试教育要从孩子抓起,本科毕业证是找工作必备么?
汪孚林无精打采地答应了一声,突然心中一动,遂抬头问道:“李兄怎么今天突然对我说这个?”
“因为不想金宝他爹岁考出丑!”李师爷背手答了一句,随即矜持地说道,“我认为,你不该在这些琐碎的事务中浪费自己的精力,志当存高远,不当只顾着眼前!”
果然,李师爷就是傲娇,提醒人也非得这样!
这回换成汪孚林又好气又好笑。他最初也没想着抱叶县尊大腿,可一次次的事件,将他和这位歙县令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他也需要这重关系谋生求存。所以,他诚恳地感谢了李师爷的善意提醒和高瞻远瞩,但也表示自己不能辜负叶县尊的知遇之恩,结果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