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集(上)-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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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说出我的脚踝如何地弯曲,也不能说出
我的最微弱的愿望来自何处,
我不能说出我放射出的友情的根由,也不能说出我重新取得的友情的根
由。
我走上我的台阶,我停下来想它是否是真实的,
一道照在我窗子上晨间的紫霞比书里面的哲理更使我感到满意。
看看甫曙的黎明!
一线微光便使那无边的透明的暗影凋零,
空气的味道对我是那样地甘美。
移动着的世界的大部分在天真的欢跃中默默地升上来了,放射出一片清
新,
倾斜地一起一伏地急进。
我不能看见的某种东西高举起它的色具。
一片汪洋的透明的液汁喷泼遍天上。
大地端庄地呆在天的旁边,它们的结合一天一天更为密切,
那时在我头上的东方发出的挑战语,
嘲弄和威吓,“那么看吧,看你是否能主宰一切!”
25
耀眼而猛烈的朝阳会如何迅速地把我杀死,
假使我不能在现在并且永久地把朝阳从我心中送出,
我们也是同太阳一样耀眼而猛烈地上升。
啊,我的灵魂哟,我们在黎明的安静和凉爽中找到了我们自己。
我的呼声能达到我的眼光所不能达到的地方,
由于我的喉舌的转动,我绕遍了无数大千世界。
语言是我的视觉的挛生弟兄,语言不能用语言衡量,
它永远刺激我,它讥讽他说着,
“瓦尔特,你藏在心头的东西不少,那么为什么你不把它拿出来呢?”
得了吧,我不会受你的诱惑,你太注重发出的声音了,
啊,语言哟,你不知道在你下面的花苞是怎样地含而未放么?
在黑暗中期待着,被霜雪掩盖着。
泥土在我的预言般的叫喊中剥落了,
我是一切现象的起因,最后使它们平衡,
我的知识,是我的身体活着的部分,它和万物的意义符合一致,
幸福,(无论谁听到了我说幸福,让他或她就在今天出发去寻求它吧。)
我不给你我的最终的价值,我不能把真我从我抛出去,
回绕大千世界,但永不要想来回绕着我,
我只要向你观望着就能引出你最光泽的和最优美的一切。
写和说并不能证明我,
一切证明及别的一些东西我都摆在脸上,
我的嘴唇缄默着的时候,我将使一切怀疑者完全困惑。
26
现在我除了静听以外什么也不做了,
我将我所听到的一切放进这诗歌,要让各种声音使它更为丰富。
我听到了鸟雀的歌曲、生长着的麦穗的喧闹火焰的絮语、烹煮着饭食的
柴棍的爆炸,
我听到了我所爱的声音、人的语言的音响,
我听到一切声音流汇在一起,配合、融混或彼此追随,
城市的声音、郊外的声音、白天和黑夜的声音,
健谈的青年人们对那些喜爱他们的人的谈话、劳动者吃饭时候的高声谈
笑,
友情破裂的人的嗔怨的低诉、疾病者的微弱的呻吟、
双手紧按在桌子上的法官从苍白嘴唇中宣告的死刑判决,
码头旁边卸货的船夫们的吭唷歌、起锚工人的有节奏的合唱,
警铃的鸣叫、火警的叫喊、铃声震耳灯光灿烂的飞驰着的机车和水龙皮
带车的急响,
汽笛的鸣叫、进站列车的沉重的隆隆声,
双人行列前面吹奏着的低缓的进行曲,
(他们是出来送葬的,旗杆顶上缠着一块黑纱。)
我听到了提琴的低奏,(那是青年人内心深处的哀怨,)
我听到了有着活塞的喇叭的吹奏,它的声音很快地滑进我的耳里,
他在我的胸腹间激起一种快活的震动。
我听到合唱队,那是一出宏伟的歌剧,
啊,这是真的音乐,——这很合我的心意。
一个与世界同样广阔而清新的男高音充满了我,
他的圆形的口唇所吐出来的歌声丰盈地充满了我。
我听到一种极有训练的女高音,(她这是在作什么呢?)
乐队的歌曲使我在比天王星的历程还要更广阔的圈子里旋转,
它在我心中激起了一种我从不知道自己具有的热情,
它浮载着我,我以被悠缓的音波舐抚着的赤裸的足尖行进,
我被惨厉而猛烈的冰雹所阻,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我浸沉在蜜糖般的醉人的毒汁之中,我的气管受到了死的窒息,
最后我又被放开来,重又感触到这谜中之谜,
而那便是我们所谓的生。
27
可以以任何形式存在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我们迂回循环地走着,但所有的我们,却永远会归回到原处,)
假使万物没有发展,那么在硬壳中的蛤蜊当是最满足的。
我身外却不是结实的硬壳,
无论我或行或止,我周身都有着感觉迅速的传导体,
它们把握住每一件物体,并引导它无害地通过我。
我只要动一动,抚摩一下,用手指感触到一点什么,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使我的人身和别人的人身接触,这对我就是最快乐的事。
28
那么这便是一种接触么?使我震颤着成为另一个人。
火焰和以太向我的血管里奔流,
背叛我的我自己的肢体都拥挤着来给它们帮助,
我的血和肉发射电火要击毁那几与我自己无法区别的一切,
四周淫欲的挑拨者僵硬了我的四肢,
从我的心里挤出它所要保留下的乳汁,
它们放肆地攻向我,不许我反抗,
好像故意要夺尽我的精华,
解开了我的衣扣,抱着我的赤裸的身体,
使我的困恼消失在阳光和牧野的恬静之中,
无礼地丢开其它的一切感觉,
它们以轻轻点触为贿以便于换取,并在我的边缘啃啮,
毫无顾虑,也不顾到我的已将耗竭的力量和嗔怒,
捉着了身边其余的牧群自己享受了一会,
然后一起结合起来站在一个岬上并且扰弄着我。
哨兵离开我的各部分了,
他们将我无助地委弃给一个血腥的掳掠者,
他们都来到岬地观望并相帮着反对我。
我被叛徒们出卖了,
我粗野地谈话,我失去了我的神志,最大的叛徒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我首先走到了呷地,是我自己的双手把我带到那里的。
你可恶的接触哟!你在做什么呢?我要窒息得喘不过气来了,
打开你的水闸吧,你实在使我受不了了。
29
盲目的热爱的扭结着的接触呀!盖覆着的尖牙利齿的接触呀!
离开了我,就会使你这样苦痛么?
分离之后是再来临,永久偿付着永久付不完的债款,
跟在大雨之后的是更大的收获。
幼芽愈积愈多,生气勃勃地站在路边,
投射出雄伟的,饱满的,和金色的风景。
30
一切的真理都在万物中期待着,
它们并不急躁,也不拒绝分娩,
它们并不需要外科医生的产钳,
别人认为微不足道的东西我却认为跟任何东西都一样巨大,
(什么比一次接触的意义更少或更多呢?)
逻辑和说教永远不能说服人,
夜的湿气能更深地浸入我的灵魂,
(只有每个男人和女人都感到是自明的东西才能说服人。
只有无人能否认的东西才有说服力。)
我的一刹那间的一点滴事物都能澄清我的头脑,
我相信潮湿的土块将变成爱人和灯光,
神圣中之神圣便是一个男人或女人的肉体,
一个高峰和花朵,它们彼此间亦存有感情,
它们从那一刻无限地分枝发展直到它主宰世界的一切,
直到一切都使我们欣喜,我们也使它们欣喜。
31
我相信一片草叶所需费的工程不会少于星星,
一只蚂蚁、一粒沙和一个鹪鹩的卵都是同样地完美,
雨蛙也是造物者的一种精工的制作,
藤蔓四延的黑毒可以装饰天堂里的华屋。
我手掌上一个极小的关节可以使所有的机器都显得渺小可怜!
母牛低头啮草的样子超越了任何的石像,
一个小鼠的神奇足够使千千万万的异教徒吃惊。
我看出我是和片麻石、煤、藓苔、水果、谷粒、可食的菜根混合在一起,
并且全身装饰着飞鸟和走兽,
虽然有很好的理由远离了过去的一切,
但需要的时候我又可以将任何东西召来。
逃跑或畏怯是徒然的,
火成岩喷出了千年的烈火来反对我接近是徒然的,
爬虫退缩到它的灰质的硬壳下面去是徒然的,
事物远离开我并显出各种不同的形状是徒然的,
海洋停留在岩洞中,大的怪物惬卧在低处是徒然的,
鹰雕背负着青天翱翔是徒然的,
蝮蛇在藤蔓和木材中间溜过是徒然的,
麋鹿居住在树林的深处是徒然的,
尖嘴的海燕向北飘浮到拉布多是徒然的,
我快速地跟随着,我升到了绝岩上的罅隙中的巢穴。
32
我想我能和动物在一起生活,它们是这样的平静,这样的自足,
我站立着观察它们很久很久。
它们并不对它们的处境牢骚烦恼,
它们并不在黑夜中清醒地躺着为它们自己的罪过哭泣,
它们并不争论着它们对于上帝的职责使我感到厌恶,
没有一个不满足,没有一个因热中于私有财产而发狂,
没有一个对另一个或生活在几千年以前的一个同类叩头,
在整个地球上没有一个是有特别的尊严或愁苦不乐。
它们表明它们和我的关系是如此,我完全接受
它们让我看到我自己的证据,它们以它们自己
所具有的特性作为明证。
我奇怪它们从何处得到这些证据,
是否在荒古以前我也走过那条道路,因疏忽失落了它们?
那时,现在和将来我一直在前进,
一直在很快地收集着并表示出更多的东西,
数量无限,包罗无穷,其中也有些和这相似的,
对于那些使我想到过去的东西我也并不排斥,
在这里我挑选了我所爱的一个,现在且和他如
同兄弟一样地再向前行。
一匹硕大健美的雄马,精神抖擞,欣然接受我的
爱抚,
前额丰隆,两耳之间距离广阔,
四肢粗壮而柔顺,长尾拂地,
两眼里充满了狂放的光辉,两耳轮廓鲜明,温和地转动着。
我骑上了它的背部的时候,它大张着它的鼻孔,
我骑着它跑了一圈,它健壮的四肢快乐得微颤
雄马哟,我只使用你一分钟,就将你抛弃了,
我自己原跑得更快,为什么还需要你代步?
即使我站着或坐在这里也会比你更快。
33
空间和时间哟!以前我所猜想的东西,现在已完全证实,
那就是当我在草地上闲游时所猜想的,
当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所猜想的,
以及我在惨淡的晨星照耀着的海边上徘徊时所猜想的。
我的缆索和沙囊离开了我,我的手肘放在海口
我环绕着起伏的山岩,手掌遮盖着各洲的大陆,
我现在随着我的幻想在前进。
在城市的方形屋子的旁边,——在小木屋里,与采代木材的人一起露
宿,
沿着有车辙的老路,沿着干涸的溪谷和沙床,
除去那块洋葱地的杂草,或是锄好那胡萝卜和防风草的田畦,横过草
原,在林中行走,
探查矿山,挖掘金矿,在新买的地上环种着树木,
灼热的沙直烧烙到脚踝,我把我的小船拖下浅
水河里,在那里,豹子在头上的悬岩边来回地走着,在那
里,羚羊狞恶地回身向着猎人,在那里,炼蛇在一座岩石上晒着它的柔
软的身
体,在那里,水獭在吞食着游鱼,在那里,鳄鱼披着坚甲在港口熟眠,
在那里,黑熊在寻觅着树根和野蜜,在那里,海
獭以它的铲形尾巴击打着泥土;在生长着的甜菜的上空,在开着黄花的
棉田的
上空,在低湿田地中的水稻上空,
在尖顶的农舍上空,以及它附近由水沟冲来的成堆垃圾和细流上空,
在西方的柿子树的上空,在长叶子的玉蜀黍上空,在美丽的开着蓝花的
亚麻的上空,
在充满了低吟和营营声的白色和棕色的荞麦的上空,
在随风摇荡看的浓绿色裸麦的上空;
攀登大山,我自己小心地爬上,握持着低桠的细瘦的小枝,
行走过长满青草、树叶轻拂着的小径,
那里鹌鹑在麦田与树林之间鸣叫,
那里蝙蝠在七月的黄昏中飞翔,那里巨大的金甲虫在黑夜中降落,
那里溪水从老树根涌出流到草地上去,
那里牛群站着耸动着它们的皮毛赶走苍蝇,
那里奶酪布悬挂在厨房里,那里薪架放在炉板上,那里蛛网结在屋角的
花束间,
那里铁锤打击着,印刷机回转着卷纸筒,
那里人心以可怕的惨痛在肋骨下面跳动着,
那里梨形的气球高高地浮起来了,(我自己也随着气球上升,安详地注
视着下面,)
那里救生船用活套拖拽着行进,那里高热在孵化着沙窠里的淡绿色的鸟
卵。
那里母鲸携带着她的小鲸在游泳并从不远离它,
那里汽船尾后拖着浓长的黑烟,
那里鲨鱼的大鳍如黑色木板一样地划着水,
那里烧剩了一半的双桅帆船在不知名的海上飘浮,
那里蚌壳已在她的泥滑的船舱上生长,那里死者在舱底腐烂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