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父海母-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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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同木人的兆富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家出走的。
刘氏确认儿子脑子出了问题,陷入了第二次失去儿子的巨大痛苦之中,常常一个人偷偷地摸眼泪,整夜翻身难以入眠。
邓吉昌的心思与刘氏完全不同,他常常为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而自豪。
夜里,等同炕的孩子们熟睡后,他用粗壮的胳膊将妻子揽进自己被里,发现女人泪流满面。
“你都想哪去了,兆富二十五岁了,他出去肯定是想做件更大的事儿。”他用粗糙的大手为刘氏试去泪水。刘氏却伏在他怀里抽泣起来,“这样下去,邓家人非走光不可!”
兆富走后第三天,河海公社党委书记曲建成在各大队召集起二十多个文化人,出去学习炼钢的技术,蛤蟆湾子选中了邓吉昌的大女儿邓青梅。
河父海母15(2)
青梅炼铁
这二十多个文化人外出仅五天便回了河海公社。
“炼铁原来这么简单!”他们逢人便讲。
十多天后,每个村都堆了一个高高的矿石山和煤炭堆。小山似的矿石和煤是各村车拉肩挑搬进荒原的。河海公社几乎所有的青壮劳力都放下了手里的农活,投入到了矿石的搬运中,把原本西出荒原的小路踩成了十几米宽的大路。
青梅是蛤蟆湾子炼铁实验的技术员,在外出学习的五天时间里,每到一处,她都认真听认真记。
这位要强的姑娘忽然间对炼铁产生了浓厚兴趣,她仿佛一下子理解了闷声不响形同痴人的二哥。她指挥众人建起了一座土坯炼铁炉,共二十个冶炼罐,亲自一锨锨添加着煤碳,黑色粉沫沾满了花格子上衣。
土炉里的煤碳整整燃了一天一夜。疲劳的村人实在困了,便就地而卧打个盹,醒后立时精神百倍。每一个人都想象着拆炉后满罐满罐的生铁。但在第二天傍晚拆炉时,他们却一块铁也没找到。
最后,从炉渣里好容易拣出七零八碎的二两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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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的办法
这一事实让每个人都心灰意冷。二十岁的青梅第一次表现出了邓家人的处事不惊。她再次要求食堂送饭,进行第二次实验。第二个不眠的一天一夜后,现场的所有人眼里都布满了血丝,青梅却毫无倦意。
她和众人一个个地倒罐。大罐被一个个掀翻,众人的希望在一个个地破灭。一直到第二十个,仍没见铁的踪影。只在风道口发现了零零碎碎一点铁,上称一称,总共8斤。
青梅一直闷不作声,她俯下身耐心地用手指捻着炉渣,半小时后,她用坚定的语气向七倒八歪的村人说,没炼出铁的原因是炉里温度低,矿石没分解好。她决定搞第三次实验。
绝望的众人从邓家姑娘坚毅的目光里又看到了希望,几个年轻人带头第三次装炉。正在这时,出人意料,刘氏用小堆车推一台手摇吹风机赶到了现场。
“炉火只有风吹才会旺起来。”刘氏这时代替了女儿的指挥角色,把手摇风机放在风道口。点火后,刘氏开始用力地摇动她那台吹风机,但见一阵浓烈的烟雾过后,炉里煤碳疯狂地燃烧起来。
青梅想接替刘氏的工作,却被刘氏一把推开,“你先回家给我睡一觉!”口气不容否定。这一夜,村里的老年人替下几天几夜未合眼的年轻人,轮流摇动吹风机。大家从风口里真切地看到,矿石在烈火中慢慢溶化。
第二天上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又很快传遍了整个河海公社:蛤蟆湾子的土炉一炉炼出了一百多斤铁!
蛤蟆湾子第一个土炉炼铁成功的一个月后,又建起两个土炉。这样,几乎全村的青壮男劳力全都投入到了大炼钢铁的队伍里。
他们由村支部书记郑好学统一指挥,分成三个小组,分担采运矿石、拉煤碳和炼钢任务。
邓家的大儿子壮汉兆喜领头开采矿石,他臂力过人,脾性暴躁,一个人举过头顶的矿石两个棒小伙才勉强抬得动。因此,当他莫名其妙发起脾气来,没有一个人敢枪白,只有低头忍受。
在郑好学与青梅带领一部分劳力全身心投入炼钢时,邓吉昌带领两个生产队的其他劳力也整日忙碌在上千亩农田里。
PS:不可思议的高产田,似乎预示着一系列不安的因素悄悄向村人袭来。
河父海母15(3)
在施工现场他无精打采,呵欠连天,对问话爱搭不理。“我们到底还干不干?”面对众人的质问,兆富却在回想他昨夜的艳事,他两手撑头,却感觉是躺在瞎嫂那丰腴的两|乳之上。
很快,众人都对发电站失去了信心,不少人已向大队反映调到炼铁的队伍里,只有三四个人每天与兆富一起熬着工日,进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的“发电实验”。
突然,蛤蟆湾子所有村人都听到了一个发生在小高炉实验现场的坏消息:青梅烧伤了。
PS:一系列灾难开始降临到邓家。
河父海母16(1)
青梅毁容
刘氏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大队食堂里切菜,在惊吓中,菜刀将他食指的一块小肉切下。她顾不上自己的指头血流如注和钻心的疼痛,发疯的一样去看女儿。
青梅已被抬到拖拉机上,准备送公社医院。一头秀发全无,半边脸烧得黑红,散发着难闻的肉焦味。她在痛苦地呻吟,身子在使劲地挣扎。
她的烧伤不禁在脸上,上衣和裤子也多处被烧坏,大腿内侧的一截裸露的地方不是白嫩的肌肤,而是烂乎乎的血肉。
青梅是在小高炉炼钢实验成功后的第五天烧伤的。
这天上午,在又要出铁水的时候,下起一阵小雨,负荷料被雨打湿,带动鼓风机的皮带变型,引起炉温急剧下降,眼看炉内就要冻结。
青梅沉着指挥现场劳力一边冒雨搬运,安装机器加风,一边打眼清炉。但由于停风时间过长,炉内已冻结了四寸厚,一连三小时打了三次眼,始终流不出铁水。有人建议拆炉重修。青梅坚决不同意,她说要拆炉重修至少得半个月,将少产几吨铁。
她亲自挑选出六名棒劳力,一面指挥加风加温,一面亲自掌钎。壮劳力则轮流打锤。午饭没顾上吃,下午三点时,终于流出了铁水。
在众人正想歇口气吃饭时,出渣口放渣时却突然喷出了大火,渣子象弹雨似地喷出几米远。三个劳力试图上前堵眼,不但未成反被烧坏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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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越喷越大,喷出的渣子也越来越多。现场只有青梅知道,这样下去非毁炉不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青梅架起堵眼器冲上前去,明白过来的劳力一拥齐上,就在将火眼堵住的前半秒种,火蛇无情地舔食了青梅的半边脸和身体,一头秀发被燃着。
火眼堵住了,但青梅却躺在了地上。
众人七手八脚扑灭她头上、身上的烟火,漂亮的姑娘已完全变了形。青梅被送去医院的当天夜里,十四个劳力被瓦斯熏倒。一时,整个蛤蟆湾子都在谈炼铁色变。有人在暗地里骂炼铁炉是魔炉了。
刘氏在公社医院里陪了青梅三天三夜,直到青梅脱离危险情绪稳定下来才赶回蛤蟆湾子。她带着满腔的怨恨召集起全村妇女,一起找到大队支书郑好学,坚决要求炼铁炉停工。
“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她两眼紧盯着身材粗短的支书,“炼铁是工厂的事,咱是些种地的人啊。”在女人们的一致反对下,炼铁炉停工三天。
可第四天曲建成骑自行车来了蛤蟆湾子,他晚上一家家地做工作,从国家缺钢铁说到战争的威胁,又讲到有了钢铁后河海乡的光明前景,致使全村人最终做了妥协,小高炉再次点火炼铁。
青梅的受伤使兆富恍然醒悟。他一时对十多天里自己夜夜与瞎嫂的交欢羞愧得无地自容,认为自己对妹妹的烧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水水触电
接下来,他又全身心地投入了沼气发电站的研究和试验。晚上回自己那个小屋时,用闩将屋门插死,并顶上了一条凳子。
而事实上,瞎嫂却再没有登门。
他很快收集了足够的沼气,并将研制出来的发电设备一一安装好,下一步,就是运来电线和灯泡。他打算,发电后首先要让蛤蟆湾子都用上电灯,而后再考虑将电用于生产。
刘氏在青梅烧伤后变得冲动易怒。她将兆富扯进家里的电线拽掉,并将兆富分给自家的几个灯泡一一摔得粉碎:“家里不需要你的鬼玩艺儿!”
刘氏并没有阻止儿子的沼气发电工程。
兆富因在家里装灯泡受阻后又改变了主意,他把上百个灯泡都装在发电站露天的电线下,他对与自己一起干活的年轻人说:用不了多久,村里人就都来求我装灯泡。
试机发电那天,好奇的水水赶到了沼气发电站。小姑娘因粪池里发出的臭气呛鼻一直用双手捂着半边脸,却目不转睛地看二叔忙碌。
不久,兆富便开动了发电机。在所在灯泡亮起来的一霎,水水突然觉得离自己不远的一根垂到地在上的电线冒着火花十分好玩,跑上去一把将电线抓起来,结果一下子被打了出去,整个身体平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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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父海母16(2)
兆富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停了发电机,跑过来时见侄女双眼紧闭,脸色煞白,一时慌了手脚。他抱起水水呼喊着朝村里跑去,却在路上遇了走出校门的红霞。
红霞用坚硬的口气命令他放下水水,然后俯下身来做人工呼吸。当刘氏、秋兰、瞎嫂赶来时,水水已张开了她那明亮的大眼睛。
小姑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犹如睡梦方醒。此时兆富已将自己关在了那间房子里。
十多天后人们再见他时,他重又变得形容憔悴,痴痴呆呆。他先是怕刘氏的责难,后来对发电之事万念俱灰,忘得一干二净。已能发电的成套装置和电线、灯泡荒废在几个大粪池边,不久便不知被村里什么人或别村的参观者一一拿走,只剩下几个笨重的家伙扔在那里。
这时候,刘氏发现水水突然停止了几个月来的疯长,生长发育也完全停滞了。二十年后,本该成年的水水个头样子仍如被电击时一样,一如仍是十四五岁。
兆禄归来
这年的秋收时节,男人们都在炼铁,仿佛已对粮食无暇顾及,他们开始得意洋洋地自称是工人,要求大队里象工厂里一样为他们发工资。
妇女们却对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男人不以为然,她们在大队长邓吉昌和各自生产队组织下,开始做着秋收前的各项准备。
一个显然是来自远方的青年人这时候背着一个背包进了蛤蟆湾子,在和村里人打招呼时,他操着谁也难以听出的外地口音,但蛤蟆湾子村人还是从那南腔北调中听出了荒原上独有的余音。
年轻人衣衫褴褛,带一顶破旧的黄单帽,高高的颧骨,身材瘦高但十分强壮,他向所有村人──包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径直走向邓家的院子。虽然从一个少年长成一个结实的青年,但刘氏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她惊喜地向全家人叫着:
“是兆禄回来啦!”
来的正是多年前走失的兆禄。
最早迁进荒原的村人一下子记起了那年春节的热闹气氛和那个耍把戏的艺人。那时,十四岁的兆禄被艺人和他神秘的表演迷惑,他决心追随艺人,将他全套的魔术学到手。在艺人收拾行头走后不久,兆禄便沿着他走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但经过五六天的行程,他并没有追上艺人,最后连累带饿倒在一个他也叫不名字的小山头上,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他得到山村一对年轻夫妇的帮助,吃饱喝足的他继续他没有目标的行程。
后来,虽然学艺的希望破灭了,荒原外的热闹和新奇却牢牢地吸引了他。他仿佛出笼的小鸟,感觉到飞出牢笼的无比快乐。他决定不再返回荒原,而是信马游缰,任凭双腿把自己带到任何一个地方。
他扒上第一列开往外省的火车,整个身体平躺在火车顶部,两手死死抓住一段凸出的铁板。但一天后在自己疲劳致极昏睡过去时,却被甩了下来,浑身摔破了几处,幸无大伤。尔后他继续用双腿进行自己漫无目标的旅行。
几年时间里,他走遍了各种各样的地方,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脑袋里装下了他这个年龄少有的阅历。也正是在长期的奔波中,他开始对那位耍把戏的艺人由崇敬变为不屑,因为在一些城市的街头,会耍那几样把戏的艺人几乎比比皆是。
在一个黄昏,他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依偎在一个双鬓沾满银丝的母亲怀里,而母亲在轻揉地抚摸儿子乱蓬蓬的头发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家人和荒原上的村落蛤蟆湾子。
PS:兆禄带回的魔镜让全村进入了疯狂的幻境,大饥荒一步步向人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