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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第三部 碧血汉卿 魔主篇 下部-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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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月峰一役后,修罗原本就仅余的五王,也是一死三伤,还丢了一位教主。冥军尽散,总坛和各处分坛调到落凤岭的其他三部高手,能生且还有战斗力的,只剩一半。
  萧伤,瑶光伤势沉重,就算是忧心傅汉卿的安慰,也不得不尽速撤回总坛,与莫离会合。而伤势较轻,未损根本的碧落,在麻药药性退去之后,便不得不强撑着带伤的身体,装作无事人一般,巡视各处,安定人心。
  有关傅汉卿失踪的事,她自然是不敢泄露半个字。每到一处,也只敢联络萧伤本部的风信子人马,继续寻找。只是如今萧伤部下精英损失亦十分惨重,此时的重要精力还是要放在打探各方消息,保证教中根基不被狄九或别的势力乘危而入,又不能明着搜寻,所以,傅汉卿这个人,他么始终是找不到。
  这般艰难的局面,碧落心中再是焦虑,也不敢在人前露出一丝破绽,依旧是淡笑从容,一如既往。
  却万万想不到,她遍寻不获的傅汉卿,会好端端的被送到她手上来。
  那一日,狄一赶了一辆马车,来到分坛门口,让人把他的名字报进去。
  狄一虽离开了修罗教,但身怀教主令牌,可以同各处分坛联系,要打听到碧落的行踪自是不难。
  碧落心中虽颇为记恨他当日助傅汉卿救走了狄九。到底看在傅汉卿的面子上,不好不见他,只是万万想不到,狄一从马车里抱出来的,居然是晕迷不醒的傅汉卿。
  碧落来不及多问一句,慌忙全力为傅汉卿诊治检查,再一次调动各地力量。寻找各方名医会诊,调用各处灵药,折腾的每天分坛飞出无数信鸽,急讯密件满天乱转。
  然而,傅汉卿手上值加被掀的伤好办,身上的几处鞭伤也不算特别重,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昏迷不醒,碧落试过了她能想到的一切办法。也让其他许多名医参与了治疗,却是,完完全全,没有效果。
  百唤不醒,医药无效。任身边的人如何忙碌焦虑。他却只是安然沉睡。
  最后,碧落告诉狄一的结论是残酷。
  “什么?他活不长了?为什么?他只晕迷而已,有没有别的伤病。你没本事治就算了,他哪里就活不长了!”狄一忍不住拍案而起。
  碧落冷静的道:“承认自己无能,承认自己救不了朋友。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可我是他的朋友,更是医者。医者职责所在。不能不正视现实,医术不是仙术神术,生死人而肉白骨不过是世人生造的故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晕迷不醒,可是我和其他当世最出色的大夫,都做了所有能做的一切。各种办法都已用尽,这样他也醒不了,那么,这一世,也许他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话至此处,她的语气终也不能始终保持冷静,渐渐低弱,有了些悲伤之意:“他不醒,也许,只是他自己不愿醒吧。其实,这或者也是天意。我们都知道,他是异类。同我们相比,同这个世界相比,他一直是个异类。总有一天,他累了,想睡了,就不想再看这个世界了。”
  狄一努力忍耐,努力让自己保持安静,却到底还是忍不住,低喝一声:“就算醒不过来,也不一定会死啊,他……”
  碧落摇头,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你知道每年民间有多少人因为得病而晕迷不醒,又有多少人最后因此而死?晕迷的人如何吞咽进食?就算有亲人照料,日日喂服,时间长了,人的喉咙也会忘记如何吞咽。忘记了如何吞咽,就算能用细管将食物送进胃部,人的肠胃,也会忘记如何消化,昏迷的人,便溺不受控制,消化不良,排泄便不通畅……”
  碧落的声音便哀伤了。“你要他那样活下去么?每日被人多次用管子强行灌食,被换尿布,被人用手去扣干结的……他的四肢,会因为长期不使用而渐渐萎缩,到了最后,连按摩也没有用处的时候,他会只剩下一张皮,松垮垮的挂在骨架上。那张皮上还会长满褥疮,溃烂到深可见骨。我见过昏迷超过一年的人……用尽了所有灵药……那些以前哭着请求医者无论如何留他一口气的至亲之人,最后是哭着求医者,如何能给他一个痛快!狄一!你要他那样,一点一点,慢慢死去么!”
  狄一脸色渐渐清白,牙齿几乎都咬出了咯咯响声,最终忍无可忍,重重一掌,拍得桌塌杯碎:“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碧落淡淡垂眸,看那满地狼藉,终于轻轻道:“现在,你还不想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
  她徐徐抬眼,目光清明如水,把狄一看定:“是谁伤他至此,是谁令他沉眠不醒,你又是怎么找到他的,告诉我。”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情冷暖

  狄九勉力从郊外别庄冲出来的时候,很怀疑自己能否将傅汉卿送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有傅汉卿为他镇住了追月峰上留下的伤势,但他的心脉已然受损,根本不该在现在就妄动真气。他为了救下傅汉卿,强行催动真力,几乎走火入魔,傅汉卿替他传功打通堵死经脉功夫已是作废。他再拖了伤疲之身,耗尽真元,却和夜叉拼命,实是惨胜。就算没有穿胸那一剑,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左眼和左眼的伤,已经是小事了。
  反正追风有灵,他会带着傅汉卿远远奔去,等那人醒来了,也该能自己照顾自己。
  疲累昏眩之间,狄九已经要松手栽下马去,放弃这些痛苦的挣扎,平静回归于永久的黑暗之中。
  可是,临去的最后一眼,他到底发现了傅汉卿有些不对劲。
  他自己懂得医道,慌忙为他诊脉,摸他的心跳,测他的额温,一切一切,都与常人无异。完全不像晕迷中的人,然而,他却明明晕迷不醒!
  唤他,叫他,咬牙提力点他的|穴道刺激他,一切一切,全都无效。
  狄九终于惊心。
  咬了牙,反手探到后背,硬生生拔下穿胸的剑,遍体冷汗,颤抖着手为自己点|穴止血,依靠着受训练时学来的治疗知识,为自己行针上药。
  强提这一口气,心心念念,他只是固执的不肯去死。
  那个人病了。那个人无人照料。所以,他还不能死。
  他熬下来了。
  到了城镇,他一路行去,顾不得自己半边脸俊朗英侠,半边脸狰狞鬼怪,是多么引人注目。路上的尖叫中。他伸手擦着脸上的血。非常烦闷,当然不是因为容颜毁坏,而是左眼伤的太重,充血刺痛。连右眼也受了牵连。这样就不能清晰辨别傅汉卿的脸色,更难掌握他的病势。
  进了药店,凭着自己的知识。专寻那些提神醒脑忘痛强体的药物,给自己吃下去。自己给自己身上几处大|穴插满银针,强行借助外力,让身体忘记痛苦。至于这样催发生命最后潜力的后果,他顾不得。
  无法可施,他只得求助于当地的大夫。只是为防着修罗教,或是离国查张靖死案的人。他总是带着傅汉卿,半夜跑进医馆去威胁恐吓。
  然而,每一次,大夫都唤不醒傅汉卿,最后能做的,反而是给他看伤,上上药,治治眼。
  左眼渐渐肿的不那么厉害了。可是看东西始终不清楚。身上的伤,肯定一生一世都难好清。不过,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只要短期内他能精神振作,体力充足,不影响行动,就可以。
  没有必要去考虑长远。
  如此半月余,他终于确定,求助于那些普通的医者,根本救不醒傅汉卿。到头来,最后的希望,还是只有碧落。
  他自是不能亲自去见碧落,也无力亲自去见碧落。无奈之下。只得用旧时的信号,把狄三引来。狄三即到,狄一当然也在身旁。
  数来也可笑,他们虽然同出一源,性情却是南辕北辙。他们走上不同的路,做出不同的选择,彼此敌对,生死相搏。可是到如今,他唯一能信任,唯一可以求助的,也只有这两个人。
  因为天下间,只有他们,会完全没有私心的来关心傅汉卿的安危,所以,如此境地,也只有他们,他可堪托付。
  听他三言两语讲完前因后果,狄一连拍桌子骂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力气都没了,直接抱起傅汉卿就去找碧落。而狄三则陪着,一起悄悄来到分坛所在的城里,静静隐在分坛附近的一处民宅,悄然注视着分坛里进进出出的名医,和不断送来的灵药。
  人来了,人去了,药来了,药进了。
  千疮百孔的身体,无一处不是隐隐作痛。清晰的感觉得到,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可是等到筋疲力尽,也等不到狄一的一个消息,等不到那连云大宅里,一声简单的欢呼。
  狄三倒是很忙,忙着选药,买药,配药,熬药,然后逼着他乖乖喝药换药。
  狄三尤其喜欢看他给脸上换药,每次总是不错眼的瞧,沾沾自喜道:“以后,我就是咱们之中最英俊的一个了。不过你也不用太自卑,虽然你这边脸比狄一还要丑,起码这一边,还是由我一半风采的。”
  狄九为之气结。终于被吵到头疼,也就冷冷抬眼一句:“我从来没把这个放在心上。顺便说一声,你开解人的方法实在有必要改进。”
  “我又开解你吗,我明明是要气你。”狄三愣下,摸摸鼻子,终于还是灰溜溜躲一边去了。
  清净了也没有多久,那烦人的家伙就又从眼前冒出来,端来热腾腾的药:“吃药了,吃药了……”
  为使耳根清净,狄九不得不一手接过去,一口喝个干净。
  药是真有效,不过,狄三加了额外的黄莲,这也是肯定的。闭了眼一口喝干,不止是为了爽快,也是那药已经苦的没法说,越快喝完越好。
  狄三眉开眼笑接过药碗要走,狄九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为何这般待我?”
  虽然加黄莲的手法很恶劣,但这样时时在心记着他的服药时间,总还是善意。
  狄三耸耸肩:“因为你救了傅教主。你既然救了我的恩人,我当然要对你好些。”
  狄九冷笑:“你当我为什么救他?以为我是被他感动了,后悔莫及了,想要赎罪了?”
  狄三挑挑眉,笑看他,等他说下去。
  “我是倒霉到活不长了,手中实力尽去,还碰上个愚蠢到完全不理会我意愿的可笑合作者。”狄九靠在椅上,哼了一声。“若果三条还剩一条,我就可以东山再起,就不会拒绝和别人一起利用他。偏偏我已经走到绝路,剩下能做的,不过是痛快替自己出一口恶气。既然已经救了他,我也没别的事情可做,我才会在这里等一个结果。从头到尾,我就是这种人,没浪子回头,没放下屠刀,你实在用不着这样操心我。”
  “你知道你的毛病是什么吗?就是想得太多!”
  狄九漠然。
  “什么叫如果?如果就是狗屎。”他挑眉,眼中是笑,是傲:“给你治病的老头医术不算最好的,生意也不怎么样,不过,听说为人很不错,自己穷得叮当响,可遇上穷人看病,他还经常收半价。可如果我给他一万两黄金,代价是让他在施舍给街上某个没人理的乞丐的馒头里下点砒霜,他十有八九是会下吧?”
  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倒说得狄九有点发愣。
  偌大一个碗,在狄三的指尖灵活的翻动跳跃,狄三悠然含笑的看着手上的把戏,漫然道:“若果有人对我用尽酷刑,代价是让我杀死傅教主,我十有八九也会杀。现在我有杀他吗?如果就是那狗屎。我当日暗算你,是因为你刺了傅教主一剑。至于你为什么刺这一剑,你有什么苦衷,关我屁事?我今日善待你,就是因为你救了傅教主,至于你‘如果’有别的选择,当时你会不会出卖他不救他,我管那么多?你救了他,不就得了?”
  他凝视狄九,唇角带笑:“你就是想得太多,所以烦恼才多。什么事,都非要去想个为什么,都非要去问个如果?难怪你一直一直,不得解脱。”
  狄九默然无语,只转眸望向窗外,看向对街分坛的大宅。
  他的确是从来都想问,他为什么爱他,他有多爱他。如果当时,他身边有别的人可以选择,会不会,他的情人,就不是他?
  可是,忽然明了,所有的假设。所有的如果,明明都……不曾存在……
  他爱了他,他的情人就是他!
  这样明白的事实。这样简单的道理……呵呵……
  如果,当年他明白这一切,如果。当年一切未发生,如果……
   不不不,永远不要说如果,如果……它从来就不存在。
  终是微微一笑,惨淡如斯。
  敲门声响,狄三连忙放下药碗。起身去开门时,回头看看他凝视窗外的眼神。这一直带笑的不羁男子终于叹息了一声。
  打开大门,门外是一个总角小童,声音清亮:“有人告诉我,送封信过来,会得两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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