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花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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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那个害他在这儿卖命地跳舞的人!
若不是他,他怎会失风被逮?若不是他,他又怎会随着玉嬷嬷来到这鬼屋般的玉阶阁?在无法拒绝下着女装扮起女相,戏弄这些好酒又好色的男人们,苦命地一曲接着一曲地舞着?他从没这么辛苦地劳动他的双腿过。
他得好好整整他,否则怎么咽得下这口怨气!他要将他灌醉,将他画成大花脸,再丢到街上,让他丢脸去到家。
于晓颉轻轻坐在飞羽面前,仅隔一层薄纱的距离很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他是滴酒不沾的人,以往都是以水代酒,蒙混过去的。
怎么靠得这么近,不担心被视破吗?负责斟酒的玉梅花以动作暗示于晓颉,但他仍视而不见,不为所动。
“飞公子,奴家敬你。”于晓颉说完便豪气地饮下一杯,只是那杯中的是水而非酒。
飞羽笑笑地又喝下一杯。他似乎酒量似海,不管喝多少脸色皆未稍变,依旧是笑着。
于晓颉示意玉梅花再斟一杯,玉梅花则回以“你在做什么”的眼神。
两人暗地里的交流,皆映在飞羽带笑的眼里。他愈看愈觉得那双不肯服输、逞强不驯的大大水眸似曾相识,虽然有纱帐相隔,但她对他迸射的目光却精亮得在夜空中发光,那似猫儿的眼……似猫儿的眼?
猫儿眼?爱逞强?不服输?玉阶阁?一切的关联,都在那双直视不懂畏惧的水样明眸中教他忆起。
这些点连接起来,飞羽似乎有了惊讶的结论,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浅浅地笑着。
不将他灌醉心不甘是吗?飞羽又笑了笑,没有发觉他闲适的笑在于晓颉的眼里看来是多么的刺目。
“水月镜花,多么美丽的名字,又是多么的虚幻,似乎只要一靠近,便会戳破美梦,惊醒身在梦中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姑娘你还要躲在纱帐后至何时?难道你的真面目真难以见人,且特别得不能示人,如同你们玉阶阁所有姑娘一般皆蒙上面纱,是否因为你们的长相其实奇丑无比?”飞羽带笑的俊脸讥讽着。
“你说什么!”禁不住激将法的于晓颉,口气失去伪装的温柔而不自觉。
“就是嘛,飞公子,这是我们玉阶阁里的规矩,也是为了在这条街上生存的手段,否则咱们如何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男人嘛,就是喜欢看不清楚、朦胧的美感,不是吗?”玉梅花忍着怒气道。竟说她们奇丑无比,若非看在他是客人的分上,她早赏他一记拳头,看他还敢不敢乱放话!
“是又如何?不敢让我看就代表你们做贼心虚、欺骗客人,只想灌酒、赚尽酒钱。”
“好,你要看就让你看,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姐,别冲动!”
“梅花,你别阻止我,不过是让他看一眼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只让他用眼睛看,又不让他用手摸,他就不信以他婀娜多姿的娇媚,会有人认出他实是男儿身。
于晓颉步田纱帐外,轻轻抬起螓首,直率地瞅着盘坐在地上的飞羽,很满意在他眼中所读到的惊艳。
刺眼的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瞠目结舌的讶然,飞羽手中的玉扇掉落而不自觉,有诧异也有着激赏。总之,他并不排斥他着上粉紫色女装、扑上薄粉,衬得双颊更为红嫩剔透的巧扮;在袅然轻烟下,果真似漫步在云端的仙子,美!
“是你!”
耶?他认得他是当初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不可能吧,天壤之别怎可能一眼看穿?这纨绔子弟哪有这份能耐,他只会待在家里当米虫吧!
“飞公子,咱们初次相见,你将奴家错认为谁了?”
装傻?他邪佞的笑淡淡漾开,在烟雾间看来更添绝非正人君子的邪气。
“我为我方才的话道歉,姑娘貌美如花,即使芙蓉也比不上你的美、你的娇、你的粗鲁。”
“耶?”他有没有听错?
“姑娘,我不能和你独处吗?我是正人君子,更何况这是你的地盘,我绝不敢胡来的;还是你没有能力自保,恁地没用?”
“我哪有什么不敢的!梅花,你去帮玉嬷嬷的忙吧,这儿有我服侍飞公子,我一定会教飞公子流连忘返,下回再度光临玉阶阁的。”
“可是……”这怎么可以!她得帮忙不让于晓颉穿帮。
“麻烦梅花姑娘将郭公子安置在柔软的床上,我担心他会着凉,那岂不是找他来此的我的罪过?”
他桃花眼一扬,姣美的唇一勾,玉梅花的魂顿时去了一半,忙回答:“是,我这就去。”
她一把扛起醉倒在地的郭珀,也不管她这身蛮力会不会吓跑客人,得意到忘了形,忘了该假装的柔弱,真当飞羽俊美的笑是针对她而来,一颗心飞得半天高地飘飘然。
待门重新掩上后,飞羽不暇掩饰,赤裸裸的眼神直直盯着于晓颉,让他有种被狩猎者盯上的悚惧,寒毛直竖。
他不禁开始后悔,单独和他共处一间屋内,似乎是不智之举。
飞羽姣好的唇此时轻启:“总算只剩我们俩了。”
第四章
什么意思?
于晓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本能发出警讯,告诉他要小心这看来无害又不成器的男人。
“你想去哪里?怕了吗?”
“怕?有什么好怕的,我于……”逞强地开口险些吐露本名,还好及时忍住。
于晓颉心觉有异,又说不出口里怪怪的,总之全是眼前这男人害的,只要能搞定他,以后任何客人他都能应付得很好。
“鱼?”
“鱼儿鱼儿水中游,游来游去乐无穷……呵呵……”
一看就知道他想隐瞒些什么,这人还真不会说谎。他姓于,名呢?自那晚的偶遇,他便一直想探得他的名字,这也是今晚他来此地的原因之一;万万没想到的是,倔强又爱逞能的他会委身扮起女伶。
更想不到的是,玉嬷嬷竟能一眼视破那浑身脏兮兮的小鬼的真正价值。
飞羽思忖的同时手也没闲下来。
“不再虚幻的水月镜花可别告诉我你不食人间烟火,连人间酿造的酒也不能饮,或者这只是为了掩饰你不会喝酒的假象?”
又扬着嘴角讥诮,真想撕了他那张炫目的俊脸。那张脸满溢着桃花,脸只要长得端正,不会在大白天里吓死人就好,他没事长得那么俊干嘛?专让看的人嫉妒吗?
尤其是那双长在男人脸上实在可惜的勾魂单凤眼,看了教他心情浮动,但那种浮动肯定是对他的厌恶。
于晓颉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在心底咒骂,没发觉早已将厌恶之情泄漏殆尽;而飞羽也不以为忤,反而觉得相当有趣。正如那一夜,他就是受不了他挑衅的眼神,才让他忍不住想多逗弄他、多和他相处,只可惜时间上不允许。
“谁说我不能喝!”他说着便欲将手中杯里的液体饮入。
“慢着,咱们交换。”飞羽握住那比想象中纤细的手。他怎么这么瘦,若是让他养,他是决计不会将他养成这副德行的。
养他?这主意似乎不差,呵呵……
飞羽笑得更开心了,不明所以的于晓颉急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敌不过那看似书生无缚鸡之力的手,他竟将他紧紧擒住,不得动弹。
几番挣扎下,于晓颉故意将自己的酒杯打翻,泼湿了飞羽的衣裤,为的就是不让他察觉他喝的不过是茶水;他都是以茶水应付客人的,而他不想让他耻笑自己不会饮酒。
看在眼底的飞羽再度笑他不会作戏。
“没关系,只要你饮下我手中这杯,我就不计较你弄湿我的衣服。”
我管你计不计较,我是故意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于晓颉在心中啐道。
“怎么?不会喝就说一声,我的手学得很酸耶!”
“谁说我不会喝!”
于晓颉一把将酒杯抢过来饮下,热酒灼烫咽喉,抢得他好不难受地猛咳着,将眼泪也给咳了出来。
“哎,不会喝就不要逞强。”
早闻到他敬的杯中物飘来的不是酒香,而是淡淡的茶水味,这也就代表着他不会饮酒,所以他便想逗逗他,可得逞后又不忍见他难受。飞羽呀飞羽,你的劣根性怎地冒出头来了,狐狸尾巴该藏好才是。
飞羽温柔地轻拍于晓颉的背,不愿见他眼角氲上水气。
“咳……好温暖……啊!咳……”
发现倚上的怀抱是前所未有的温暖,温暖得教于晓颉不禁想掉泪。这温情他可曾有过?但一听到柔声斥责他的人是他,是方才不断讥笑他的人,于晓颉一边咳又一边忙着推开拥住他的双臂。
“乖,听话。”为何不让自己好受些,至少待不咳后再挣扎对他也比较好,何必如此逞能?
飞羽对他的挣扎感到不悦,粗暴地将他拥得紧密,不留一丝可以挣动的空隙。
“人家的好意你接受便是,何必让自己累得半死?”
飞羽严厉的教训中含着浓密的暖情,若是他有父兄也会这么训他吧?只可惜他没有……
“喂,你听见没?”
遭到猛烈的摇晃,于晓颉不舍地睁开沉浸在暖阳里的双眸,不怎么愉悦。
“我不叫喂!”
“那你叫什么?”
“于晓颉。”
只要一杯水酒便宣告阵亡的于晓颉,天生便不耐酒力,再怎么训练也没用之下,玉嬷嬷才会让他以水代酒,想鱼目混珠,未料飞羽一招激将法便教他破了功。
该说飞羽太狡猾还是于晓颉太单纯?不到尾声又岂知谁胜谁负。
铿!
一件价值不菲的古董就轻易地化作碎片,不久后便能归于尘土,还它最初的无形。
“你说少爷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一名头戴高髻簪花、金步摇、饰沊帛、穿袒胸大袖衫、飘逸长裙的贵妇人王蝉,不顾端庄地大喊。
这位美娇娘河东狮吼的野蛮模样虽然与她的娇小外表不合,但一吼起来仍不免教下人们戒慎恐惧,唯恐一个不小心便掉了纤细颈项上的人头,那不值几个钱的小命便会不保。
这位向来要风得风、唤雨得而的千金大小姐,被她的父亲教导成贱民的命皆不是命,视之若草芥,一个不高兴便将下人打得不成|人形,或慢慢地折磨,身子较弱的禁不起折腾一命呜呼的不在少数。而王家皆以庞大的财力和势力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几条贱民的命在他们眼中更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微不足道。
嫁来郭家当人儿媳妇的王蝉仍不改其骄纵本性,视商人为下等阶级;而他们王家给了郭家天大的恩惠,委屈下嫁的她自当被郭家人捧成天仙,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服侍才是。
想不到竟然不是!
她的所有习惯和嗜好没有人清楚,她要的东西没有一样齐全,她用的东西竟不全是新的、不是最贵的,还有、还有……数不清的不满意,让王蝉觉得不胜委屈,不断地发着脾气。
这晚她心血来潮地想要召唤被她忽略已久的夫婿,让他感念她的大恩大德,可竟然找不到人!
可恶,大半夜的,一个男人不在家会在哪儿?可恨哪!
“快!快去将人找回,找不回来你们也用不着回来了,我会将你们的头砍下来当球踢,还不快去!”
王蝉将放眼所及的所有摆设捣毁殆尽,依旧不能平复她满腔的怒火,她会要郭家付出代价的!
玉阶阁里第一把交椅,第一张名嘴,乃玉嬷嬷是也。此刻她正忙进忙出、忙里忙外,生怕对哪个客人招呼不周,又怕哪个笨蛋没将面纱戴好,露了真面目,吓得再没人敢上玉阶阁来,玉阶阁使得从此改名为幽魂院。
而她最不放心的还不就是……不,她没一件事放得下心的。
首先,她得先去瞧瞧她的玉桂花有没有被人欺负,她不会说话,身子骨又弱,长相又讨人喜欢,算是玉阶阁除了于晓颉之外,唯一还可以和年轻这个词沾上一点点边的人。
前些日子她一直病着,她就是病到没人敢要,才会还留在玉阶阁的。
好不容易因为于晓颉,玉阶阁总算开始有了进帐,可以为她买高级药材补补身子;玉桂花精神一好些,便急着想多挣点银两,好让姊妹们日子过得更好。
玉嬷嬷此时闯进屋内,粗鲁的动作弄得旧门板呀呀叫,一进屋就看到两道胶着的人影倏地分开。
“安公子,咱们桂花人可好着呢!你可别辜负她喔,否则我玉嬷嬷第一个不饶你!”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