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部落 肖克凡著-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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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菲听了这话抬起头。都说玉田是弄死孩子的老马猴儿精这是真的?她问小银子。
是老毛子说的,她又出去接生了。
颜菲很费思索地说,我不信,我就是不信,温玉田为啥要干这种事呢,难道是他瞒着我?
小银子却望着那件满是火药的褡裢说,玉田想让荆轲穿着它去炸谁呢?真是个谜。
颜菲对温玉田背着她干了这么多事情而只字未露,心中十分懊恼。
她猛然觉出自己是很不了解温玉田的。
但她坚信温玉田不会把她供出来。
小银子小心翼翼把那件装满火药的褡裢扔到后院去了。荆轲围这件褡裢恋恋不舍嗅着,像是打算穿上它出去溜溜。
颜菲叫住小银子。她掏出几张票子说,晚晌咱们一起吃饭吧,我请客叫若玉也过来。
别等晚晌了,我出去买了咱们就吃吧。小银子领着荆轲走出门,去花颜菲的钱。
请若玉来吃饭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小银子提着一兜子河蟹走进若玉家的时候,她正躺在炕上睡大觉呢。小银子扯着嗓子说,若玉你成了夜里欢啦,白天又歇又养啊!
若玉很不情愿地爬起身。啥事情呀?
颜大小姐请咱们吃饭。去吧我看是不吃白不吃。小银子点着烟卷儿抽着说。
这个千金小姐目中无人今天是咋啦?肯请咱们吃饭。若玉双腿一盘说不去不去。
小银子认为应当坐在一起合计合计,怎么样才能保温玉田出来。听了这番意思,若玉动了心。她说,早就应该合计合计这事情。
小银子领着荆轲和若玉,在街上走着。
一个小伙子拎着一柄小锄头,远远跟着。
进了院子小银子就忙着做饭。待蒸的蟹们在大锅里挣扎着,很不愿意去死。
颜菲与若玉面对面坐着,都显得不随合。
颜菲终于觉得应当说几句话,聊一聊。
她说,若玉这一阵子你挺忙的呀。
是挺忙的,颜小姐你倒显得挺清闲,真像是来走亲戚的。若玉不冷不热说。
饭熟了。小银子放上桌子招呼吃饭。
围着桌子,只有三个女人和一盆子熟蟹。
吃吧吃吧,能跟颜菲小姐坐在一起吃饭,可是件不大容易的事呀。小银子张罗着说。
颜菲扯了一根蟹腿,举在手里问,上次秀才匪过镇子,你俩都给掠了去吧?
小银子吃着说,没咋着我就跑回来了。
颜菲就望着若玉,像是等着她回答。
若玉抬头瞅着颜菲。问我俩干啥呀,你不是也给掠了去吗?
我看见你啦。
颜菲面色煞白。你看见我啦?你啥时候看见我啦?她望着若玉连声问。
若玉不言语。小银子却大为诧异。怪事呀!大先生不使弄寡妇,也不使弄没出阁的闺女。小银子说着问颜菲道,大先生掠你去干啥?你没门户咋给他生孩子呀!白耽误工夫。
腾地红了颜菲的脸。她瞪起一双小眼睛指着小银子说,你住口,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小银子乐了。啥呀假斯文,女人家早晚躲不过这一关,让男人使弄呗!她嘻嘻说着。
若玉显得不耐烦了。她说不是要合计合计咋样保温玉田吗,怎么说起旁的没完没了呢。
小银子这才郑重起来。她思索着说,我总觉着温玉田早先也是秀才匪,他在土匪窝里腻味了,才跑出来当了警备队的兵。
颜菲不言不语,呆呆地出神儿。
若玉瞅了一眼颜菲,心里说,你识文断字又有能耐,咋就不想个办法保释温玉田呢!啥表哥表妹的,狗屁。
日本人兴许饶不了玉田。颜菲小声说。
若玉起身往外走。就是死马,咱也得当成活马医。她大声说。
院子里站着一个小伙子,拎着一把短锄。
你找谁呀?若玉问。
我找温玉田,我要锄了他。小伙子说。
小银子从屋里出来问他。你弟弟给炮楼子砸死了吧?你要锄了温玉田给你弟弟报委屈。
小伙子大声说,是这么个事。
滚你妈的蛋吧!小银子哈哈笑着说,你来了几遭啦,没一次下得了手。蛋,等你拿定主意再来吧,今天又让你白跑一趟。
小伙子听着小银子的数落,拎着锄头犹犹豫豫走了。
这样的男人还敢杀人呀?一辈子总是拿不定主意。小银子说。
若玉拿腿往外走,小银子追着她问,高桥太君答应放温玉田了吗?咱们得合计合计呀。
若玉很不耐烦,说往后啥事你也不要唤我了。这时候颜菲跑出来蹲在院子里,说是恶心想呕吐。若玉不敢看这场景,就捂着嘴跑出宅院立在当街上。
一阵马车铃铛响,接生婆老毛子回来了。
若玉也觉出胃里一阵恶心,翻腾着。
老毛子望着若玉,不言不语。
刚才马车从炮楼子前边过,听见温玉田的喊叫声。像是在受刑。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劫了铁甲车,我真的不知道八路军在哪儿!打死我也不知道哇。
颜菲呕吐净了,也站到了宅门口。她很费寻思地说,到底是谁劫了日本人的铁甲车呢?
我知道哇,是大先生的秀才匪劫的车,抢了一个东洋小娘儿们。小银子一口气说出来。
若玉惊喜。真的?玉田兴许有救。她说。
老毛子开了口。死生有命呀!命里你是寡妇你就得守寡,命里你绝户你就不会养活孩子。
若玉急匆匆走了。
小银子嘟哝着说,那日本人要是知道是大先生攻打的火车,非发兵灭了秀才匪不可!
听到大先生这三个字,颜菲就觉得心乱。八年前大先生留给她的印象,是一位揭杆而起的造反秀才,中年得势意欲大干一番事业。而这一次与他邂逅,觉得大先生已经修行成一团雾了,温和地包裹着你,无处不在。
颜菲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雨夜大先生落汤鸡一般来到她的屋里。
她有些惧怕,说您这种时辰来到底要干什么。大先生擦着头发上的雨水说咱们叙谈叙谈呀这些年你学识大有长进。
颜菲知道这几年大先生时常掠一些女子来此受用。她恭维道,大先生您已经功成名就封妻荫子了吧?教书这行当里您是拔了尊啦。
大先生的目光不老。他说,功不成名未就,没有妻子我谈何封妻,荫子嘛也是个不肖之子啊。这话说得十分达观,却也不乏一丝凄凉。
颜菲笑了起来。您最终只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有现在何必当初呢!她批判道。
大先生的身子开始颤抖,很是冲动。
什么孤家寡人?这方圆百里有多少我的后人啊!房产田产比不上我的人产,日后这就是一方天呀,死而不绝。大先生大声说着。
颜菲说这是您唯一的家产了。
大先生听罢怔了怔,之后便放声大哭。
当初真不如去出家当和尚呀!如今落了个尘缘未了一身烦恼。大先生已完全失态了。
所以我才劝说你要拉起一支抗日救国的武装,这是你真正的出路。颜菲使劲鼓动着说。
颜菲没想到大先生会扑上来。
这真是斯文扫地了。她慌忙躲闪着。
你既来之则安之吧!这是命这是命,我又遇到了你。这些年我经过不少女人啦,今天才觉出只有你像个娘娘,一身大气。咱们就龙凤龙凤吧我求你了。大先生念叨着活像一个说书的艺人,嘴里散发出酒气。
你完蛋啦!颜菲大喊。
大先生显然是要使弄她。一个老教书的对一个小教书的说,我破例了这一次!
颜菲无力反击,死尸一般倒下。她心里说,早晚有一天我得告诉你这个土匪,我是给八路军做事的人,你太放肆啦!
大先生突然喘着粗气喊叫。
我咋打不过你呀?我咋打不过你呀!
颜菲闭着眼猛然吼出。你是走投无路啊。
第十五章
若玉找到瘦翻译官,问啥时候才能把温玉田保出来。瘦翻译官淫邪地瞅着若玉的肚子说,我看你是有了吧?温玉田是废物你保他干啥。
若玉无可奈何去找高桥小队长。
高桥一嘴日本话,若玉一个字也听不懂。
若玉知道再与高桥睡下去,也只是瞎子点灯,救不成温玉田。她求高桥小队长的话,瘦翻译官一句也没翻译过去。高桥心无杂念地跟她睡觉,艳福浩荡。
她满腹心事往药铺走去。
关了门,药铺堂屋里光线昏暗。若玉开门走进去,一支手枪已经对准了她的脑门子。
若玉壮起胆子抬头看。满盈大叔!
满盈大叔身体像是很虚弱,面色青白。柜台上摆着一撮又一撮草药,刚从抽屉里抓出来的。他收起了手枪,说是你呀若玉。
若玉说,你病啦来这儿抓药?
满盈大叔收起一包又一包草药说,我来给别人抓药,差几味药配不齐。
当心呀满盈大叔,我听说你们一个弟兄来抓药让日本人逮着啦,他扑了刺刀。
满盈大叔收拾停当,往柜台上放了两块银圆。他问,我们那弟兄带着两块青砖你瞅见没有?大先生还惦记这事呐。
我把砖头埋了,你们放心吧。若玉说。
满盈大叔很受感动的样子。他喘了一口气靠在柜台前,说得等天黑了才能上路。
若玉不解地问他。您这么大年岁了还跑这远的路真不容易呀。
别人不识医药,只有我来担这风险喽。
啥人吃药呀这么金贵?若玉问。
满盈大叔乐了。啥人?东洋女人呗,治不孕祛寒凉。若玉你可不兴出去瞎说!
若玉站在柜台里说,这位大先生除了生孩子他没有别的事情干啦?他咋不去成大基业!
满盈大叔叹了口气。干啥事都干不成,就只剩下干这件事啦。他说得有些伤感。
满盈大叔你不像是个土匪。若玉说。
若玉又说,你们劫火车抢东洋女人,日本人倒把温玉田逮了,说他私通劫车的八路。
满盈大叔半晌才说话。温玉田这孩子活得太认死理儿了,无药可医无药可医。
你认识温玉田呀!若玉有些惊奇。
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心思太独啊。念书念成了书呆子,见了啥东西他都恨。
若玉哭了,这么说是啥办法也没有啦?咋说也不能让玉田天天在炮楼子里受洋罪呀!
满盈大叔上路了。他对若玉说,我回去再想一想办法吧死生有命啊。
若玉心中狐疑。秀才匪咋肯搭救警备队的温玉田呢?满盈大叔您一路平安吧。
满盈大叔到了大车店便改为骑马赶路了。他不敢怠慢。大先生正焦急万分等着他呢。天放亮时满盈大叔赶到大先生面前。
这位年近六十岁的老汉气喘吁吁递上抓来的草药,便觉出左胳膊左腿一阵阵麻木。他知道自己这是中风的兆头。他使足力气对大先生说出温玉田被逮进日本炮楼整天受审的消息。大先生神色黯然。这一次他怕是活不成了吧?他问满盈大叔。
这些年咱们不就当他死了吗?满盈大叔声音含混不清地说。
之后他便老泪纵横了。
大先生说了一句听命由天吧就进了上房。他的精力全部都放在那个东洋女人身上。只盼望快快受孕。他进了上房定定望着床上的东洋女人,精神却不能抖擞。
他酒后夜里使弄了颜菲,便再也不敢见她。派人送走了颜菲,许多天他仍然无精打采像是没了魂灵。
东洋女人分明是看出今夜不会消停,便无言候着。大先生博学多识通古晓今,却不懂得眼前这个东洋女人是个慰安妇从日本本土来到支那的军妓。大先生想要一个日本军妓怀孕,怕是不会有啥结果。
大先生不辍。他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在押妓。多少年来他是从不入娼门守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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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东洋女人心里知晓,这位五十尚健的大先生只不过是她的一位嫖客而已。
夜里这位东洋女人来了月经。那颜色红得令人眩晕。大先生心中叫苦,又枉费了一番耕作。这东洋魔女真可谓不毛之地也。
满盈大叔中风卧床,半边身子不灵便。
他呜呜着,似乎有话要说。一个贴身的喽罗听懂了,跑到上房去叫大先生。
大先生很烦躁,但还是披上大褂来到满盈大叔床前。满盈大叔已经嘴眼歪斜了。
这老汉说,我没家没业没儿没女更没有三亲六故。得了这种病算是走到头了,弄死我吧让我先走一步。我可盼到这一天啦。
大先生十分费力才听明白了满盈大叔的话。他说,满盈兄这病能医呀别说丧气的话。
满盈大叔使劲摇头,说听我的吧拜托了。
大先生受到了震动,呆呆立在床前。
砰!传来一声闷声闷气的枪声。
跑进上房,大先生又呆呆立在那东洋女人床前。她用他的手枪给自己的太阳穴打了一个血窟窿,便魂归东瀛了。
他自言自语。这都是咋啦?这都是咋啦?
这枪声像是感染了满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