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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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回过神来。“噢,没什么。”他转开话题,“还是商量下明天的安排吧?”
“先等等再说。”楚琴依然关注着何夕之前的那句话,“我听见你问我是谁,你怎么这样问?”
何夕搔搔头皮。“我没问。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你一定是有事瞒我。”突然,她的脸色变得煞白,“难道刚才你尖叫……?”
何夕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他的目光已经证实了楚琴的猜测。
“不会的。”楚琴摇头,她用尽力气露出笑容,“不可能的,你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何夕终于开口,“你可能也失去了号。刚才握手时我得不到你的身份信息。”
“肯定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才会这样。”楚琴想了一下说。
“我只是无法被别人识别,但一直都能识别别人的身份。”何夕认真地说,“不过为了确认这一点你可以到一处安有识别器的地方试一下。对了,你打个电话试试。”
这句话提醒了楚琴,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提电话。但是尖锐的报警声立刻响了起来,伴随着一个发瓮的电子合成声音:“身份不符。请将电话交还主人。”
楚琴立刻僵在了当场。“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何夕也有点乱了方寸,他死盯着楚琴的脸,“让我来分析一下。你能肯定自己是楚琴吗?”
“那还用说。”楚琴急得顿足,“我当然是楚琴。”
“但是不能排除别的可能性。”何夕忙着分析,“谁能保证这一点呢?我今天下午跟楚琴握过手,当时那个楚琴肯定是真的,但她未必是你。从那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说不定楚琴今晚根本就没有来,来的是一个……”何夕稍停了一下,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冒名者。”
楚琴急得要哭。“你胡说。亏得我还给你带晚饭,早知道真该饿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说得也是。”何夕深以为然,“你冒充楚琴来见我的确没什么好处。好啦,我姑且相信你就是楚琴。现在该谈谈咱俩的处境了。情况很明显,由于某种不知道的原因,我们两人的号都丢了。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我们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至于这种日子会有多坏,我多少有点体会。”
“我还能回家吗?”楚琴问了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想不能。”何夕回答得很干脆,“门禁系统是最早引入身份识别器的,你只要走近家门马上就会警报声大作。这一点我最有发言权。”
“那我该怎么办?”楚琴可怜兮兮地望着何夕,两滴泪珠在眼眶里转啊转的。
楚琴的这副模样让何夕禁不住想要揽她入怀的愿望,事实上他真的这样做了。楚琴的头一碰到他的胸膛便立刻爆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嚎啕大哭,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我们怎么办呀?”她一边哭一边问,泪水在何夕的胸前濡湿出很大一片。
“别这样。”何夕有些手忙脚乱,他不怎么会应付这种场面。实际上他俩以前几乎没有像眼下这样直接地交流过,在现代的身份识别模式下人们已经很少有机会这样直接地表达情感,实际上也不必这样做。何夕同楚琴成为恋人是出自中心计算机的匹配建议。作为身份识别系统的副产品,包括爱好以及性格等个人资料全部都储存在计算机里。当一个人希望交友时,计算机将会提出合适的建议,实践证明这样做的效果远远好于一个人自己到处瞎撞,并可以减少许多那种面对后来者时“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比方说何夕对于楚琴成为自己的未婚妻这件事情一直都是比较满意的。
何夕掏出纸巾擦拭着楚琴的脸,他感觉触手所及彷佛美玉,令他怦然心动。脑中照例是一片空洞之感,但何夕不想理会,他的另一只手正与楚琴柔滑的小手相握。楚琴安静了一些,她泪眼婆娑地仰视着何夕,目光里充满信任。
(七)
“这样行不行啊?”楚琴害怕地左顾右盼。在她面前并没有人,只有一辆车,有一双脚从车底伸出来。
“就快好了。”是何夕的声音,车下的人正是他,“嗯,弄妥啦。”何夕从车底钻出来,脸上很脏。
楚琴满脸狐疑地看着这辆古董般的汽车。“我们就坐这个?”
“不坐这个又坐什么?”何夕摊开手,“至少它上面的识别器全不管用啦。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居然能在这个修车场找到这么一辆车。我已经给它加了点油,开始不能多加,怕出事。”
“我们去哪儿?”楚琴不安地问,她发现有一种自己不认得的神色在何夕脸上浮动着,这让她感到有些害怕。楚琴从没想到何夕身上还有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当她还没有见过何夕的时候便已经通过全球数据库认识了何夕,当时计算机将何夕推荐为她的朋友,他们拥有许多共同的情趣爱好,自动匹配系统给出了九十五的高分。后来与真实的何夕见了面,这不过像是计算机信息的实物化,因为这和楚琴在数据库里认识的那个何夕没有任何不同。高大,文雅,有教养,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还有偶尔的脸红。这些全都一样。但是现在,楚琴却发现何夕身上竟然还有一些自己不曾知道的东西,比方说他居然会——偷车!?尽管是辆值不了几个钱的旧车。
“我们只能靠自己洗清冤屈。”何夕的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路面,像是蛮有主意的样子。何夕的这副模样同先前相比倒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番变化的原因。他一直在思考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究竟是什么缘故会令他握着楚琴那又柔软又温暖的小手时会惊恐万状。何夕觉得这真是一个越想越有味道的问题,他甚至一边想一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楚琴不安地问,她不明白何夕为何一脸古怪表情,“你不该是这样的。”她小声嘀咕。
何夕又笑了笑。“那你说我该是什么样的?”他看来很愿意谈这个话题。
楚琴想想说:“你的礼貌值是九十七,怪癖值只有四,不良记录为零。”
“对啊。”何夕一边开车一边点头,“你的记性不坏。对了,我记得你的智商值是一百零九。”
“可是,”楚琴局促地说,“你偷车。而且,还古怪地笑。当然,我知道这不算什么,我只是说你不该是这样的。”
何夕怔了两秒钟。“我懂你的意思了。看来这里有个地方你大概弄反了。”何夕认真地看了眼楚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先,计算机数据库里将我描述成什么样的人在后,这总是对的吧。要说这中间有地方出了差错那错也不在我。”
“可是,可是……”楚琴嗫嚅着不再往下说,但是她眼里的疑虑却是一望便知。
何夕腾出一只手,猛地抓住楚琴的胳膊,动作近乎粗暴。他感到那一瞬间楚琴全身的肌肉都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对,你的反应很正常。”何夕大声地说,“不管你在心里多么愿意相信我就是何夕,不管你的情感怎么告诉你我就是何夕,但是这都控制不了你的身体发出自己的颤抖。问题是你是相信自己身上的识别器还是相信自己的心灵?我们是不是把一切都弄反了。刚才我为什么会发笑?因为我实在不明白你的那双小手怎么会吓得我像撞了鬼一样地尖叫。我们认识很久了,知道彼此的爱好,资信程度,社会地位。不止这些,还有彼此的年龄、住址、电子信箱、爱喝哪种牌子的咖啡、爱穿哪种品牌的服装。我们是一对恋人!《诗经》描绘恋人的语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今天当我们握着对方的手时竟然会吓得惨叫。”
何夕突然止住,他已经没有力气往下说。楚琴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彷佛重新认识他一般。过了良久楚琴幽幽开口,“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我不好,是我最先不相信你的。”
何夕稍愣,突然又大笑起来。
楚琴不解地望着何夕。“你又笑什么,我哪里又说错了?”
“不是不是,”何夕摆摆手,“我只是想起全球数据库里面说你性格很倔强,从来没有当面认错的记录。”
楚琴也禁不住笑了,她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条。“算啦,说正题吧,我们现在是往哪儿去?”
“找人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何夕恨恨地说。
(八)
商维梓出门前照例看电视新闻。时间还早,他不用太急,这个周末过得真是愉快,周末的聚会让人回味。商维梓是那种能够将工作与生活彻底割裂开的人,也就是说当他置身于朋友聚会时能够完全忘记自己是一名行政人员,反过来也是一样。其实这也是一种长期锻炼后才具有的本领,对于像他这样常常面对繁重工作的人来说,如果不能在假日里尽情放松的话,那人生就真的太无味了。
近两天出了一起与身份密码有关的新闻。先是一名叫何夕的男子突然失踪,但马上就有一个人试图冒充他,但却没有身份密码。当然谁也不会去怀疑身份识别系统会出什么问题,虽然当前正在进行密码升级,但相同的操作在过去几十年中已经作过许多次了,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所以当昨天有人问到这个问题时商维梓的反应是不屑一顾。
商维梓看看表,该动身了,还有几十公里路程。几分钟后商维梓已经风驰电掣地朝办公地出发了。和许多人一样,他选择住在乡间,这让他能够时常欣赏到美景,即使在上班途中也不例外。乡间的道路一般很少堵车,但这次似乎是个例外,前面那辆车好像坏掉了。商维梓用力摁动喇叭,如果旁边不是靠河的话他就绕过去了。对方没有反应,商维梓只好下车看个究竟,但他刚一下车便立刻被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拳头打倒在地,然后又像一只麻袋般被扔进了前面那辆车里。
“你们是什么人?”商维梓清醒过来后才看到劫持自己的是一男一女,并不十分剽悍的样子,看上去不大像强盗,但是刚才的手法却是干净利落堪称典范。
“我是何夕。”那个男人恶狠狠地回过头来,“你大概听说过我吧,这两天我的照片很上镜的。”
商维梓抚着隐隐作痛的腮帮子,不自觉地往后瑟缩着身体。“你是——那个冒充者?”
“看来你也不怎么聪明。”何夕说,“如果没有何夕的身份密码又怎么冒充他,谁会这么笨。你为什么就不能设想一下我也许就是何夕本人,而出错的原因在你们那里。是你们的系统出了差错。”
商维梓哑然失笑。“这不可能,‘谛听’系统从来没有出过错。像密码升级这种常规操作已经有了很多次实践经验,想出点错都难。你肯定是冒充者。”
何夕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管住自己没有一巴掌扇过去。“去你的狗屁系统。”何夕大叫起来,“我是何夕,我是015123711207,这不需要证明,我生下来就是何夕。这事谁都知道。”
“你没有何夕的身份密码。”商维梓摇头,“你不是何夕。”
“你这头猪。”何夕恼怒地瞪着商维梓,“真该让你也遇到这种事情,到时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了,连这条狗都比你明事理。”何夕指着贼胖说,“亏你还是专家,你的判断力连动物都不如。你和那个什么系统都是傻瓜。”
商维梓并不恼怒,他不紧不慢地说:“你可以贬低我,但请尊重人类身份识别系统。这事值得载入人类史册的伟大成就,正是基于这个系统我们每一个人才真正成为了唯一的一个,它提供给世人无数的便捷,同时避免了无数的犯罪。同时也请你不要拿我跟动物相比。其实动物大多具有自己的身份识别系统,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
楚琴不相信地问道:“你说动物界有这样的例子?这怎么可能。”
商维梓有些倨傲地说:“大多数动物都同人一样有视觉、触觉、嗅觉,但它们常常将其中一种视为最高的依据。如果你走近一只带着小鸡崽的火鸡,它马上就会为了保护小鸡而攻击你。这时你一定会因为它身后的母爱而感叹。但是我在实验中曾亲眼见到雌火鸡极其残忍地啄死了它的每一个孩子,原因很简单——我们破坏了它的听觉。雌火鸡对入侵者的判断是‘任何在自己巢穴附近活动的却不能发出小火鸡叫声的物体’,这是奥地利动物学家沃尔夫冈?施莱特最先发现的。尽管那些小火鸡不仅看起来像小火鸡,动作像小火鸡,并且像小火鸡那样充满信任地跑向它们的妈妈,却成为雌火鸡对入侵者所下严格定义的牺牲品。它为了保护它们却把它们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