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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房事_作者:高鸿-第8部分

小说: 房事_作者:高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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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掌伞的一声喊,大家便敲锣打鼓,先给他们送去了请贴,然后秧歌进村,挨门挨户地送。接秧歌的一般都是村干部,先在村里比较宽敞的地方打个官场,生产队按礼节送上大洋拾元、香烟两条,水果糖二斤不等,收贺礼的一声唱,大家喝一声彩:“——好!”秧歌便按着帖子到各家各户去了。
  因为离得都不远,平日里大多认识,因此进了家门也不陌生。院子大点的大家就使劲扭,户主的赏头也重,通常都是半斤水果糖、两元大洋并一包香烟,大家同样喊一声“好!”户主很高兴。遇到院子狭隘的人家,年轻人便不好好扭,唱曲的也不好好唱,主家的赏头也少得可怜,通常就是大洋壹圆或香烟一包。
  外村转完了才回到本村送秧歌,程序是一样的。有时还没送完,邻村的秧歌也到了,队干部就得出门迎接。一个正月下来,如果没有四五个村子互送,这年就算没过好。
  送完各村送政府。第一站当然是北塬公社。公社干部每天都留守在院子里等各村的秧歌,边观摩边选定能够代表北塬去县城参加正月十五的秧歌大汇演。黄泥村的秧歌除了锣鼓喧天,更有能够代表鹿县特色的飞锣。——五个年轻人头扎英雄结,身穿羊皮袄,脚扎软黑靴,五人“嗬!”地一声吼,旱地拔葱就跳了起来,在空中同时击响手中的铜锣,舞姿飘逸,令人眼花缭乱。鉴此,改革开放以后,政府对明间娱乐更加重视,黄泥村曾多次代表鹿县参加地区举办的十五秧歌大汇演,同著名的安塞腰鼓、洛川蹩鼓、宜川胸鼓一起登台亮相,赢得阵阵掌声。
  每年的秧歌大汇演在地区所在地榆城市进行。各路诸侯汇集于此,锣鼓喧天,旌旗猎猎,大家各显神通!——安塞腰鼓气势雄壮,豪迈粗犷似雄鹰展翅;洛川蹩鼓东蹦西跳,左冲右扑,如古代士卒拼搏冲杀;黄龙猎鼓气势宏大,威武壮观;宜川胸鼓生气勃勃,英姿潇洒……此外,还有那深沉豪放的志丹扇鼓,热情奔放的子长唢呐,铿锵有力的黄陵霸王鞭,温柔娇媚的延长梆子,刚柔并济的吴旗铁鞭舞,文雅秀丽的甘泉莲花灯……等等,纯朴大方的动作里无不透出陕北人的聪明才智和憨厚耿直!
  然而茂生家的这个正月却是在伤心与绝望中度过的。整整一个正月,母亲都没有走出家门。父亲佝偻着身子不停地转出转里,魂不守舍的样子。茂生兄妹也很少出去,村里的锣鼓喧天与他们一家人无缘。
  送秧歌的时候,福来拿了一把伞在前面领路,二胖与春娥带着秧歌在后面扭动。福来边转动雨伞边即兴编唱,到什么地方唱什么歌。当初豆花就是被他的那副嗓子征服了。
  秧歌到了茂生家的时候,大家心情很沉重,茂生的父母坐在窑里没出来。母亲脸上垂泪,难过地睡在炕上,茂云坐在母亲的身边不说话。
  福来边走边唱:
  羊肚子(那个)手巾(哟)水上漂,
  唱上(那个)小曲解心焦。
  
  一根(那个)甘草(哟)顶不上个门,
  好娃娃走了(呀)人心疼!
  
  大红(那个)果子(哟)二人尝,
  你把妹妹(呀)搁在了半路上……
  
  整个冬季好像都阴着天,初春的阳光扫去了人们心头的阴霾。大地苏醒了,人们又开始了一年的劳作。
  生产队给茂生家批了一院宅地,宅地坐落在一片坟地前面,与关宝栓家相邻。茂生的父亲周崇德不谐农事,却有一手漂亮的泥水活。不管谁家修地方,他都去给帮忙。一把泥页在他的手上左挥右撇,一晌午便把一面大墙泥好了,又快又光。好的泥水匠干活干净利落,泥坯抹得又薄又匀,泥一点也不会浪费,活干完了身上干干净净。不会干活的人手忙脚乱,泥用了很多,墙还没有泥完,自己浑身都是泥巴。这就好像一个茶饭好的女人在和面,面和好了手上干干净净,盆里干干净净,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利索人;不会和面的人手上和盆上粘的面比和起来的面还多!周崇德一辈子不知帮过人家多少忙,这回修地方了,村里自然帮忙的不少。茂民准备下的木料足足可以盖三间厦子,没檩子也不要紧。
  地基动工后的第一天便出了问题。
  宝栓的老子躺在地上不起来,谁说也不听。后来,他索性抱了床铺盖睡在那里了。谁要动土,便让先把他埋了。
  宝栓老子八十岁了,人老就糊涂了,他硬说茂生家的地方修在他家祖坟前,碍了他家风水。老汉主意很折,谁劝也不听,工程就这样停了下来。
  福来说宝栓狗日的你是队干部,应该给村里带好头,咋就仗势欺人哩?宝栓于是就给父亲做工作,父亲不理他。宝栓说你要是还睡这里我就不管了,让人家把你埋了算了。宝栓老子说埋就埋吧,他早就活腻了。宝栓说那我把你的棺材现在抬来,让人家埋,省得我再费心!说完就拿起一把铁锨,让儿子们抬棺材。老人一看儿子跟他来真的,有些睡不住了。毕竟,他还不想死。如果宝栓都同意埋,人家肯定是敢动手的。老人说日你妈!你就盼我死哩!说完便自己爬了起来。
  地基开挖后才发现下面是空的,有一些陶陶罐罐的东西,并挖出一些人的骨骸。崇德把骨骸用布包了,然后烧了香,送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去了。厦子只用了一个月就盖起来了。搬家的那天来了很多人,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吃饭的时候麦娥来了。麦娥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茂生妈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起来,弄得大家都没心情吃了。
  房子不大,一张大炕占了一间半屋子,另外一间半做灶房。茂民走了,茂华出嫁了,剩下四个孩子,屋里显得宽堂多了,可惜茂民没这个福。
  豆花已经来闹过几次了,拉着抑扬顿挫的腔调整晌整晌地哭,说茂民把她女子耽搁在半路上!每天早晨,她都会把一家人晚上排泄的秽物泼在茂生家门前,臭气熏天。茂生妈受不了这个气,便跟豆花论理,豆花把茂生妈一把就推倒了,两个女人厮打起来。
  茂生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被送往医院,他真的难以相信,平日里待他那么热情的豆花居然会对母亲下手,并且下手还那样重。豆花打人后跑到娘家躲起来了,害怕茂生兄弟找事。茂生后来见到了她,豆花痛哭流涕,说我不是跟你妈寻事,我是心里难受才这样的呀!你要是恨我你就打吧,我让你打。茂生捏紧了拳头,面对曾经象母亲一样对待自己的豆花,怎么也下不了手,嘴角都咬出了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豆花掏出手绢要给他擦,被他用力一推,就坐在了地上。
  秋娥结婚几年了,还没有孩子。
  开始的时候秋娥经常坐着流泪,男人很同情她,也不让她下地。晚上的时候秋娥从不脱衣服,不让男人碰。男人理解她的苦衷,想着只要自己对她好,时间一长,秋娥总会回心转意的。没想到一年过去了,秋娥还是那个样子,并且隔三差五往娘家跑,一去就不回来了。有人看见一个男人经常在村外等她,秋娥跟着他就走了。男人让本家的兄弟守在村口,把二胖抓了个正着。
  男人问秋娥二胖是谁?秋娥说是她的娘家兄弟。男人知道她没有兄弟,便让本家兄弟一起上手,二胖被打得皮青肉胀,簸着一条腿走了。秋娥在男人的脸上抓了一把,挣脱他跑了,男人流着泪,呆呆的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第二年的时候,秋娥还是这个样子,老人耐不住了,他们等着抱孙子哩。婆婆怂恿儿子强行跟她圆房,男人试了几次,被秋娥把脸都抓破了,就狠狠地打了她一顿。这一打把秋娥打回了娘家,再没回来。男人无奈,只好和她离婚了。二胖高兴得行走都唱,天天往豆花家跑,被豆花狠狠地骂了回去。
  眼看两个闺女没一个顺心的,豆花也闹心呀!
  那时茂生已经上中学了,凤娥跟他还是一个班。
  凤娥小时候很脏。由于孩子太多,豆花根本管不过来,只有靠大的带小的。那时候凤娥经常掉着个鼻涕,外号鼻脑子大队长。实在不行了就用袖子揩,时间长了袖子上黑漆漆一层,明得发亮。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茂生突然发现凤娥变得漂亮了,红格子尼衣服穿在身上显得凹凸有致,楚楚动人,都不敢细看了。细看就会生出一些不好的念头来,茂生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然而凤娥并没有那样认为,她依然象小时候一样对茂生好,平日里说话,还是靠那么近,热气都呵在茂生的脸上了。每当这个时候茂生就变得不自在起来,尽量把身子靠后,离她远点。茂生家搬到村里住后,离凤娥家更近了,凤娥便每天都去叫他。麦娥疯了以后,豆花曾经警告过凤娥,要她以后少跟茂生来往。虽然她一直喜欢茂生,但看着二女子那样,她心里难受!豆花认为这家人晦气,谁粘了都会遭殃的!
  姑娘可不这样认为。每天她都希望看见茂生。凤娥有一付好嗓子,可能是继承了母亲的特点,白豆花从来都是高葫芦大嗓子,福来家的闺女个个嗓音洪亮。凤娥跟茂生去县城上学,要走三十多里山路。一路上说说笑笑,也不觉累。茂生喜欢听凤娥唱歌,凤娥也不扭捏:
  芦花公鸡墙头上站,自给自寻下些心不安。
  大沙梁高来二沙梁低,前几天妹妹就等着你。
  四十里平川马拉水,你知道妹妹想不想你。
  
  大青山石头乌拉山水,我盘算今年见不上你。
  再不要想来再不要念,人活在世上常见面。
  白天想你沙梁上照,到黑夜想你睡不着觉。
  ……
  凤娥唱到这里突然不唱了,脸涨得通红。茂生正听得入了迷,见她这样,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好长一段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其实凤娥对自己的感情茂生是知道的。但他觉得不合适。哥哥跟麦娥成了那样,他心里很难受,觉得不能再走这条路,给母亲的伤口上撒盐。
  茂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哪天把持不住犯了错误,是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八、母女出嫁 
  
  茂生的大伯崇贵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整天象饿死鬼一样要吃东西,人却变得精瘦。医生说这种病必须限制食量,不能放开让他吃,否则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不行了。大妈安顿了所有的儿女,不让他们给父亲喂饭,吃多吃少由她一人掌握。大伯白天还好,晚上直喊一晚上说饿。茂生看不下去,就偷偷地喂他吃。茂生小时候大伯对他很好,甚至比父亲还宠惯他。母亲生气打了他,他会跑到大伯家不回来。大伯饥不择食,吃了几口就噎住了,眼睛瞪得很大,说不上话来。茂生怕坏了,忙喊了人过来,大妈一看也慌了手脚,喊赤脚医生来整治,舞弄半天也没结果,大伯那口饭噎在喉咙,脸憋得紫红,没过多久就停止了呼吸。
  大伯死后茂生后悔了好长时间,好在大妈并没责怪他,只有大伯的女儿茂莲数落了他一顿,茂生难过的哭了。茂莲遗传了大伯的身高,作什么都比教利索,干活也很泼辣,从来就不服输。由于家里穷,她从小没念书,在队上干活。她干活有眼色,锄过的地干干净净,收过的麦子整整齐齐,于是十五岁便成了妇女主任,令村人刮目相看。
  大妈本来就是从西塬上改嫁过来的,头房男人死了,留下孩子。不想到这里后还是没陪到底。
  大伯死后,大妈觉得日子没法过了,于是又萌生了再婚的念头。五个孩子除了茂莲外,谁也帮不上啥忙,男人活着的时候不显得,现在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令她无法面对。当然,大妈那种情况,要找也只能是招个上门女婿,这么大年纪了,又有那么大拖累,谁愿意自投罗网?!
  宝栓说西村的王虎五十多岁,跟大妈年纪相仿,老婆死得早,为了照顾女儿一直没再找。现在女儿出嫁了,一个人感觉很孤独,想找个伴,看大妈愿意不?宝栓说王虎在北塬中学当管理员,每月有固定收入,就是人不咋的,是个秃子。不过话说回来,都一把年纪了,要那么端正的干啥?大妈没有立即就答应下来,她认为这事情应该跟儿女商量一下。
  商量的结果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只有茂莲提出一个要求,让王虎给自己找份工作。宝栓说你这女子心倒不小,找工作的事情那么容易?茂莲说又不是让你找,你难肠啥?
  第二天中午宝栓来了,满面春风,红光灿灿。宝栓说王虎答应了,让你在供销社食堂当服务员,怎么样?茂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初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抱多大的希望,不想就要成为现实了。大妈见王虎是个办实事的人,就爽快地答应了。三天后,带着村里的介绍信,两个人去公社办了结婚证,大妈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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