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作者:颜小末(晋江14.06.02完结)-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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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由于先前桃夭所乘的马车被霍灿占据,路途不近她也不方便与霍琛共骑,霍琛便想向虎头寨借一辆马车,林云与他经过这几日的交谈,对他早就有所佩服,也不说借不借这种客套的话,直接就从山寨里送了一辆马车给他。
又经过两日奔波,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安清王府。
☆、千钧一发
连日旅途劳顿,几个人都有些累了,霍子清一声令下,马车直接从侧门驶入了内院,直到静心居才停了下来,押送霍灿的官兵们都得令各自回了兵营,府内的卫士接管了马车。
霍灿从马车上被押下来,短短两日,这意气风发的霍府公子已经憔悴了许多,身上的锦袍早就变得都是褶皱,胡茬也从唇边细细地冒了出来。
霍子清脸色不悦,天色已黑,他也不愿与霍灿多说,准备命人将他押进内室,并吩咐人在外面看守,禁止他从静心居出来。
阮心听到声响,还以为是霍灿回来,满脸喜悦地从屋中出来,见到被五花大绑的霍灿,大吃一惊。她转过眼,正想向霍子清开口,却蓦地看见霍琛站在霍子清身后,更是震惊。只是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阮心急急说道:
“父亲,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哼。你还是问问你的好夫君吧,看他究竟做出了什么阴险歹毒的事,真是败坏我霍家门风!”霍子清虽是对着阮心,这些话确是对霍灿说的。
霍灿的脸色难看,自己功亏一篑,不仅没有除掉霍琛,反而让父亲抓到了自己的把柄,真是悔不当初。他原本低着头,这时候他抬起头,目光凶狠,冷冷道:
“父亲想要如何处置我?”
霍子清的眉头拧在了一处。霍灿无论做出什么事,毕竟是自己和敏儿的孩子,自己再生气,看在敏儿的面子上,也不可能真的杀了他。他见他此刻依旧不知悔改,心下更是气愤,大声骂道:
“从今日起你就呆在静心居里,没有我的吩咐,再也不许出来。明日我便向皇上奏明,将安清王的爵位传予琛儿,让你断了这个念头!”
这话中的意思,便是要将霍灿永远软禁在府里了。霍灿心里一沉,他从小便是受众人奉承长大,性子骄傲,要让他从此如阶下囚一般的生活,那简直生不如死!他愤恨地盯着霍琛,只恨不能用目光杀死他。
“来人,把他押回房间!”霍子清不耐地唤人。一个卫士便走过去,推着他往屋里走,他经过众人的身边,视线一直狠狠地落在霍琛身上,霍琛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他先后经过阮心、阿佑、霍子清和霍琛,最后经过桃夭的身边,他原本怒视霍琛的眼色一变,诡谲乍现,用力一挣,绳索俱断,说时迟那时快,他身体一动,所哟润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抓住了苏桃夭!
形势陡转。原来他早就冲破了霍琛所点的穴道,就是等众人松懈的这一刻,迅速出手!
桃夭一愣,锋利的匕首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霍灿将匕首原本藏于身上,在马车上他趁人不备将其拢于袖中,给了桃夭这突然的袭击!
霍琛与霍子清都不是容易对付之辈,劫持阮心也没有太大价值,唯有苏桃夭,霍琛对她如此在意,他的陷阱也有她的参与,霍灿才偏偏挑中了她。
霍灿劫持着她退后了几步,与众人拉开距离,才猖狂地笑出声来。
阮心还未从刚才霍子清的话中缓过神来,见霍灿劫持了苏桃夭,忍不住惊呼出声。
“霍灿,你已无处可逃,何必再做这徒劳的挣扎?”霍琛脸色阴沉,冷冷地说出这句话。
“徒劳的挣扎?”霍灿笑容不减,眼中阴鸷更甚,“我既然不会有好结果,那么临死前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谁说要杀你了?这里没有人要取你的性命,你有今日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霍琛上前一步,对霍灿冷喝。
霍灿完全不在意他说的这些话,右手的匕首又贴近了她脖子几分,眼看匕首的锋芒就要割破她的肌肤:
“霍琛,她的性命会如何,完全取决于你。”
“你想怎么样?”霍琛握紧拳头。
“只要你自断经脉,我便立刻放过她。”霍灿的唇角勾起,眼里都是阴险的光芒。
自断经脉?桃夭的眉头不禁皱起,那霍琛不是必死无疑?霍灿看来真是对他恨之入骨,无论如何,都想要置他于死地。
“阿灿,你别再一意孤行,这样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的。”霍子清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又急又怒,更是对这个儿子的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与霍琛,都是自己的骨肉,要他如何选择?
“我已经没有选择了。霍琛,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阮心捂住嘴,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霍子清脸上的焦灼与无奈。
阿佑握着剑,似乎蓄势待发。
霍琛牢牢地望着自己,脸上是复杂的神情。
苏桃夭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匕首就在自己脖边,只要霍琛不答应他的要求,这把锋利的匕首必然会刺进自己的喉咙。生死关头,她才恍然,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淡然,原以为自己早就什么都不在意,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自己。
然而慌乱的情绪只是一瞬,她立刻回过神,脸色恢复如常。就算自己担心害怕又有何用,自己在霍灿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生死有命,或许这便是老天给她的结局?她重新把视线放回霍琛的脸上。
在自己的性命与我之间,你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内心并不对此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世上,能够为他人付出生命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更加爱惜自己的生命。就算霍琛放弃她,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她内心深处,还是想知道那个答案。
不在意,便能够置身事外,世间万物皆是如此。你不在乎的那些事、那些人,无论发生多大的变化,对你而言,都只是天上掠过的短暂浮影,转瞬即忘。
她与霍琛,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纠葛,她想从这盘棋里全身而退,却在此刻恍然发觉,自己早已经深陷迷局。
霍琛还未说话,桃夭便听到原本制住自己的霍灿一声闷哼,手臂从自己的脖子处落下,松开了对自己的钳制。她讶异地转过身去。
霍灿全身的注意都放在眼前的众人身上,自己身后只是静心居的一堵院墙,却不知怎么,手臂突然一麻,还未反应过来,人便倒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手腕处剧烈的疼痛。
钻心的疼,令人痛不欲生,鲜血从他的右手手腕处汩汩而出。
司徒夜穿着一袭暗色长衣,站在他的身边,柳叶刀尖上还在一滴一滴的向下淌血。
他的眼睛冷漠,视线依旧停在脸色苍白的霍灿身上,低低道,语气淡漠,仿佛是黑夜里的幽灵:
“你把手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
众人皆是大惊。霍灿手腕上的伤口既细且深,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被挑断了筋脉,就算勉强接续,能拿纸笔已是不易,想要使剑却是万万不能了。
霍子清与霍琛望着从天而降的司徒夜,满脸都是震惊。这虎头寨的二当家不知何时,跟着他们一起下山,在适才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出现且下手狠辣,虽未伤及霍灿性命,但一刀便让他成为了半个废人。
霍子清重重地叹气。霍灿手腕筋脉被废,自己虽是心疼,但也心知,若是刚才没有司徒夜的干涉,这件事必定难得善果,不是桃夭丧命,便是霍琛自绝,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事到如今,他也没有资格再指责司徒夜什么,只得迅速召人去传太医,将霍灿扶回内室去医治,希望能尽量保住他那只手。
阮心见霍灿受伤,也顾不上别的,立刻提了衣裙跟了上去。霍子清有些疲惫,歉疚地看了眼桃夭,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此事交给了霍琛。
很快,这空荡荡的院子里众人散去,只剩下了霍琛、桃夭与司徒夜。霍琛向阿佑点点头,他随即也隐身在了院子外。
霍琛上前,对司徒夜微微抱拳,眼里都是真诚:
“多谢司徒当家相救。”
司徒夜眼神依旧淡淡的,只是微微点了个头,便当做是对霍琛的回答。
霍琛的心里虽然感激司徒夜的及时出手,却也对他产生了诸多疑虑。他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金陵,难道是跟随着他们下山?他刚刚救了桃夭,却也暴露了他悄悄潜进安清王府的事实。他心里一转,难道他是为了桃夭?前日他的神情就有些不对,霍琛微微上前,想要握住桃夭的手,却被她不易察觉地避开。
“我来找苏姑娘,有一件事情想要向她请教。”司徒夜将两人之间的细微动作收入眼中,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将视线转向桃夭,对她说出这句话。
“桃夭感激司徒公子刚才的相助。公子既然有要事相商,我想我们应该换个地方。”苏桃夭对司徒夜微笑,心中却在揣测他的来意。是因为那片无意中掉落的金锁么?自他看到那片金锁,就迅速离开,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如今想来极不寻常。
说完,便转身向听暖阁的方向走去,司徒夜紧随其后。
霍琛皱眉。桃夭刚才的意思,便是想要避开自己,与司徒夜单独交谈。适才霍灿挟持她,她望着自己,同样是淡淡的神情,也没有开口让自己救她。刚才如果不是司徒夜及时救下桃夭,自己就要做出最终的抉择。他可以为她拒绝联姻,愿娶她做唯一的妻子,但是他可以为她舍弃性命吗?
霍琛的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阿凉听到桃夭回来的消息,已经迫不急待地在听暖阁里等她,她见到小姐,立刻露出笑容,只是看到她身边一个陌生的男子猛地一愣。
“阿凉,我有要事要与司徒公子相谈,你到院子门口替我守着,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桃夭看到阿凉,脸上带上了温暖的笑意,随即想到身后的司徒夜,便低低吩咐她道。
阿凉点点头,好奇地看了司徒夜一眼,才缓缓地从屋里走了出去。
苏桃夭与阿凉居住的屋子虽不比霍琛的大,但格局都是一致,外间有桌椅,里间才是内室,还有暖阁相连。屋子里摆着炭火,比外面温暖许多。
桃夭并没有关门,坐在这里,可以时刻注意到外面的情况,她请司徒夜坐下,将茶杯倒满,才开口问道:
“司徒公子是为了那片金锁而来?”话语之中,已有半分肯定。
司徒夜一怔,没想到苏桃夭如此敏锐,当下也没有隐瞒,点头说:
“我想烦请姑娘将那片金锁借给在下看一看。”
苏桃夭并不觉得那片金锁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司徒夜就算没有帮过她,她也是愿意借给他看一看的。她低头,将金锁从香囊中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吉祥如意、竹和太平花,这些都只是普通的祥瑞图案,司徒夜想确定的,自然是这金锁片上唯一特别的地方——那极小的“沁”字,果然在反面下方找到了它。这片金锁的年月已久,但那个半镂空的小字依旧无比清晰。
虽然司徒夜心中早就下了判断,但这脑中缠绕多年的想法突然被证实,他瞬间也控制不住情绪,握着金锁的手掌微微抖动,金锁下的铃铛顿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桃夭有些奇怪,司徒夜的脸色变化太过明显,她忍不住疑惑地开口:
“司徒公子,这金锁有哪里不对吗?”
司徒夜敛下眼,用力地吐出一口气,调适了自己的情绪,才从背上取下了一个小包袱。那包袱同样也是黑色,与他的长衣融为一体,刚才桃夭也没有注意到。
他缓缓地打开包袱,里面只有一卷画轴,中心用红线捆绑,背面有些发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司徒夜似是对那卷画轴极其在意,他小心翼翼地将红线解开,将画轴慢慢地摊开在桌面上。
一个女子顿时出现在了桃夭眼前。
一袭碧蓝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绽然开放的百合花,画中的女子正笑眼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的长裙外披着一件浅黄的纱衣,头发盘起成圆髻,上面插着一支祖母绿的发簪,耳坠同样镶着小块祖母绿,白皙的脸庞上带着几丝羞怯与娇媚。她腹部微微隆起,似乎是已有身孕的模样,眉眼之间,都是欢欣。
桃夭不解,这画中女子看上去并无不妥,她视线落到下面的落款上,字体雄劲工整,内容是“景五十六年,严文灏为爱妻方沁所作”。
她的视线落在“方沁”这两个字上时,眼睛蓦然睁大,抬起头对上司徒夜,满脸都是震惊的神色。
方沁——
不就是苏仁的原配,这个身体的生母么?!
她还未回过神来,却听见司徒夜低低的嗓音:
“这是我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世之谜
宛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