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水烟云by天涯海角-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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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国事,也会说些街头巷闻,民俗风情,和一般知交好友无异。
皇上偶儿也会笑着说:“苏逸啊,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淡了点,看起来倒适合生活在宫中。”然后等着大哥拉下脸,他倒也不介意。
或者一本正经地说:“苏爱卿,朕琢磨着要给你指个右相夫人,你看如何?”大哥自是摇头谢绝,然后他眼里含着笑意继续喝茶。
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其实也不错。
那天不知怎么就谈起了刚出生的小皇子,皇上似乎对当年的兄弟亲情很是感慨,玩笑着说“皇子多了也是头疼的事。”大哥却说当年父母去得早,只得兄妹俩,生活也很是艰难。皇上听了似乎若有所思。没几天就封了太子,又大赦天下,广设慈庵,收养孤儿。
雪儿调皮,私底下也会悄悄问大哥“有没有一点动心?”大哥敲敲她的头,但笑不语。
这年五月,小靖奉旨回京述职,罗元量也一起回来了。
小靖倒是一点也没变,到了府前就大喊:“大哥,大哥,我回来了,累死了!”吓得门房直以为来了强盗。
见了我,却一本正经地问后面的罗元量:“你说他是不是要给本将军行礼啊?”还没等罗元量回答,他一转眼看见了大哥,飞也似地扑过去,狠狠地抱了一把,马上问:“大哥,我的那些宝贝还在吧?”然后开始滔滔不绝的抱怨,西疆的酒能淡出鸟来,罗元量得了一把好刀怎么也不肯给他,西疆的风沙吹的人睁不开眼……
我和罗元量在边上对视而笑。
晚饭时,罗元量回家去了,雪儿从营里回来,一见小靖,也是激动异常,不停地给他倒酒夹菜,嘴里还直说他瘦了。
小靖正忙着往嘴里塞东西,随口而出:“罗元量这家伙,还老说我胖了,真见鬼。”随即好像想到什么,忽然脸色发红就不说话了。
我们看着暗暗好笑,大哥也给他夹了一个鸡腿,问道:“小靖,罗元量对你好吗?”
他低下头去,猛巴了几口饭,含糊不清地说:“那个强盗!”
留了十几天,他老半夜出去逛人家的府邸,说是故地重游,亏的罗元量也穿了夜行衣,跟着他到处乱窜,哪里有半点将军的样子。
临走那天,倒是难得的正经,对大哥说:“大哥,我不会给你丢脸的。你要保重身体,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他一走,府里就骤然冷清了不少,我们很是不习惯了几天。
莫伦
乾清六年三月,连接黄河和泗水的大运河终于开通了。大哥兴奋得好几天没有睡好,皇上也甚是有人情味,下了旨让大哥去巡视验收。
事隔三年再回到这里,看着当初还在挖掘的河道,如今船来船往,原来荒无人烟的地方如今炊烟袅袅,真是说不出的感受。沿途住的多是当初挖掘河道的流民,大半都认得大哥,见了便远远得跪下磕头。大哥便跟着去了不少村民的家里,仔细询问他们的生活、收成,又和曾鸣商量着如何在河堤上种树植草、定期清理河道、引水灌溉诸多事宜。
回京那天,沿途都是来送行的百姓,有人争着送上家里酿的米酒,有人抱着刚满月的孩子上来要见见大哥这位贵人好添些灵气,还有人高喊着“苏大人,您以后一定要再回来看看”。大哥一路点头,请他们停步。雪儿看着,红了眼眶,说:“大哥,我从来没有这么感动过。你看见了吗,很多人家里都供着你的长生牌位呢,以后我们不做官了,到这里来安家也不错。”
大哥难得的豪情万丈,向着我们道:“人生一世,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红尘青史,自在人心。”
是的,红尘青史,自在人心。大哥,千百年以后,会有人记得你的。ylxsq。bbs。大哥回到京城后,马上又向皇上递了一份折子,这是一路上就想好的。南北水陆一通,各地商人往来甚是频繁,带着大量的真金白银上路不但麻烦,而且不安全。大哥请求皇上在各地官府设立专门的财务司,允许商人把金银兑换成特制的银票,到达目的地之后再到当地的财务司兑回金银。
皇上准了,让户部着手去办,同时封谢宇飞为钦差,由他去各州督察考核。这事进行得相当顺利,各地商人反响也极好。
这一年,虽忙碌,但万事顺遂,过年的时候,府里还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娇客,林岷和苏梅带了儿子上京了。这孩子刚八个月,一点都不认生,谁都能抱,见人就笑,不大的眼睛笑起来还挺花俏,弯弯的很是可爱。大哥抱着他,他扑过去,舔得大哥一脸口水,还在那里得意的挥着小手咯咯笑。
大哥高兴得都有些傻了,抱着怎么都舍不得放下,对雪儿说:“雪儿,你来看,他是不是很像我啊。来,非儿乖,叫舅舅,舅~舅~。”
这孩子嘟了嘴,叫了一声“球”,大哥忙兴奋地对苏梅道:“梅梅,你听,你听,他刚才叫舅舅了,呵呵。”
苏梅做了母亲,神态之间很是柔和,接过孩子,不好意思地说:“哥哥,这孩子生下来就长得像你,婆婆说,外甥像舅舅命一定好。哥哥,以前我太不懂事。有了非儿,才知道当年哥哥带着我,是多么不容易。哥哥,你心里怪我吗?”
大哥笑着说:“傻丫头,哥哥怎么舍得怪你?是大哥不好,没有好好照顾你。你看,非儿都会叫舅舅了,舅舅要是闹脾气,小外甥都要笑了呢。”
然后转头,笑着对林岷说:“恩,这该怎么称呼好呢?大少爷?林大哥?妹夫?好像都不妥当啊,呵呵。”
林岷也笑,:说;“小逸,我也想了一路,一时还真改不过来,不如我仍旧叫你小逸,你就直接唤我的字‘少怀’吧。”
“少怀。”大哥马上笑着叫了一声,林岷一瞬间眼神极为复杂。
有了这个小祖宗,府里热闹得不行,雪儿还曾偷偷地把非儿带到禁军营里,回来后得意地说,小家伙耍赖一定要孙思德的佩刀,把个老实人差点逼哭了,末了还加一句,“真不愧是我外甥!”
我对天无语。
莫伦
转眼已是乾清九年。
这几年,四海升平,朝廷的新政越来越深入人心,青州、秦郡一带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国库充盈,兵强马壮,皇上到底耐不住了。
乾清七年六月,小靖和罗元量奉旨攻打西戎,只用了短短两个月就直捣西戎京都乌苏,活捉了西戎太子金其阿,西戎王在寝宫上吊殉国。皇上为了昭示大陈的泱泱风范,未杀金其阿,封其为太平侯,在京颐养,说白了就是软禁。
西戎归入大陈的版图后,皇上将之设为阳夏郡,并派了薛之简过去任郡首,此人是乾清二年的进士,历任江左督护、吴郡财务司司正、苏宁节度使等职,政绩斐然。
该年,镇国公即二皇爷去世,皇上哀痛至极,罢朝三日,举国致哀。这一来,已提上日程的北征大计暂时也被搁置。
大哥照旧兢兢业业做他的右相,不时也会被御史参一本,说的无非是“枉顾旧制”“其心可疑”之类的废话,皇上也不一味地偏袒大哥,看起来是再公正不过的明君。
安稳日子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张三李四的琐事,比如某工部大臣亲自带了女儿的生辰八字上门向大哥求亲,再比如一商家女子抱了刚满月的孩子去衙门告我始乱终弃。更有趣的是御史中丞萧廷云的儿子萧玉被雪儿打了一顿以后,自此改邪归正,潜心练武,硬是求他老子把他送进了禁军,如今俨然成了雪儿的跟班侍从。萧廷云喜也不是怒也不是,只作不知。
我跟大哥开玩笑,说十来年为皇上做牛做马,终于创出个太平盛世,也该告老还乡享受享受了,免得老得走不动时,只能捻着胡子对儿子说“当年你爹爹只见过朝廷的大官,没见过峨眉山的猴子”。
“阿伦,你说得没错。”大哥若有所思,转而也用玩笑的口吻对我说:“不过,你可要赶紧张罗了,免得老得走不动了,捻断胡子也没有儿子听你说。”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杞人忧天。
乾清九年十一月,秋宁远出事了。
这事也并非没有一点征兆。乾清八年六月上,秋宁远之父在祖籍兖州去世,按制秋宁远应离职守孝一年。但此时新赋制危机四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故秋宁远未上报朝廷。不久,世家权贵利用这点攻击他“亲死不奔,忘亲贪位”,有人甚至在大街揭贴告白攻击他,闹得满城风雨。后来,皇上不得不下令,再反对秋宁远留任的一律处死,攻击才平息下来。
八月上,左都御史孔尚贤上折子弹劾秋宁远“植党类以树私,窃威福以惑众”,列举罪行八款,包括广结党羽、买官卖官、收受贿赂、打击逆己等。皇上的态度有些微妙,先是留中不发,后却命人送到了左相府。
很多官员似乎从这一微妙的变化中嗅到了特殊的气息,渐渐的弹劾秋宁远的折子就越来越多,所参之事也越来越具体。
“推行“盐田租借令”时收受各地商贾贿赂总计两百万两”;“任用其亲信余管、秦愿等五十余人分别担任各地的要职,私制银票”;“侵吞世家土地,以‘寄田’的方式私吞朝廷赋税”;……
十一月,皇上忽然下旨撤秋宁远左相一职,拘禁宗人府候审,秋府一干人等全部拘府待查。消息一出,朝野大哗。
承平公主在朝天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昏厥不起。大哥星夜入宫求见皇上,也被挡在了门外。雪儿得知这一噩耗后,大骂秋宁远“奸臣”“贪官”“该死”,骂着骂着,忽然就大哭起来,跪着对大哥说:“大哥,他一定是被冤枉的,有人要害他,你一定要救救他。”
秋宁远
年少时读史,看权臣枭雄指掌江山,挥斥方遒,也不是没有想过来日风流。
不是不明白的,权臣持国,从来只有两种下场:一是封王,受九锡,加黄钺,然后名正言顺地接受“禅让”,成为一朝开国之君;二是忠于朝廷,又恋于权力,或生时被杀,或死后宗族覆灭,鲜有善终。
但明白又如何?那一度的荣华富贵权倾天下依旧吸引无数人飞蛾扑火,死不旋踵。
我始终相信我的选择不曾有错,只是很多事天不由人,冥冥之中已有定数。遇见曾言,我已知道我做不成前者,但我想我有能力不做后者,挥手风云,激流勇退,未尝不是一个传奇。但命运却让我遇见了苏逸,一个惊才绝艳却又安之若素的人,一个注定要成就千古风流的人,除了成就他,我别无选择。
其实这样也不错。苏逸善谋略,别具巧思,拟中兴大计;我善政务,雷厉风行,将之付于实施;皇上善权术,刚柔并济,平衡各方利益。明君、贤臣、能吏,曾经一度,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但谢宇飞的出现使这一格局出现了微妙的倾斜。他有才,皇上看得分明,必不会埋没他。苏逸在皇上的心里有一种微妙的力量,以他的聪明不会看不分明,所以他力图取代我。而皇上默许的态度助长了他的这一企图,也彻底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站在权利顶端的人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更何况我曾经陪着皇上一步步走过来,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只要我稍显弱势,那么毫不犹豫除死我的必定是当今皇上。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要成事,先要有银子,才有人为你卖命,于是我利用职权之便很是捞了一把,又用这些银子暗中拉拢了一批官员,培植亲信,控制言官,对付异己。实在地说,后来弹劾我的折子里所写的那些罪名并不是子虚乌有,但这些并不足以要我的命,致命的是“私制银票”这一条,按大陈律令,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可笑的是,这些罪状里,惟有这一条不是出自我的手笔。
是谢宇飞,他抓住了常青的把柄,假我之名,做下了这些事,事后灭口了之。我并不恨常青,不是他还有别人,更何况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圣旨来得很快,撤职,拘禁宗人府候审。公主哭得伤心欲绝,安慰我说:“不会有事的,前些日子那么满城风雨的事不也过去了吗?我去求求母后和皇帝哥哥,你一定没事的。”
我心里笑她的单纯,帝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受制于他人,除了宫廷秘史,我还掌握了大陈太多的行政大权,他不能不担心终有一日他没有我便再不能通行政令。上次放过我,是因为皇上还没有摸到我的死|穴,而这次我已凶多吉少。
宗人府的待遇并不好,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