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二维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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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让它从自鸣得意中清醒过来吗?”我说,“告诉它所处的实际地位,就像你曾告诉我的那样。向它说明零维国的狭小限度,领它升到高些的境界吧。”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我的引路人说,“你来试试看!”
于是,我便把嗓门提到最高,向这个点喊道:“别嘟囔了,你这可怜的角色!什么‘总’,实际上你什么都不是!你所谓的宇宙,其实只是直线上的一个点,而一条直线也只比……”
“别说了,别说了,你讲的够多了,”球先生打断了我,“现在听听你对零维国国王高谈阔论的效果吧!”
听到我刚才的诺,这位国王成了更亮的光点——这说明它越发志得意满了。我刚刚住嘴,它便又拿腔做调地说了下去:“乐,思想之乐!思之所为,无坚不摧!念及彼无足轻重,愈令其幸福有加!始于甜蜜之反论,终于胜利之结局!噫!集总于一的至妙创造力!乐!存在之乐!”
“瞧,”我的引路人又说,“你的话没起什么作用呢。即令他听到了只言片语,也是把你的话当做它自己想到的东西接受的,并以此自矜‘它的思想’的丰富多彩。因为它无法理解,除了它自己之外,世界上还会有别的任何事物。我们别去管这位零维国的上帝,让它自顾自地去酝酿什么无所不在和无所不知吧!无论你还是我,都无法把它从自满中解救出来。”
此后,我们又慢慢地回到二维国。我的同伴和蔼地指出这番经历的寓意,支持我对知识的渴求,并鼓励我去唤起其他人对知识的向往。他承认,当初,由于我要飞升到比三维国更高的世界中去,他曾不高兴过,但后来,他有了新的认识。他并不耻于在学生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他便引导我进入比我已经了解到的更高的神奇境界,告诉我如何由立体的移动形成超立体,再由超立体的移动产生超超立体。这一切都十分简单,都是“完全可以类推出来的”。
21.我试图向孙子传授三维理论,其过程及结果
我醒了过来,心中十分兴奋,随后便开始考虑今后应有什么大作为。我认为应马上对全体二维国民,包括妇女和士兵在内,宣讲三维真理,并决定先从我的妻子做起。
正当我打算实施这一计划时,听到街上传来人声。有不少人喊着嚷着,叫大家肃静,接着便有个更响的嗓门讲话了。这是一个传令宫在宣读公告。我留心听着,听出这是议会的决定:任何人如果打算以什么别的世界的启示将人民引入歧途,便将被逮捕、监禁或处死。
我考虑了一下。这样的危险可忽视不得,最好的防范措施是只字不提我受启示的经历,只是直接进行宣讲。这样做看来十分简单而又可靠,并不会因放弃前一部分而影响实际效果。“向上、而不是向北”,这是全部宣讲的关键。在我睡着以前,这句活的含义由我看来是很明确的。当我第一次从梦中醒来时,也仍显得一清二楚。可不知怎么搞的,现在我竟又觉得不那么明白了。因此,尽管我的妻子恰在此刻走进了房间,在交谈了几句家常之后,我还是决定不从她开始为好。
我的几个五边形儿子都很有个性和主见。他们都是有名望的医生,可对数学却不很精通,因此不是合适的对象。于是,我便想到了我的一个孙子——一个有数学才能的年轻而温文尔雅的六边形,正是我最理想的学生。为什么不先以他为施教对象呢?他在偶然情况下想到了3^3的意义,这曾得到过球先生的赞许。一个毛孩子是不会知道议会决议的,因此同他进行讨论十分安全。要是同我的儿子们谈,我可没有把握,因为他们盲目的爱国主义感情和对居统治地位的圆的盲从,可能会使他们发现我当真主张“异端”的三维学说,于是乎自觉自愿地把我送交政府当局。
不过,我先得用某种口实来满足我妻子的好奇心。她自然希望知道有关那位“圆”要求神秘会见的原由,以及他进入屋子的手段。我便精心编造了一套话,不过恐怕并不像三维国读者们希望的那样能自圆其说。到底是怎样一套话,这里就不细述了,反正最终我成功地骗过了她,让她平静地将注意力转到了家庭琐事方面,不再打听什么三维世界了。随后,我便马上把我孙子找来。说实在活,我已经觉出,不知怎么搞的,我曾经见到和听到的一切,已好像一场朦胧的梦那样,逐渐变得模糊了。因此,我急于想尝试我的布道技巧,接纳我的第一个弟子。
我孙子进屋之后,我便小心地锁上门,然后坐到他旁边,让他拿出他学数学用的石板——在你们看起来只是一段线——告诉他继续昨天的课程。我再次告诉他一个点如何在一个维上移动而产生一条线,以及一条直线如何在两个维上移动而产生一个四边形。然后,我强忍住笑说:“喏,小淘气,你昨天要我相信,一个四边形可以按同样的方式产生别的图形,即一种三个维的超四边形,只是此时移动的方向应‘向上、而不是向北’。小嘎子,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传令宫在外边街上的喊声:“注意啦,注意啦……”——他又在公布那份议会的决议了。我的孙子虽然年轻——以他的年龄论可谓聪明过人,又在尊重贵族圆的权威这样一种环境中生活——但对局势的敏感是我未曾料到的。他沉默着,直到决议的最后一句话音消失,然后突然哭了起来,说道:“亲爱的爷爷,那只是我说着玩儿的,当然没有什么用意。一点儿也没有!我说这话时,咱们都还不知道这些新法令呢。我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第三维。什么‘向上、而不是向北’更是没影儿的事儿。我压根就没说过,一个物体怎么会向上、而不是向北运动呢?向上而不向北?虽说我是个孩子,也不会这么胡说啊!嘻嘻!这有多傻啊!”
“一点也不傻!”我发火了,又拿起手中的四边形对他说道,“就拿这个四边形打比方吧。我移动它。你看,不是向上,而是……对,向上……也就是说,不是向北,而是向别的一个什么方向……不完全是这样,而是以某种方式……”我的话这就样卡住了,再不知道怎样说下去,只是漫无目的地挥舞着手中的四边形,把我孙子逗得大笑不止。我从来没有听到他这么响亮地笑过。他说我不是在教他,而是在逗他玩。说着,他便打开房门跑了出去。我给一个小学生上的第一堂三维真理课便告完结。
22.我试图以其它方式散播三维理论,结局如何
在孙子身上的失败,倒是没有促使我向家庭的其他成员泄露我的秘密,但也没有令我灰心。这次尝试使我看出,单靠“向上、而不是向北”这句话是不行的,应当努力寻求一种论述方式,以把全部有关观点清楚地摆在公众面前。因此我觉得应付诸写作。
所以,我一连几个月闭户不出,专心撰文论述神秘的三维世界。只是为了不冒犯法律,我不得不避而不讲具体的维。我说的是一个思维国。从理论上说,从这个国度里能俯瞰二维国,看见一切物体的内部和外部,而且在那个国度里,可以存在一种形体,它的外面被六个四边形和八个顶点包围着:但在我写这本书时,发现最糟糕的是不能根据需要,画出必要的图解来。因为在二维国里,人们能看到的并不是图形而只是线。一切都表现为直线,只有长短和明暗的不同,因此这篇文章(我给它起名为《从二维国到思维国》完稿时,我拿不准究竟会有多少人明白我的意思。
与此同时,我的生活中出现了阴云。我对一切娱乐都感到厌倦,眼前的一切都在劝诱我说出反叛的话来。因为我不能不把我在二维国看到的情况与它们在三维国里的实际面貌相比较,而且简直要忍不住大声说出来。我轻慢了我的当事人,忽视了自己的职责,终日沉思在我曾看见、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神秘事物中。此外我又发现,我头脑中的印象已越来越难复现了。
在我从三维国回来后的第十一个月后的一夭,我闭上眼睛,试想在大脑里想象出一个立方体,然而却失败了。后来我又成功了,但已不那么把握十足,而且以后也一直如此。这使我更加消沉了。我决定采取行动;但采取什么行动,我又说不出。如果能够说服众人,我是宁愿献出生命的,可是如果我甚至连亲孙子都说不服,又怎么能让我国最高级和最进化的圆们信服呢?
有许多次,我在精神极度亢奋的状态下冒出了危险的言论。当局已经认为我若不是心怀叵测,那就是迷上了异端邪说。对此,我是一清二楚的。可是,我仍不时管不住自己,说出令人生疑和离经叛道的话来。我甚至把这类话说给最高级的多边形和圆听。例如,当一次讨论对自称能看见物体内部的狂人的处理意见时,我就引用了古代一位圆的话说:预言家和天才总是被多数人视为狂人。有时,我偶尔还会说“能看到物体内部的眼睛”和“能一览无余的地方”。有一、两次,我甚至脱口说出了“第三维和第四维”等被禁言语。最后,我从这些“小意思”竟发展到了大不韪,在地方官员本人的宫邸举行的一次“地区思辨学会”聚会上放了一炮。在这次聚会上,我听到一个愚不可及的糊涂虫读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大谈其上帝把维数限制为两个的理由,以及为什么只有上帝才能无所不见,便忘形起来,详细地叙述了自己的经历,我随着一位球体进入三维空间,进入了市中心的议会厅,然后再次进入空间,最后又返回家中……我讲了我实际上和在梦中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一开始时,我还假借了一个虚构的人物来描述一段假想的经历,可我的激情使我很快抛弃了一切掩饰。最后,在这个热情洋溢的长篇演说的结尾,我呼吁在场的所有听众抛开偏见而皈依三维真理。
结果还用说吗?我立刻遭到逮捕。
第二天早上,我被带到了议会受讯问。我恰恰站到了几个月前球先生同我在一起的位置上。他们让我讲述我的故事,没有人提问,也没有人打断我。可是从一开始,我就预见到了自己的命运。因为在我进行辩护前,在场的警卫都是些顶角较大的等腰三角形,顶角都在55^上下。而到了我发言时,议长却命令把他们撤了下来,换成了顶角为2^和3^的更低等卫士。我心里雪亮,知道这意味着我很可能被处死或监禁,听到这一叙述的所有在场者也将被一道消灭,以向社会保密,因此议长要用低劣者替较有价值者送命。
在结束我的辩护之后,也许是觉察到一些资历较浅的圆们已被我的坦诚所感动,议长问了我两个问题:
(1)我能否指出我所说的“向上、而不是向北”这句话所意指的具体方向?
(2)我是否能用图解或叙述的方法(而不是类推什么假想的边和角)表明我所言及的立方体图形?
我声明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只说我必须尊重真理,而真理终将胜利。
议长说他很赞成我的这句话,还说比这更好的结束语怕是不会有了。他判我无期徒刑,还说如果果真有什么三维真理认为我应当隔离缧绁、出来向世界宣讲真理的话,那么就让我等待着这些真理亲自来解救我好了。不过他又说,除了要采取一些防范我逃跑的必要措施外,我在牢狱中无须吃苦;而且只要我不利用这一优渥待遇胡做非为,我还能见到先于我入囹圄的哥哥。
七年过去了。我依然是个囚犯,而且除了看守我的狱卒和偶然来看我的哥哥外,再见不到任何人。我的哥哥是一个极好的四边形,他正直、聪明、乐观、又富手足之情。但我承认,我同他每周一次的晤面,至少在一个方面使我更加痛苦:当初球先生在议会厅出现时,我哥哥也在场,他看见了球的截面的变化,也听到了球对圆们所做的表演和讲解。在七年的牢狱生活中,几乎没有一个星期我不同他反复讲述我在球先生那次演示中干了些什么,我还大量地叙述了三维国的种种现象,以及由类推法推断立体的存在。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仍不能领悟第三维的本质,始终不相信球这种形体的存在。
因此,我是一无所成。从我的所有经历来看,千年一度的启示并没有使我做出任何成绩。三维国里曾有位普罗米修斯,他把天火带给人类,结果为此而受苦。而我这个可怜的二维国的普罗米修斯,虽然也在受苦,却什么也没有给我的人民带来。不过,我仍抱着希望,希望我的回忆能以某种方式——什么方式,我可想不出来——传到什么地方,激励那里的人们奋起,不再囿于有限个维的世界。
这就是我心绪较好时的希望。不过,我并不是总能如此。我时时会心情沉重,觉得我不能毫无愧怍地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