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十八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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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受到什么人的委托,要对付藏刀。
她的笑容中渐渐地溶入了冷酷:“你有点不愿意呢。”
不听她的,她一定会将我交给尉迟桥。我没有选择,只能听从她的摆布。
小灵子始终在安静地听着看着,不知想些什么,没有任何表情。令我觉得她的天赋极高,远远超过了同龄的孩子。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二章 九月初六 林阳雨
回来的路上,我们遭遇到一队巡逻兵,其中很几个高手,云怜花、薛弦止和我每个人都受了点伤,但我们成功了。能在尉迟桥的地盘格杀尉迟宾,并斩下首级全身而退绝对是一件值得的自豪的事情。
说起来,亦有些荒唐,云怜花与我和几天前刺杀洪樵隐时的身份已截然不同,我们三个人不是战将就是高级幕僚,却偷偷摸摸地做起刺客的勾当来。若非事出有因,我们不仅是笨蛋,还将受到军纪的严惩。
云怜花是这次刺杀的发起人。此前,我们都心照不宣:我们的决策层中必定有了内奸,否则尉迟桥对我们的行动不可能了解得巨细无遗。薛氏子弟自然不大可能叛卖家族,内奸必然在我们异姓的五个人中。薛退甲即管若无其事,我们却不能不全力洗净嫌疑。刺杀洪樵隐是在尉迟桥府内,根本无法将首级斩下带出。洪氏之死只是我们的一面之词,至今未获证实。我们必须从来一次。
目标最终锁定为尉迟宾。接受上一次的教训,我们邀请薛弦止加入行动,以防一旦不及枭首,能有个活证。我没有向薛弦止说明刺杀的理由,他亦没问,尽在不言之中。商议后,薛弦止动用他的暗线,密切监视着“万花园”,我们判断,失意的尉迟宾极可能前往“万花园”寻欢。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而我们的刺杀亦顺利得像是作弊。
薛退甲反应迅速,立即应战。他已不是几天前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文官,果断到位,下令将尉迟桥独子尉迟宾之死晓喻全军,首级高高地悬挂在含嘉门前。快马传令所部各阵地加强防御全力备战。我们前日赶到偃师,荥阳的先头部队正与薛退火的两百土兵激战。我们击退敌军后,薛退火留在偃师。因他与薛弦止不甚融洽,薛退甲暂时将薛弦止与我召回,现急命薛弦止赶回偃师,将薛退火换回,防备荥阳主力的攻击。
薛弦止才离开,尉迟桥疯狂的复仇与争夺首级的战役便猛烈地展开。
这是我至今参与的最惨烈的一战,双方七八千人马在小小的东城展开拉锯,战士们疯狂地互相攻击,悍不畏死,从午时一直战至黄昏。尉迟桥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看来一时间亦不可能占到便宜了,他的头脑开始清醒,终于停止了第一波的强大攻击。
夜,含嘉城的临时军帐中,笼罩着一股悲壮的气氛。防御战虽然成功,却付出相当的代价。战报显示我方有五百余战士阵亡,重伤逾千;敌军的伤亡约比我们多四成,但以纯消耗而论,这一仗我们还是吃了一些亏。毕竟敌人的军队比我们多出近一倍。
更令人难受的是,左战城战死沙场。这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人,性情暴躁,有些倚老卖老,却心胸开阔,对我们这些后生晚辈相当关照。他是长辈中我唯一可以开玩笑打成一片的一个;我无法忘记每次发现我取笑他,他嚷着要踢烂我屁股的样子。我的屁股从来就没有挨过他的尊脚,若能换回他的性命,我宁愿屁股开花。
军帐中只有薛退甲、薛退乙、虹线野、廷风暮、云怜花和我六人。
薛退甲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早该和你们聊一聊了。战城之死,其咎在我。我知道军中有可恶的谣传,说我们顶层中有内奸。我,不信。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清楚,绝没有一个会是尉迟桥派来的奸细。尉迟桥是身经百战的统帅,偶尔判断出我们的部署在情理之中,用险亦是他性格使然。战城本不至死,是我了向我表明心迹才不顾一切地攻击尉迟桥。怜花与阳雨舍身犯险,刺杀尉迟宾亦然,廷先生虹先生不是被我强行拉住亦步了战城兄的后尘。我对不住各位!我早该告诉你们,我,薛退甲从来没有亦不会怀疑你们丝毫,就如不会怀疑我自己。”
薛退乙接过话去:“我们当中不可能有内奸,否则我们早就完了,尉迟桥会有更好的机会将我们一网打尽。”
薛退乙的话有些道理,当我坚信我们的机密曾被泄露,也许只是无心之失,与内奸无涉。我们前天夜里的行动尉迟桥一定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薛退甲:“言尽于此,这类话大家从此不要去听不要去想不要去理。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对付尉迟桥。”
片刻的沉默后,虹线野开口:“多谢甲公信任。甲公所言不错,眼下首要之务是对付尉迟桥。尉迟桥精通阵战,我们这么跟他拼消耗不是上策。”
我附言:“守,不是办法。”
军帐中重新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云怜花说:“尉迟桥的粮秣军需比我们当初判断的要丰富很多。”
薛退乙:“他有准备,动用血腥手段,巧取豪夺,吃洛阳城的大户,盘剥到不少物资。”
云怜花:“我们当务之急,便应切断他获得军需的渠道。洛阳一半的财富聚集在北市,若将北市控制在手,尉迟桥用不了多久便会真正的弹尽粮绝。”
薛退乙:“我们各处的兵力都不宽裕,哪里抽得出足够的力量攻夺北市并守卫它?”
云怜花:“偃师的军队就是我们的活棋,关键时刻,偃师不守也罢。而且,我看荥阳兵迟迟没有动静,恐怕大有问题。”
薛退甲一怔,望向薛退乙:“十七回来没有?”
薛退乙面色不豫:“还没有。十七粗枝大叶,尉迟献真有什么举动,骗过他亦不难。”
我说:“尉迟桥近日于北市、敦厚一带加紧构筑防御工事,与他眼下派在那里的少数部队颇不相称,我一直怀疑他要将北市当成大本营,现在想一想怕不是这么简单了。会不会,他们正为荥阳军的到来做准备?”
薛退甲看着地图:“大队人马绕过偃师,十七会全无知觉?”
军帐再度陷入沉默,气氛有悲哀变为紧张。这沉默很快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军帐,帐外传来传令兵焦急的喊声,旋即他冲进帐中,单膝着地:“报,上东门外出现大股敌军,七将军在城头御敌,请主公火速支援!”
虹线野腾地起身:“我先去看看。”
我说:“荥阳军有备而来,尉迟桥必从城中接应,守是守不住的,不如将上东门的将士撤过来?”
薛退乙:“上东门一失,我们与偃师被分割,局面就大大地被动了。”
云怜花:“眼下,顾不得那么多。”
我说:“或许还有希望扳回,薛弦止若反应敏捷,明日内引师返回,我们可趁敌立足未稳一举夺回上东门。”甚至攻取北市。这话我没说。我对北市不像云怜花那样感兴趣,攻下已难,更难在防守,用大量的兵力去防守无坚可守的北市不但做战吃亏,还捆住我们的手脚。
瞬间的迟疑后,薛退甲断然决定:“命薛退庚撤往安喜门。”传令兵迅速离去。虹线野亦随之同往。
薛退乙轻叹一声:“若弦止明日无法赶回,会是如何情形?”
云怜花:“上东门难以夺回,北市的敌军站稳脚跟,我们再无夺取的机会。想从军需上打败敌人的愿望化为乌有,最大的可能是陷入缠斗,至双方精疲力竭,被旁边不怀好意的藩镇吃掉。”
我却以为此种可能较小,尉迟桥和我们同样明白陷入缠战的危险,亦希望速战速决,一旦军需稳定,则军心稳定,他们更可能和我们一样乐意在战场上速见分晓,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决战将不可避免。而尉迟桥的胜面远大过我们。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三章 九月初七 云怜花
如林阳雨的猜测,薛弦止反应迅速果断,未抵偃师已觉察尉迟献的形迹,甫至偃师,立即进行确认,很快判断出尉迟的真实意图,当机立断,全军星夜驰援洛阳。
荥阳兵果然扎营于北市、敦厚一带。立足未稳,薛弦止所部已衔尾而至,当即猛攻上东门。同时,早有准备的林阳雨率安喜门抽调的五百劲卒在城中响应,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夺回上东门。至此,我们和尉迟桥的全部主力都被投入在洛阳城。战争进入白热化。
薛弦止与林阳雨攻夺上东门,我没有参战,正在薛退甲的军帐中与他密商下一步的行动。
我毫不怀疑上东门将被夺回,但那只是步骤,不是目的,我们的目标是北市。不夺取北市,上东门的夺回几乎毫无意义。
我有信心夺得北市,但必须迅速,刻不容缓,待尉迟桥稳住阵脚,我们将回天乏术。而这,正是让薛退甲困窘地方,他几乎无人可以给我发动“迅速”的攻击:“含嘉城分不出人手,余下的千余人,一百守着安喜门,即便抽用亦派不出多大用场,五百由林阳雨率领策应薛弦止,余下的都在阻截尉迟桥对上东门的支援,各处都喊人手不够,要求支援。攻下上东门后,短时间亦无法用兵;薛弦止星夜弛援,甫至城下立即投入攻城,人困马乏,亟需休整。”
我直视着他。他其实还有兵可派:一支号称千人的亲信骑兵,训练有素,剽悍勇猛,虽然事实上只有四百余人,却绝对是可以发挥奇效的生力军,若以他们为先导,迅猛地锥入荥阳军的腹心,击退甚至擒拿格杀尉迟献,荥阳军将不攻自破。问题是薛退甲肯将他视为命根子的卫队交给我冒险吗?很多大人物都不了解战争的本质就是冒险。
薛退甲的眼神渐渐严肃:“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全部。”
我必须说出来,肯不肯是他的事。于是我说出自己的想法:“……。自然,薛弦止攻下上东门后还不能休息,需整军向北市靠拢,若我们成功,他须迅速进入北市布防。彼时,除去含嘉城与北市,其他地方我们都可以弃诸不顾。”我没有把更深的想法说出来。还不到时候。
薛退甲举棋难定:“四百余骑兵太过单薄,荥阳军有五千之众,且以凶悍著称。”
我说:“荥阳军甫入洛阳,草草布防,其疲惫比薛弦止好不了多少,我们迅猛突击,他们必不及做纵深防御,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不便指挥。另外,这种小快灵的战法亦是虹线野的拿手好戏,放眼当今,没人能出其右。”
薛退甲敏捷地撩起眼角:“怎么,我还以为是你要请战呢。”
我说:“统帅非虹线野莫属,我亦愿为前驱。尉迟献老奸巨滑,武功超强,以我判断,攻到他的军帐前不难,要将他斩杀于阵前非有奇招而不能。不除去他,北市即使到手,我们亦未尽全功,荥阳军很快能重整旗鼓,重新威胁北市。我想穿上士卒的衣服追随虹线野,伺机于战场中刺杀尉迟献。”
尉迟献一死,等若整个荥阳军被斩首。这样薛退甲的诱惑力可想而知。他沉默有倾,终于深吸一口气,断然说:“半个时辰后,我会率兵佯攻承福门,你们同时突袭北市。你先下去准备。记住,一旦阻力太大,不要勉强!”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十四章 九月初七 薄轻语
藏刀本来睡着通铺,自从北市口格杀骆风行,现出原形后,同室的脚伕们一夜间搬得精光。老板娘亦害怕,还不敢叫他离开,只好小心客气地请他换进了一个干净雅致的小间。我被秋波劫带进这个小间时,他不在。秋波劫迅速离开,掩饰不住地慌张。他的胆子不比我大多少。
感觉中过了很久,藏刀那独具一格的脚步声传来,恒定和缓慢地移到门前。在门外,他停住,像是意识到什么,或是闻到我身上的香味。
这个停顿长得让人窒息。然后,他推开了房门。我再一次见到了他。
昏暗的光线中,他的面孔含糊不清,别有一种阴鸷的味道,与我第一次的所见判若两人,倒更像了些以前想象的样子。
我惊恐地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的泪忽然夺眶而出,自己亦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为了搏取他的怜悯。
一哭便不可收拾,我隐隐感到他走进来,感到他已在我不远出坐下,很想弄清楚他究竟要干什么,可许多的伤心的往事胡乱地涌来,令我止不住地悲哀,便一路哭下去,不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