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旋涡-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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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都好……”
林家珍以为是丈夫的电话,结果是女儿的。这阵子顾不上牵挂石头了,她笑逐眼开,一口气与女子讲了半个小时,还是觉得没有完全尽兴。这也难怪,丈夫、女儿都是自己心上的肉啊。何况女儿才满三岁哩。
好不容易放下电话,屋里又开始显得空荡和冷清,没有一点生机和活力,冷清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林家珍又想起了这个家,想起了丈夫。才挂满笑容的一张好看的脸,此时却又有了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愁容。
“唉……官太太不好当。”摇摇头,她又叹了一口气。
母亲病故后,林家珍独自一人带着女儿玲玲住在林南,生活非常艰苦。原以为这次借调泰平就可以亲自照顾他一段时间,谁知道他整天早出晚归,有时一出差就是好几天,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上班的科室里,人也不熟,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新来的常务副市长的老婆,彼此见面点个头,各干各的事。只有那个赵茗医生人热情,话也多,常主动地问这问那的,让自己感受了一些人情味儿。也许就是因为他老公是市作协主席的缘故吧,被老公渲染了,作家嘛,一般性情都开朗、心里充满阳光。
夫妻总算是团圆了。这算什么团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留着女儿毛毛一个人在京城,这个家还不是一样地分离?唉,真难。不来牵挂石头,来了又牵挂女儿。
石头在家是老小,两个哥哥至今都在乡下务农。二哥二嫂去年进京打工,二嫂能干,所以这次自己才能放心来到泰平。婆母七十多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曾和他们住过一段时间,林家珍性格温和,婆媳关系融洽。家庭生活盈实平静,没有多少烦心的事,林家珍心情愈加开朗。只是眼前,最让她操心的就是石头。
石头的地位越来越高,求他办事的人越来越多,才来两个月,夫妻间就订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林家珍不参加与丈夫工作上有关的任何活动:宴请不参加,娱乐不到场,说情不表态。对石头的三章约法,林家珍倒是执行得一丝不苟,但对她提出不准抽烟不准喝酒的两条戒令,石头的表现着实让人感到失望。
林家珍并不反对男人抽烟喝酒,但到了非戒的时候就应该彻底戒掉。石维民下县后,生活没有规律,落下了一个胃溃疡和支气管炎,却有一个抽烟喝酒的坏习惯。林家珍每次电话里软硬兼施,要求他烟酒必须戒掉,还为他想了不少办法,结果呢?效果不佳。来泰平后才知道他劣习未改,江山依旧。林家珍威胁说如果再不戒,就到市委、市政府去闹。这一招还真灵,最近石维民戒了烟,酒也很少喝了。
他的病时好时坏,林家珍多次催他住院,他总是说抽不出时间。这话也不假,谁叫他是个副市长呢?一天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何况还是两个慢性病,真让他在医院里躺上一两个月,那还不让他憋出病来才怪呢。有什么办法?林家珍只好开了中药处方。药为他熬好了,仍然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不能按时服用。今天要下县,明天要去省上开会,总不能让他背着个药罐罐到处跑吧。林家珍为这事常常唉声叹气,又无可奈何,说多了,他还要逗上一句:“家有贤妻,百事省心。”常常弄得她一个哭笑不得。
怨谁呢?只怨自己当初找了他这么一个人。
话又说回来,都已经是夫妻了,石头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还能怎么着?是把他“休”了,还是与他离了?你能把他怎么着?他自己不能关心自己,你不关心他又怎么办?真是急死人!唉,你急他不急,也是白搭。
林家珍想着,叹着,真是急上了火。
她知道丈夫最近更忙了。卫民生市长去中央党校学习,整个市政府工作的主要担子很自然地压在这位“常务”的肩上。不是开会就是下企业下乡村,整天奔波劳累,简直是马不停蹄,自己在医院上班,对他工作又帮不上一点忙,也只能从身体和生活上给他一些提醒和照顾。唉,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做了他的老婆?林家贞叹着气走进卧室,用手伸进床上未拆叠的被子里摸了摸,被子里居然还有余温。石头昨夜在家休息过,大清早他会去那儿呢?
她摇摇头想道:石维民是个孝子,别看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在母亲面前却像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温顺听话。要是婆母能来就好了。丈夫在林南时,老太太进城亲自照顾他,总是把儿子盯得紧紧的,什么时候该吃药,什么时候该洗澡该换衣服,一点也不马虎。生活中的许多琐事,她都心里有数,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紊。那时虽然自己远在几千里的京城,却让我省了多少心啊。
石头哪石头,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再忙也该记着吃药嘛。
管他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要人照顾。病倒了,累垮了,我才懒得管你。林家珍生着闷气整理完房间,吃了一碗蛋煎面,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过,正准备洗衣服,想了想心里毕竟有点放心不下。
说是不管,还是放心不下——这就是爱妻。
石头关了手机,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林家珍拨通了市政府办值班室电话。值班员小周告诉她,石维民昨天上午去平西县,下半夜两点已赶回泰平。今天一早要了个车,和秦正联副秘书长、毛小伟秘书一起走的,究竟去哪里他不知道。
人究竟去了哪里?她放下电话,长久地愣在那里。“见不得,又离不得!”林家珍突然想起石维民常开的这句玩笑,又禁不住笑了。
第003章 祸起萧墙
初春的早晨,天色朦朧。微寒的风轻拂着一个正在拆迁的工地。几棵还未砍掉的黄桷树上的枯叶扬扬洒洒,零零落落飘散在已被挖掘而被裸露的黄|色土地上。尘土飞扬,黄蒙蒙的一片天空笼罩着工地,更显得冷清和凄凉。
石维民此时正站在工地上。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壮实的身躯裹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英俊的脸上透着年轻人少有的成熟和机智。如果不是那挺拔的鼻梁上架着那副黑边眼镜,略带一点书生气,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曾在美国留学的高级知识份子。微风掀起他身上的风衣,衣摆上沾满了灰蒙蒙的尘土。石维民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眺望着远方,沉思着。
三位干部模样的年轻人陪他站在那里,沉默无语。只有风在低鸣哀号。石维民收回远眺的目光,扫视着脚下的工地。工地上已平整出四五亩,三幢旧楼房拆了一半,还有四幢旧楼房仍像生了锈的钉子,深深地扎在工地上,从黑乎乎阳台上晾挂的衣服,依稀看出那里的住户还很少有人搬出,整个工程的建设工期将被推迟已显而易见。
“石市长,进车休息一下,外面风寒。”
石维民摆摆手没有回答。
石维民今天没下乡,本来他应该在乡下。昨天上午这里出了事。今天一大早,他就和联系重点工程的副秘书长秦正联,秘书毛小伟和司机小马来到事故现场。
昨天,石维民正陪着朱正浩省长在安北县考察山羊养殖情况,这是他调来泰平后,第一次陪同朱省长考察。下午三点,负责联系城市建设的秦正联突然来了一个紧急电话:
人和安居工程的拆迁工地上一伙不明身份的青年打伤了几个拆迁户,其中五个伤势严重,现正在住院治疗,拆迁居民情绪激愤,砸坏了承建人和安居工程的大华房地产开发公司三辆工程车,现场围观群众数千人,造成交通堵塞三小时。事件很有可能继续发展,酿成其他突发事件。分管重点工程和城市建设的罗林森副市长,已组织相关部门去了现场。青正联请示石维民是不是回来一下?石维民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返回安平。
原定晚上安北县要召开县委常委会,汇报农村产业结构调整工作。第二天上午秦省长考察计划也是排得满满的:安西县的奶牛养殖、安扬高速公路的开工典礼,都由他陪同。如果不回去安居工程再出个什么乱子怎么办?石维民思考再三,决定当夜返回,并在电话里对善后处理工作提出了具体要求。
石维民将提前返回的打算向朱省长作了汇报,征得同意后,又对分管农业的林副市长作了个考察工作的交待。好不容易熬到安北县委常委会议结束,石维民匆忙赶到家时已是深夜两点。林家珍上夜班去了,石维民给秦正联打了个电话,决定第二天早上六点去案发现场,尔后再去医院看望被打伤的居民。秦正联问要不要通知罗林森副市长,市建委和大华房地产公司?石维民说谁也不要通知,就两三个人去……
“石市长,那就是昨天被拆迁户砸坏的工程车。”秦正联指着三台推土机说。
石维民走近一看,推土机驾驶室的玻璃已被砖头砸碎,驾驶室外的机壳也被砸得凹凸不平,坐垫被撬出甩在地上。
“石市长,那就是昨天被搬迁的居民砸坏了的三台工程车!”秦正联指了指。
石维民走近一看,那三台推土机驾驶室的玻窗全被砖头砸碎,玻璃撒满一地。车头机壳也被砸得凹凸不平,坐垫被撬出甩在地上。
“打人现场在哪里?”
“在那边。”秦正联伸手指向尚未拆完的旧楼房。
秦正联领着石维民和毛秘书来到楼前,指着旧楼的一角,“石市长,就在这里。”
从整个楼体和散落在地上的零星物体看,这是一幢曾被强行拆除的旧楼房。石维民一对浓眉紧皱。
“秦秘书长,说说事件经过。”
秦正联详细介绍了情况:补偿标准低的问题没有解决,还有不少居民不愿意搬出来。大华公司带着几十个民工赶到工地,动手强行拆除旧楼,楼内的居民跑出来,与民工发生抓扯。随后又冲进五个年轻人,他们扭住居民就打,当场有五人被打成重伤,其中一个身上还被捅了三刀。
石维民低头看了看,地上还依稀残留着干涸了的血迹。
“凶手抓到没有?”
“还没有。当时拆迁居民们非常愤怒,他们手持砖头追赶民工,民工一轰而散,返回来就砸坏了那三台推土机。大华公司报了案,公安来人勘察了案发现场,当场抓走了几个居民。”
“简直不分青红皂白!”
“据初步调查,打伤拆迁户的,可能是一伙流氓团伙。”
“那他们为什么突然流窜到了这个工地上,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巧合?”
秦正联沉默了片刻,语气突然变得含糊起来,“至于、这个问题……目前、还说不清楚。但这种巧合的可能性不太大。”
“公安为什么要抓人?”
“大华公司强烈要求惩罚砸坏工程车的肇事者,赔偿公司的损失。公安只好抓了几个砸车的人,根据您昨天下午的指示,人已经被放了。”
“大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是谁?”
“胡一发。这个人一点人道主义都没有。昨天下午他还猖狂得很,对被打成重伤的拆迁户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还只嚷嚷要赔偿他的机械损失呢?后来我们根据您的指示,对他明确地阐述了厉害关系,他才很不痛快地派人到医院预付了一点医疗费。”
泰正联说到胡一发明显地表现出一种强烈的不满。
沉静,一阵长久的沉静。
石维民瞪着一对大眼,突然使劲踢开了脚边的一块小半截砖头,然后抬起头来,“秦秘书长,你知不知道这个胡一发以前是干什么的?”
“胡一发在搞房地产开发前是个工程建筑承包头,曾在修建林泰高速公路时承包过几段工程。林泰高速公路通车后,他就办起了这个大华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个人的活动能力很强,和罗市长,建委副主任贺长生,还有林泰高速公路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王文兵都很熟,可能是在建设林安高速公路时认识的。他们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关系。”
“王文兵是谁?”
“市委王副书记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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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不是一般的关系,那会是什么关系?”石维民琢磨起秦正联无意间说的这句话来。
到任泰平,自己也在机关里耳闻了对林泰高速公路的工程一些议论;而安居工程招投标却是自己亲眼目睹的事:大华公司在工程竟标时,罗林森和贺长生表现得异常的积极,甚至于毫不顾忌地进行偏袒和照顾。大华公司为什么胆敢在拆迁工作中有恃无恐地降低补偿标准,在居民尚未搬出时就敢强行扒楼拆房。
胡一发?贺长生?罗林森?现在又冒出了一个王文兵?他们究竟是个什么关系?石维民脑海里不断地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疑团。
石维民不断地思考着,突然转过头来,“小毛,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填个肚子,然后再去医院,看望一下伤员?”
毛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