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水榭(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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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相信那人会是一点梅。可是,纵观当今天下,能够一剑伤了三师弟的人,绝对不出十个,而这十个人中,唯一有可能下此毒手的,只有一点梅!”
“还有一种可能。”站在一旁的戚少商突然道:“如果是追命认识的人……”
“你的意思是?”无情抬首看向他,戚少商眉头略皱,问:“传消息的人是谁?”
“他?”无情略低了头寻思,“他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而且,那剑伤的确是梅花剑所伤,他却根本不会武功……”
“看样子成大捕头并没有打算告诉我们了,戚少商,你又何必苦苦逼问?”这冷嘲热讽的一句自是出自顾惜朝,他微低了头,神情掩埋在如云的卷发下。
无情闻言却不恼,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不说,到了江南自会有人告诉你们。我不说,只是担心隔墙有耳,这里,毕竟还是京城。”
他说完见两人并无异议,顾惜朝也仅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无情刚想继续,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是了,白愁飞,这个一向自恃甚高的人,此时怎么会全然不理不睬?
“白公子?不知白公子有何见解?”无情向白愁飞喊道。那人却似乎迷醉在了窗外绵绵的细雨中,被他这一唤,才似回过神来的“呃”了一声。
王小石见状也觉得很是奇怪,白二哥这次回来,似乎变了很多。
(他身旁的杀气依然在,甚至更加凌厉凶狠,但是,偶尔从他身上又透露出一种气若游丝的,病态。
甚至有时候,那人的存在都会令人感觉虚幻,仿佛一眨眼,他就会化为一缕轻烟,消失在这无边细雨中……
王小石心念一动,蓦地握紧了刀柄!
剑侠嗜剑,刀客嗜刀。
他既是剑侠又是刀客,这刀剑相合的“挽留”便成了他的依托。
伤心时,他看刀;痛苦时,他舞剑;就连开心时他也会将他的快乐分享给刀剑。
然而,这一刀一剑是否真能了却人的残念?切断人生苦痛?
他不知道。
所以他问。
他总觉得,每当和白二哥说话的时候,他就还确确实实的活着,白愁飞也还活着。)
“白二哥,你有什么想法?”王小石也问道。
白愁飞仍旧望着窗外,忽然间,他的眉头似乎紧皱了一下,像是在强行咽下什么难以抑止的痛苦。而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神色平静地开口说道:“白某追踪一点梅已经一年零三个月。(这时,神候府大堂中的所有人都屏息凝气地看着他)在这一年中,我去过塞北、天山、西域、北疆,但每次都堪堪与他错过,直到几天前,我收到消息他将劫来的尸体藏在京城竹林外的义庄内,我才扮作守义庄的人去探他虚实,可当晚——就是小石头发现尸体那晚,却横生枝节。”他轻咳了两声(王小石总觉得这咳嗽声不似表面上那么轻松),才继续说道:“本来第二天傍晚我已经发现了他隐藏尸体的地窖,可惜……被你们横插了一脚。那晚在义庄外闹事引我出去的,也是你的人吧,成大捕头。”
无情却淡淡地说道:“其实,这都是顾公子想的方法,成某只是起个煽风点火的作用罢了。”
白愁飞快速地扫了顾惜朝一眼,又说道:“不管怎样,我追踪一点梅这么多时,对他还是微有了解,此人武功虽高,却行事谨慎,当晚他既然打算一口气格杀戚神捕和小石头,便不可能有心、有力在江南再伤崔捕头。”
“二哥说的对,无论怎么想,那人都不可能是一点梅!”王小石接道。
白愁飞这时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吧。”他说道。
“走?白公子要去哪里?”无情抬了头看他。
“江南。”毫无悬念的两个字,白愁飞又向他冷哼一声道:“反正成捕头将我们请过来,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我以为,就算不用我请,你也必定会去。”无情低低地说了一声,又转向戚少商道:“少商,我行动不便,只能留在京城,我希望,你能代我去一趟!”
戚少商朝他颔首,“我明白。那他呢?”
无情微一怔楞,他当然明白这个“他”说的是谁。顾惜朝冷笑一声,“戚大侠是不放心留下我一个人,又会跑出去作恶多端吧?!”
“是。”戚少商倒也不反驳,只是长身玉立地抱剑看他。
叹了口气,无情向顾惜朝道:“顾公子,你我协定仍在,成某这一次,还是得请你去江南一趟了。”
雨仍在下,阴霾四起。
他们四人离开神候府的时候那雨正下得正紧。
玉泉山,六合楼,象鼻塔,金风细雨。
所有在雨帘中仍看得见的景色都染上了一层模糊的晦黯。
一点梅,一朵梅,令他们不得不暂时离开这京畿武林。
江南的雨,可仍是淅沥?
前路,尽是迷途。
之十三 那是一抹冷艳的残阳如血
三月十五,正是江南花繁的时节。
自钱塘一路向北,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俱被那多情的桃花染上淡淡的红。
穿过一树繁盛,离东口大巷约一里,是一座古朴石桥,桥后则通一条幽巷,那巷极深,也极窄,一人坐的轿子都不容通过,却不妨那些个贵公子哥儿执扇步行,只为探着巷后的掩色藏香。
断魂桥,勾魂巷。
其实这桥并不断魂,这巷也未尝勾魂。反倒是那巷后的一幢红楼,着实断魂勾魂。
红袖招。
红袖招艳名广播,凡是外人行至江南,想要寻花问柳的,没有人不知道红袖招,也没有人不会去红袖招。
那红袖招内不仅人美,更是酒美,声美,琴美,舞美。
连那端茶的小丫头,执娟讪笑的老鸨子,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就连当初皇帝赵佶偷下江南,也是在这红袖招内呆了三天三夜,仍不舍离去。
这样声色俱美的地方,又怎会愁没有人源?
所以今日的红袖招依旧是高朋满座,谈笑之声远闻勾魂巷外,那弹琴的女子巧笑倩夕,玉指葱茏,引得翩翩公子一掷千金。
不过,仍旧是有些不同。
譬如那些丝袖掩唇的女子会悄悄把视线投向靠窗角落里那一桌,只一眼,脸上就沾了红晕,再多看几眼,怕是要未饮先醉了。再譬如,那些抱着美女饮酒作乐的公子也会心不在焉地搭几句话,眼神却盯着那桌的人,钦羡、嫉妒、赞叹、痴迷,说不清的味儿。
“二哥,你还真是树大招风,怎么不管男的女的都往你这儿看啊?”王小石被这众人视线盯得火辣辣的,局促地动了动身子。
“你若是不喜欢被人看,去把那些人的招子挖出来不就得了。”白愁飞饮一口酒,毫不在意地说道。
“嘿,我不喜欢给人看,不代表别人不能看,这世上本来就不是随心所欲的,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却偏偏有人喜欢,相反,我喜欢的东西喜欢做的事,说不定也有人讨厌的不得了呢。”王小石端起酒杯,却笑嘻嘻地看着白愁飞道:“而且,说不定二哥喜欢被别人看,我假如挖了他们的眼睛,不是多此一举吗?”
白愁飞斜睨了他一眼,却突然伸出手来在他肩上拍了拍,“少跟那个戚少商混一块儿,只会越学越不老实。”
他如是说。
王小石一愣,端起的酒杯停在半空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愁飞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且简直就是毫无形象的大笑,连搭在王小石肩上的手都禁不住颤抖。
然而他一笑,却仿佛四周明媚的春光都聚拢了来,连那娇艳的桃花都只为他一人开放。
红袖招内本来正饮酒谈笑的客人都不禁停了下来,直直地盯着这个俊朗非凡、漂亮的简直可以杀人的锦衣公子看去,却见他笑后又搂过一个女子大喝几杯,谈笑逗弄,倒是和那些醉酒的纨绔子弟也无甚两样。
老鸨子一声呼喝,琴音大震,灌酒轻笑声接连四起,红袖招内又恢复了平常的热闹景象。
只是难为了王小石,左推一个,右拒一个,可就是不能让那群女子离开一点,置身于一团浓郁的胭脂味中,弄得他面红耳赤,却又毫无办法。
“二、二哥……”情急之下,王小石只得向白愁飞求助。白愁飞正左拥右抱,剔着眉看他,一副事不关己活该倒霉的模样。
王小石又无奈地将求救的眼神投向另一个人,那人端坐在另一边,既不喝酒,也不作乐,年轻英俊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有一双鹰眼锐利得紧,再加上他手上一直抱着那柄寒芒烁烁的长剑,也难怪那些女子不敢近他的身了。
“王三哥,虽然你自京城远道而来帮助我们,实在有恩,但是,女人的事情,请恕冷某,爱莫能助。”冷血实在不愧为他的名字,当他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时,王小石简直觉得身子都冷了一半。
白愁飞看到他们两人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却忽然身子一软,斜斜地倒在了王小石身上。
“二哥,你你你你你你……”王小石下意识地将人抱后又不知道是不是该放,一紧张又口吃了起来,直到白愁飞抬眸的一个眼神,他才明了地对那些个女子说道。
“几位姑娘,我二哥实在是醉了,你们就放了他吧。”
那些女子见白愁飞醉醺醺地仍在念着“酒”字,便吃吃地掩唇媚笑,这才莲步慢摇地离开。
“二哥,人都走了。”王小石好意提醒道,白愁飞想到自己本就在装醉,所幸干脆地往王小石身上一躺,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再说。
看来,他是一点也没理解到王小石的“好意”……
感觉白愁飞的发丝搔着自己的颈窝,那灼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的衣领上,王小石直觉那酒热简直就是烧到了心里。
白愁飞却冷静如初地开始说:“你们知道刚才看我们都有哪些人吗?”
“妄言山庄的少庄主不用说,还有江南八大庄的其余七大庄门人,就连霹雳堂的雷非雷也来了,其余的还有‘奉’派、‘陈’派几个派系的人,那边那几个,是桃花社,凤莲堂的当家。”冷血一声冷哼,“没想到连大老远的东北五大寇都在。”
王小石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打了个呼哨,“左稍那几个穿紫衣的是狄飞惊堂子里的人,上次我曾见过。”
“没想到连六分半堂的人都来了,看来只要有你王楼主在,我们想不惹人注意都难。”白愁飞说着,便从王小石的怀里坐起,自己又倒了酒慢慢地抿着。
王小石苦笑一声(他却不知是为了白愁飞的话,还是为他的行动苦笑,总之,他是感到怀里少了一种暖人的温度),说道:“这基本上是整个武林都被搬到这小小的红袖招里来了,却不知这里除了温柔乡还有什么吸引人的?”
“一点梅。”白愁飞说,“一点梅差点杀死崔捕头的事,怕是已经传遍武林了,而崔捕头既然倒在红袖招的院内,自然会吸引追查一点梅的人前来。”他用三根细长的手指拈起酒杯,慢悠悠地说道,“一点梅,已经是武林公敌了。”
“说到三师兄的事……”一向不苟言笑的冷血忽然道,“白公子救了三师兄一命,冷某有恩必报,将来定会还白公子这一个恩情。”
白愁飞不语,只是唇间慢慢浮上一抹淡笑,淡如水,明如月,却让王小石,隐隐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顾惜朝!你精通医理,一定要救他一命!!”
当看见铁手那样一个稳重坚忍的汉子憔悴成那副模样,狠心连顾惜朝也不禁动容了。
“顾惜朝,有没有法子?”戚少商立在一旁,俊朗的眉峰皱在一起。床上躺着的那个嗜酒如命爱闹爱笑的追命如今却一点生气也没有,他安静地沉睡着,却仿佛永远也醒不过来。
“不行……”顾惜朝摇了摇头,“伤口太深了,只差寸许进到了心尖,如今能够凭人参吊着他一口气,已是很不容易了。”
“那怎么办?!”铁手抓着床沿,手上青筋逬出!“难道要我们看着他死吗?!”
“铁手,你先别急!让顾惜朝再看看!!”戚少商拉住铁手,用眼神示意顾惜朝过去。顾惜朝狠一咬牙,又忙去翻查那几味药理。
白愁飞冷眼看着这一切,忽然转身就走。
王小石一个箭步拦在他面前,“二哥,你要到哪儿去?现在正是他们最需要人的时候!”
“对着一个死人再急又有什么用?我自然是打算离开,我的目标是一点梅,除此之外的事与我无关。”
“二哥!你……”
“站住。”
一柄寒剑打断了王小石的话,也挡住了白愁飞的去路。
冷血。
冷血傲然站立,剑尖直指白愁飞道:“你要离开随你,但是,你不能说我三师兄是死人。”
“你想怎样?”白愁飞也傲,他的傲与冷血的冷傲不同,是孤高,是狂妄的傲。
冷血剑比血冷,他说:“我要你付出代价。”说完,他的剑已出!
“住手!”王小石一招“隔空相思刀”化去他的剑势,吼道:“现在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