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水榭(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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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的脸皮下还有一张脸皮。一张更苍白、更光滑、也更英俊、硬朗、漂亮的脸皮。
王小石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半天,才哽了口口水说,“你、你还是原样更好看;我、我、我我我我要晕了!”说完,他两眼一翻,便仰头倒了下去。
“喂、喂!王小石!!”白愁飞一个箭步冲至他面前,细察才发现王小石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往外冒着血,他能挺到这一刻完全是凭意志,此下战局一定,他全身一松,便因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白愁飞看了看昏迷中的王小石,起身却向他掉落在一旁的兵器走去。他左手拾起相思刀,右手拿住销魂剑。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王小石走去。
「他要杀他?」
「他为何不能杀他。」
「他害他败了一次,死了一次。」
「他一直一直一直都想杀他。」
「他晕过去了,毫无防备。」
「这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动手!」
“哐当!!”兵器被重重地掷在王小石身边,白愁飞还踹了他几脚,“起来!”他冲他喊道,“我可不想抬你出去!!”
晕过去的人怎么会答话?所以王小石继续理所当然的晕着。白愁飞骂了几句娘,还是伸手将人拉了起来,拾了他的刀剑,扛着他往地道外走去。
回到紫竹林。
顾惜朝斜倚在树上,眯着眼睛看逐渐发白的天色。他已经看惯了风林涧里那云雾缭绕,只见天光不见朝阳的景色。一个人看惯了某样东西,难免会过渡到看腻、看厌的态度。
他是不是已经看厌了风林涧的朝阳,或者,他已经看厌、看腻了风林涧。
那毕竟是一个牢笼,铁手用来束缚他的牢笼,尽管牢笼的钥匙是他最爱的妻子,晚晴。
他,又是不是已经爱腻、爱厌了傅晚晴?
不会!顾惜朝猛地甩了甩头!他很清楚,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会用一辈子去记住一个人,缅怀一个人,把他(她)的生命溶入自己的骨血,你会对自己的骨血产生厌恶吗?
而他就是那一种人。
不过,也有一种人,他也许也有这样一个极深爱的人,但他却依然视那人为过客,他也许也曾将他(她)溶入骨血,不过,他却连自己的骨血都能割舍。很快,便腻了、厌了、倦了、弃了。他便只剩下他自己了。
顾惜朝在猜,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男人就是白愁飞。他迎面走来的时候,微微泛白的光影正晃动,他的脸色很苍白,白得近乎透明。可他的身板却很直,眼睛却很亮,一呼一息一静一动间,就那么地傲、而绝。
他的身后几乎是半拖半拉地携着一个人,王小石。王小石全身绽放着血花,似乎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了。
白愁飞笔直地走到顾惜朝跟前,把人一甩,潇洒地就往回走。
可顾惜朝却喊住了他,“白愁飞。”
他的脚步滞了滞,回过头来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是谁?”他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知道他的身份,虽然他也并没有想过要继续隐藏。
顾惜朝微一欠身,笑道,“顾惜朝。”
“哦,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追了戚少商一千多里,人没追到,反而把自己给陪上了的人吧。”他刻意不说“追杀”,只说“追”,这意思便可大可小了。他看出顾惜朝的眼中掠过一丝寒意,可随即已经恢复了平常。
“白公子的名声也大的很哪,当年金风细雨楼的白楼主,何其威风,到头来却被一个女人暗算。该说是红颜祸水,还是你根本就没那种命?”他挑眉看人,神情自得。
白愁飞的右手手指动了一下,却还是停了下来。朝顾惜朝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站住!”他又一次喊住他。
“凭你就能让我站住?”白愁飞冷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武功废得差不多了。而且,就算是王小石和戚少商现在醒过来,也制不住我!”
“我是制不住你。”顾惜朝淡淡地笑道,“可天下之大,制得住你的人可多得去了。六分半堂、有桥集团、金风细雨楼、发梦二党,还有蔡京,谁都想你死。”
“……你想怎么样?”
“我想你跟我去见个人。放心,是一个不会对你有害,反而对你有益的人。”
“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只能信我。”
白愁飞忽而叹了口气,“你要我见谁?诸葛神候,还是四大名捕?”
顾惜朝慢慢地说:“无情。”
白愁飞几乎要点头的时候,却听见顾惜朝又道:“其实,我叫你去的主要原因是,我一个人实在抬不动那两坨。”
他忽然觉得,王小石,你实在比戚少商,好命的许多!
之八 无 情
无情一夜未眠。
他如今正闲闲地坐在落花满地的小院里,修长的手指捻着一两片细碎的桃花瓣,柔软的像一池春水或是春水般的女子。
连风都不忍惊起他的衣袂,他是那么的宁静而安谧。
但也只有真正与他交过手的人才知道,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文儒公子,有怎样雷厉风行的手段和足以令天下人失惊的才智。
无情叹了口气,淡淡的,幽幽的,长长的。
这世上偏偏就有这样一种人,任他是彻夜难眠还是心事满怀,他都能保持绝佳的风度与气质。譬如无情,譬如乘风而至的那两人。
他叹气的时候风便乱了,乱风扫起一地的乱红,这桃花似乎又回到了昨日纷纷落下的那一刻,无情微眯了眼,看着花海中一青一白的两个身影。他知道时间终不可倒退,正如他知道回来的不是昨天离开的那两人,一样。
“你们来了。”叹出的气似乎还徘徊在唇间,无情的话语有那么一丝丝的低回宛转。
顾惜朝和白愁飞都没有答话,只是各自把身上的“重荷”给卸了下来。
血。
比那漫天的桃花还要艳红一百倍的血覆盖在王小石的全身上下。
他简直就成了一个血人。
而另一个人,戚少商。
他的身上却一滴血也没有,甚至连一个伤口也看不见。
连他闭起的眼睛也是那么的平静,就似睡着了般。
可无情的心却乱了,一刹那,比那乱风、乱红、乱雨还要来得乱。
他毫不迟疑地走向了戚少商,接连封住他身上三大|穴道,然后立刻命令在一旁守候的剑僮取来伤药,为他敷上。
他一眼便看出戚少商的伤要比王小石的厉害许多,伤在经脉。而王小石虽然血流如注,却都不是什么致命伤,他晕过去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力气用尽了。
“幸好你事先帮他上过药了,不然,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这只手。”他对顾惜朝叹道。
顾惜朝看着他,满不在乎地道:“废话就不用说了,我只是完成和你的协议而已,他戚少商是死是活,是残废还是断手,与我无关。”
“何必说的如此绝情,你若真是有心杀他,想那千里追杀,他也逃不过去。”无情悠悠地回道,伸手解开了戚少商的昏睡|穴。
“你……”顾惜朝皱了眉,却突然闭上了嘴。因为这时,戚少商已经醒过来了。
“少商,别乱动。”无情制止了他想要站起来的动作,“一点梅的剑穿过了你的经脉,这段时间需要好生调养。”
“一点梅?你还真是清楚。”顾惜朝冷冷地笑道。
无情叹了口气,“看到白公子,难道我还不清楚那是真正的一点梅吗?”他抬头,冲着白愁飞微微一笑,“没错吧,白愁飞,白公子。”
白愁飞站在院落的正中央,负手看天。他似很久没有看过天空一般,如此依恋、流连、认真地看天。他以前看天空,是想飞之心,永远不死。而在他“死”过一次之后,他看着这同样的天空,是否仍然想飞?
没有人知道,但人人都可以猜。而且,无论是谁猜,答案终是一个,他还是他,白愁飞!
听到无情的询问,他才慢慢地,似乎极不舍地将视线扯回来。嘴角的笑容还是那么自大而狂妄,只是多了三分惆怅,三分冷淡,还有一分是更为凌厉的杀意般的美!
“成大捕头自然是成竹在胸,何必需要我白某人发表意见。”
“白公子说笑了。”无情微低下眼帘,淡淡地道:“既然白公子不是我们的敌人,那么,我们便很有可能成为朋友。对朋友的意见,我一向是很尊重的。”
“朋友?”白愁飞冷哼一声,“你认为,我们有可能成为朋友吗?”
“至少我认为白公子不想再多一个敌人。”无情回道,“你应该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想着你死,你既然活了过来,那么,你以前的帐也自会有人一笔一笔地和你算!”他看了眼依旧昏睡的王小石,顿了顿,说:“就算是王楼主,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白愁飞突然皱眉,厉声道:“我还没想过让王小石这小毛孩保护!”他看着无情,又慢慢地道:“而且,我不一定要寄在你们六扇门篱下……”
“哦,难道白公子又找着什么好靠山了吗?”无情似乎很惊讶地问道,“只不要又像你义父蔡京一样,到头来,只为除你而后快!”
听见蔡京的名字,白愁飞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眼看这气氛就要一触即发,突然一阵虽然带着些气喘的艰难,却依旧爽朗的好听的笑声打破了这场僵局。
“哈哈,二哥,成捕头,你们就别再打哑谜了。难为我和戚兄,听得是一团糊涂啊。”开口的自然是王小石,能将这样一场风声鹤唳的形势瞬间化为春风过境的,除了他还有谁?
王小石虽然清醒了过来,可身上的伤还是疼的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血竟然这么多,这么充足,他突然很想知道这血到底什么时候流得尽,当然,他可不想死。
他觉得活着总是好的,世界这么大,这么丰富多彩,活着,总能多看一天、多看一点。尤其是现在,虽然某人对他还是一副冷淡面孔,但他可是一点也不想死了。
一点也不。
戚少商这时却在看着一个人,顾惜朝。
他觉得顾惜朝似在看着无情,又似在看着白愁飞,又似在看着王小石。
可就是没有在看着他!
这让他很恼火,很恼火很恼火。可又说不清为什么恼火。
好吧,姑且认为是对他把自己打晕扛回来的事气愤吧!
可是,顾惜朝这么做又似乎是为了他好?
哪一分是真?哪一分是假?戚少商似乎有些分不清了。或许,从他认识顾惜朝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分不清这世上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了。
而王小石的话刚好转移了他的想法,他心里也确实有疑问,便径直向无情看去。
无情接过他的视线,有些歉意的一叹,“抱歉,少商,我其实并不想瞒你。只是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却也不便告诉你。”他环视众人,傲然站立的白愁飞,事不关已的顾惜朝,笑嘻嘻的小石头(或许现在该叫血石头了),还有眼里虽有疑问却依然袒露其信任的戚少商。无情说道:“本来,白公子未死一事我们也是不久前才收到的消息,就在一点梅暗杀了雷家庄的雷盈盈时,有人汇报,在那里发现了白公子的身影。我便派人跟踪公子,也是几经周折才发现你在义庄落脚。种种迹象表明,你,就是一点梅。而你的“尸体”又恰好在那时出现了,真是巧,我便让顾惜朝去一探你的虚实,可没想到,这一探便捅出了篓子,不过,也捅出了真相——那果然是二十年前称霸江湖的第一剑客一点梅。至于白公子你,为什么每次都在一点梅犯案的地点出现,又为什么藏在义庄里,恕成某愚努,不得而知。”
“那顾惜朝呢?他为什么会在你的计划里?”戚少商问着无情,看的却是顾惜朝。顾惜朝这时也回过头来,眼里含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看着他。
无情微一怔楞,低下了头,幽睫微颤,“我……这是我和顾公子的协定。”
戚少商却不再追问,他知道无情必是另有原因,他无意令他为难。
而另有一人则不然,白愁飞冷眼旁观,忽然道:“看样子成捕头并没有什么合作的诚意,如果连开诚布公都做不到,谈什么朋友!”
他从来不拿朋友当朋友,却也说起朋友来了。
“我帮无情破了这案子,他答应还我自由,让我带晚晴离开风林涧。”顾惜朝随口接道,像是在说着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就连戚少商,甚至无情都不清楚,这个筹码对他来说,究竟有多大分量。无情念他雄心壮志仍在,而又武功丧失了大半,要离开风林涧,或者是有所作为都不容易。不过,以此为交换,却也是冒了风险。顾惜朝的表现,实在太让人摸不透了。
可白愁飞明显不管这么多,“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那白某就先告辞了。”
“那白公子的意思是……?”无情问。
白愁飞一摊手,道:“我答应不与你们为敌,至于合不合作,看我心情。”他转身便走,却被一个人拦在了身前,眉微皱,他道:“你倒真是命大,这样还不死?”
“我既然叫小石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