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已完结)-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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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的小留香已经依稀可以见到长大后的样子,不象太平,也不象他,反倒象极了君大少爷,连性格也是,不象太平平淡内敛,也不似他深沉偏执,执着、聪慧却明朗,是个光芒耀眼的孩子,可预见十几年以后定又是一无双倾城,可不知她跟太平,谁能看到他颠倒众生。含着嘴里酸酸甜甜的糖,桃花眼深邃得彷佛敛尽了世间一切深渊,智高者性偏,志大者情薄,他却偏执又骄傲,这天下能让他放在心上想占有的不过一人尔,江山与她,谁重?
太平,江山与我,谁重?
我本龙生第九子,来做凡间第一人,你们只羡慕我云里变化,谁知道我潭底的深沉,纵有一刻被父亲的天性柔化了心肠,纵有一刻也曾想做个自私的男子看你翻云覆雨,可我终究是姬嬽,终究是大姚的帝王啊,太平,你今日纵使腾云驾雾也莫小看了天下人,不妨尽施了手段,且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何等程度。
额古纳草原,燕王大帐内,在知道太平所为后,君霐皱眉不赞同的责道:“太平,你如此做,未免残忍。”他虽然一向不喜欢景帝,也不乐见女儿跟姬家人纠缠不清,巴不得太平狠下心来,但秉着同是男人的立场,不得不承认,太平这事做得极其不地道。 太平端坐在椅子上,右手握着一支炭笔快速的批着折本,直到一摞全部看过,叫人进来迅速都发了下去,才抬起头来,端起牛奶来喝了一口。
攻姒之战意在速战速决,燕云三年筹备君家百年积累,已经投入了全部的心力,若不是有个精通政务的高容岚在后方为她坐镇,她都不敢随军亲征,在这种状态下,如何承受得起来自大姚的背后狙击?若非知道姬嬽身份或者说是把柄,光凭着她跟姬嬽十年的知己交情,自己也绝对不会敢这么冒险孤注一掷,一个“静”字是威胁,燕云姒国交战期间大姚若背后有动作,暴露姬嬽的身份再狙杀姚朝皇室硕果仅存的两位亲王,群龙无首,足够大姚立刻四分五裂,乱得什么都顾不上,姬嬽再怎么抉择都绝对不敢。
她自然知道她这么做对姬嬽伤害极深,但她不愿赌姬嬽的私心和帝性,在情她自然相信他,同时,就如同姬嬽了解她一样,她也同样明白姬嬽是位何等出色的帝王,何必让他去纠结挣扎?他既然选择了她,一时脆弱或是一生选择就由不得他了。她们彼此本来也就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纯洁正义人士,手段有什么重要的,谁欠了谁,谁负了了,谁对不起谁,糊涂帐不多这一笔,以后再慢慢算好了。
应你所求,我伸出了手,既已如此,桃花你还想站到哪里去?既然是女尊的世界,那么就依照女尊的规矩来,男人选择一时,女人决定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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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城
由初春到秋末,额古纳草原上的姒燕两军你来我往的纠缠了大半年,姒军没有等到燕云后背乱起的消息,等到的是来自自己后方的烽火。由君长安,慕容秋叶,君朝歌领军,一支燕王嫡系,最精良最强悍的两千近卫轻骑竟早在初春便已经悄悄潜入草原。这场战争,与其说是君太平的野心登冕之战,不如说是君家百年谋划的大爆发。
半个多世纪以来,行走在塞外草原上的商队有九成九都属君家,曾让历朝军队头疼的草原广大难觅,姒军飘忽如狼的问题,在君家商队绘制的精密地图下迎刃而解,甚至早在三年前,君太平初为燕王开始,便开始有计划的偷偷在草原上布置下了若干个补给点。两千轻骑,一人双马,从人头武装到马蹄,不带给养,不留退路,以战养战,在额古纳草原的大战打起的同时,也在草原深处开始了逐个部落的屠杀。她们严格遵照了出征燕王殿下的亲自指示,严密行踪,突袭大部落,灭绝小部落,一击就走,杀光女人,抢够给养,烧光物资,逼迫老弱病残在草原上流浪。两千燕云精骑,每一个都是能以一挡百的武士,一心屠杀起来,等闲几万人根本拦不住,几个月下来,随着受袭的部落越来越多,姒国后方乱得一塌糊涂。
这个计划由燕王所提,元帅君霐并一干老将参谋补充筹备,几经筛选,最后挑了目光长远沉稳冷静的君长安、百无禁忌行事不拘一格的慕容秋叶和对草原了如指掌狡诈如狐的君朝歌三人率军执行,属下两千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敢死之士,走前两千零三人,每人都留下了遗书,燕王亲手设计了名牌,精钢所制的小小一片挂在脖子上,从她们悄悄潜进草原的那一刻起就没想尸骨还。送这全身黑漆漆就露出一双眼睛,浑身血腥杀气的两千人出塞的时候,连君霐那样的战争狂人都浑身发凉。这一场屠杀,君长安屠夫之名名扬天下,这一场奔袭,燕云近卫黑骑军名垂青史,这一场灭绝,是君太平直到千百年之后还被卫道人士指责为血腥大帝的开始。
十月,得知自己部落被君长安灭族,所有资产被烧掠一空,老人男子在草原上流离失所,一日冻饿死三成,其他部落自顾不暇没有救助的土查部猛摩希尔族长首先从额古纳草原撤军,领着自己残余的三万骑两眼血红的返回草原开始四处围剿君长安。
十月中旬,白天鹅部落、野勖部落退出;十月下旬,天马部族、桑奇河下部族退出;
十一月,连完颜部族、可查部族也都退兵卫护后方了。君长安两千轻骑领着姒国各大部族三十余万主力在草原捉起迷藏,而额古纳草原上剩下的还倍数于燕云军的几十万勤王军远远不是君霐的对手,君霐没有放过这次机会。
十二月,草原进入了隆冬,塞外万里飘雪,一直深藏未出的燕云三万禁卫黑骑军抵达战场,君霐二十万燕云铁骑破姒国五十余万大军于额古纳草原,千里追杀至祈连山脚下。姒国王庭成了一座孤城,赤裸裸的袒露在杀气腾腾燕云军面前。
三珠金顶的帝王寝宫内,仓皇失措的姒帝澹台烾凤指着一人惊怒道:“竟然是你,是你开的城!你,你丧心病狂!”库诺尔长帝卿松开剑柄,转身出宫,甩开了皮靴赤足踏上冰凉的石地,刺骨到心的感觉,一如她曾经从后面伸手出来拖自己进黑幽幽的暗角。你看见了吗,你的国家如今四处烽火,你的臣民尸横遍野,你死了,她们凭什么还那么幸福欢歌?她们为这个位置谋杀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坐在上面招摇?你的仇我报了,你深爱的国家却倾倒了,我也要来见你了,你会恨我么?长长的裙裾拖在雪白的玉石长廊上,指尖宛转着一朵幽蓝的绢花,凄凉长笑。
姚,景帝永昌二十一年,姒,殇帝二年,二月,姒国王庭城破,殇帝澹台烾凤被人先行暗杀于皇宫内。破城之日,燕王下令不受降直接屠城,数十万姒民被屠杀一空,澹台皇族自帝起千余人无以漏网,全部被杀。屠杀整整持续了三日,天空飘的雪都红了,鲜血流淌出来凝固成了狰狞的鬼蜮,空气中都是血腥的味道,白色的金灿灿的草原明珠金光之城成了血之城,血光腥风下,一步步踏城进来的美丽燕王就如从十八层深渊底下爬上来的修罗王一样,那双琥珀色清淡的凤眼呀,从此铭刻在长生天的子民灵魂里,永世不忘的梦魇。王庭惨剧传出,天下震惊,草原子民伏地痛哭,就连大姚帝都的景帝都龙颜色变,惊得掉了折子。
燕云历代皆桀骜,大姚皇室之所以能容忍君家的存在,用慢刀子慢慢磨,主要是因为燕云特殊的状况跟地理环境。燕九州原本就是战地,直到首任燕王下令将旗下将士家众强迫迁来,才逐渐形成了城市,云九州更加,前方作战的都是姒国奴隶。君家强融燕云之后,十八州混血通婚,民族文化混杂,秉承儒家学说的中原自然是视之为杂民,草原也是唾弃,根本无处可容。而燕云本身资源并不富裕,自身出产完全不够养活百万户人口,年年都需要朝廷拨粮接济,青壮年女子六成靠从军养家,军饷后勤等命脉皆掐在朝廷手中,所以就算君太平初为燕王,处处张狂大行新政,不尊上谕,不理皇令,因燕王历代都如此,朝廷只当是君家复起又多了一个刺头亲王,实是没大当回事,毕竟历代燕王哪个不是天纵其才不也都没敢反不是?
君太平年少气盛,当年又是含恨冒天下之大不韪弃母族继承的亲王,三年练兵,和姒国这一场冲突也是众人早有预料的,虽然场面闹得大了一点……但实在没想到,以君家之富,燕云暗藏之储备,竟然可以支持全燕云境内三年练兵,三十多万主力数年征战,而且兵力如此之强,二十五万纯精骑兵呀,而且三年成军,君太平的魄力手笔之大,燕云民众潜力之深,实在是骇人听闻……君太平如此辣手,不惜灭族屠城求速战……后患无忧,大姚拿什么再去圈住这只出栏的猛虎?
路子归呢?”探子被人提醒才反应过来陛下问的是姒皇后姚长宁帝卿殿下,忙磕磕绊绊的答道:“帝卿殿下,也身,身陨宫中……”满殿倒抽一口气,景帝闭目藏住苦涩。屠姒王庭,杀大姚帝卿……太平,你果然,果然……
祈连山下,还有一个人也正不满着,不过他不满倒不是因为屠城,而是不满燕王是以王之名下的屠城令。青史污名,士林的口诛笔伐,君霐并不愿意这些落在尚年轻的女儿头上,城要屠,但完全可以让他以元帅的名义下令,本来这次灭姒的主帅就是他。
太平看着不远处姒国王庭燃烧的火焰,伸手抹去父亲金甲上的一抹乌迹,安抚的平淡道:“父亲给我把天下打下来,还要替我担历史骂名么?女儿虽然不会疆场厮杀,但杀几十万人却还不会承担不起,放心吧,没事的。”君霐看着女儿映在火光中年轻的脸,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心中藏下一抹忧虑。只有他这个做父亲的隐约有点感觉,太平自小早熟,性情凉薄,却又矛盾的温和,将帅之道都死活无法开窍,上百万的杀戮对她而言绝不是跟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描淡写。
姚后宫,景帝和秦太后看着来自祈连山下的详细探报,秦太后惊得脸色数变:“她这不是要灭姒,分明是想完全吞并,蛮荒苦寒之地,她难道想……”景帝点头,眼神深沉道:“此城一屠,最多两年,她就可以平定姒国全境。”
姒国尚施行部落奴隶制度,皇族灭绝,贵族清空,以燕云本身的混血性质,加上太平这几年施行的新政,要整合统治剩下的奴隶姒民一点困难都没有。万里疆域在手,燕云已经有足够的资本跟大姚分庭抗礼,就是持久战都不怕,不出两年,姒国全部被燕云吞并消化后,君太平会在燕云登基立国……
“这不可能!王庭虽破,姒国还有百万民众,四十余万军队流离在草原之上,八大亲王部落尚余其四,草原广大,拖沓起来,漫说两年,就是三五十年都不可能结束战乱!”秦太后斩钉截铁道。
景帝轻轻揉了揉几天没合的眼,疲惫的道:“按理说是如此,不过,太平会怎么做,算不到。”一年破了姒国王庭,这在战起之初也是谁也没想到的吧?两年!姬嬽重重捶了一下桌子,他可以肯定,最多再有两年,太平一定可以结束这场战争,并且把姒国全啃下来。
“她既然敢召告天下杀了长宁帝卿,那路子归就肯定没死,皇儿,你在想什么?”
她打下一个偌大的版图,或许带了那路子归从此偏安一隅安享太平,或许兴兵犯上直指泰阳,皇儿,你是想她来还是不来?
景帝转过头来,深邃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父亲:“孩儿什么都没想。”秦太后伸手轻轻摸着景帝的脸,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显现出一丝伤感:“可怜的孩子,若知今日,父后……”
景帝勾起唇嘲讽一笑:“若早知今日父后如何?”秦修无力的垂下眼,是呀,就是提前知道有这么一天,自己难道就会收手不那么做么?他不能让君霐进宫,也无法看着他被杀,全是定数呀,君家的人,全是命里的定数。姒国王庭城外,太平侧头看着父亲平淡道:“不,一年足矣。”
伤战
“小四!”长安徒劳无功的抱着君朝歌渐冷的身体,泪眼朦胧。
“姑奶奶,还,没,没死,你这,家伙,嚎,嚎什么……”君朝歌笑骂道,断断续续的,却是声若蚊吟了:“要快,往南走,小姐一定已经打下王庭了。”
“嗯!”长安用力擦去泪水,拼命的点头,嗓子却堵得说不出话来。洛阳、西歧、朝歌、建邺、秦川、楚岭、潼关还有她长安,八个人从小跟小姐一块长大,读书识字知史明理都是小姐手把手教的,情比手足。当年八人抓阄取名字,她摸到长安,又长留在小姐身边,戏称为八俊之首,小姐曾笑谑:早知道你们要自封八“骏”了,还不如干脆用赤骥盗骊白义给你们取名字呢,省得我想破脑袋。如今八俊缺一,眼睁睁看着朝歌折在她面前,回去怎么跟小姐交代,怎么去见姐妹们……
“虽然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但,她爷爷的,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