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 小楼传说 ⅰ (共4卷)-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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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不理智,不正常的作法,真是太可笑了……但是,手,到底松开了。然后,他微笑,第一次转开目光,看向何铭,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微臣复有何言。”何铭大刺刺点点头,随手一挥:“来啊,还不给我绑了。”四周的士兵们沉默着,谁也没有动弹。何铭大怒,望向卢东篱:“卢元帅,圣旨在此,你们抗逆不遵,是何罪名。”卢东篱听而未闻,依然死死盯着风劲节。因为害怕自己会失控地怒吼出来,他不得不拼命咬牙,此刻口里已全是血腥气。贺卓上前一步“卢元帅,圣旨命你行法监斩,你若不从,我们身负圣命,不得不请蒙将军,以抗旨罪将所有人等,一一收押处置了。”蒙天成忍不住低声道:“大人,卢元将他们与风将军皆竟是多年同袍,情何以堪,不如由我命属下……”“蒙将军。”贺卓厉声喝“这是圣令。”蒙天成苦笑一声,叹息退后。望望卢东篱,再看看风劲节,眸中终露出深深恻隐之意。这些年来,他也立过不少功劳,却总被卢东篱和风劲节的风光压得黯然无光。他不是不介意的。知道瑞王有意让他接管这全国最精锐这一支部队的兵权,他也不是不动心的。只是眼看如此英雄虎将,受这样的的磨难,就算自己是最后的得利者,到底还是有些唇亡齿寒的悲凉在。心头也实实不明白,明明先找个理由把人召回京城,再下狱处死,是杀戮军中将领最安全最稳妥的方式,为什么非要大军之中问斩,为什么一定要逼卢东篱亲自监斩。难道只为了让卢东篱失去军心,就一定要冒这么大的险吗?贺卓喝退了蒙天成,又加重语气,喊了声:“卢元帅。”卢东篱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应该已经不能思考了,却又分分明明地知道,如果贺卓以圣旨要求蒙天成行强,将所有抗命者一一治罪,则纷争必起,而争斗拼打只要一旦开始,就势必越来越大。最后把所有人卷入其中。大赵儿郎的鲜血将会流满整座定远关,大赵国将再无一支能战之军,而陈国的八万大军,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回头攻来。卢东篱定定得看着风劲节,直到眼中的怒火,变作深深悲凉,直到脸上的愤然,变成漠然的麻木。他闭了闭眼,然后开口。声音出奇的沙哑:“把他绑了,押去校场。”那么低沉的命令,却让厅内的亲兵们手脚冰凉。卢东篱愤然怒目喝道:“你们听到没有。”亲兵们拿着绳子,拖拖拉拉走过来。风劲节一笑把手背在身后,却还是没有人来绑他。他轻叹一声:“事已至此,多拖无益,不过叫我白白难堪,何不让我去得洒脱一些。”他回眸,看了几个元帅亲兵一眼,低声道:“别替你们元帅召祸了,有我一个受死,还不够吗?”几个亲兵如受电击,这才颤抖着给他上绑,只是低头时,男儿的热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落在他们最敬重的将军那刚刚为国征战而归,染了一路风沙霜尘的披风上。风劲节被绑了之后,也不用旁人押,挺身站起,自往外而去,甚至不曾多看卢东篱一眼。卢东篱木然地看着这一切,至此才低声道:“传我命令,所有驻军,各依所部,各行其职,不得擅离,请几位将军到校场,约束其他士兵,不许任何人生乱。”亲兵低垂着头,几乎是有气无力地应一声,才出去。何铭立刻叫了起来:“卢帅,如此重犯处斩,理当召来全军观刑,以为警示……”不等他说完,蒙天成在旁沉声道:“公公,若是三万人马齐聚,只消有一人心怀不轨,大声呼号,便有可能酿成兵变巨祸。”何铭打个寒战,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敢再多说什么。他是大内的总管太监,位高权重,到哪里传旨意,不是趾高气昂,多少封缰大吏见了他,也如狗一般献媚。这次奉旨来杀风劲节,也没当什么大事,只以为传了旨意便可,倒从没有想过,居然会违抗。此番见到多名将军怒而抗辩,不少士兵聚众相抗,大大小小惹出不少事端,现在又亲眼见到,卢东篱连自己的亲兵,都无法指挥自如地捆绑风劲节。他到底是有些危机感了。终于悟到自己身在三万大军之内了。这心头一凉,倒也顾不得再作威作福了。急道:“卢元帅,我们立刻去校场行刑。”卢东篱神色漠然地如同脸上罩了一个冰冷的面具,而声音平静得不见丝毫起伏:“公公,贺大人,蒙将军,请先行一步。奉旨行刑,乃国之大礼,下官不敢以平日常服行之。请容我略慢一步,更换正式官服再往。”这话说得倒也是有礼的,一般来说,官员们在办公时间之外,是很少穿正式的官服的,就是平时起居,或待客,也多是常服。但杀头是国家刑法的大事,哪一次监斩官办事,敢不穿全套官服呢。因此贺卓与何铭也就没有多说,点点头,便一同往校场而去。蒙天成虽对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换衣服感到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想太多,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卢东篱也变不出什么别的花样来。他也只得紧跟着离开了,只是行到门口,回身望望卢东篱,张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到底觉得,此时的言语,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无力且可笑的,到最后,只得长叹一声罢了。这一声叹息,倒真正出自于真诚。他清楚地看到了卢东篱的苦痛,卢东篱的挣扎,也分分明明地知道,卢东篱对国家的忠诚。若非忠诚,若非时时刻刻顾全着国家,他手里明明有着三万精兵,又何至于害怕自己的二万五千人。即使对一个不断压迫伤害自己的国家,依然守卫到底,依然不肯放弃。可是,他爱国,国却并不爱他。他牺牲一切甚至自己最好的朋友来守护这一切,这个国家的上位者们,却清醒地知道他的忠诚,而冷酷地利用这种忠诚,逼迫他去做最可怕的事。蒙天成知道臣不可议君非,但在这一刻,真的对瑞王有了极大的不满。王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为了夺取军权,为了拉拢九王,有的人必须牺牲,但为什么不能给英雄起码的尊重,不能给忠良微薄的尊严,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痛快地,不受折磨的死去?他摇摇头,沉默地离去了。卢东篱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厅里仅余的几个亲兵,也漠然地呆立着。没有人正视他们的主帅,没有人说一个字,或动弹一下。直到那仿佛水滴落地的声音引得一名亲兵去寻找,目光在卢东篱脚下一凝,惊叫:“元帅,你受伤了。”其他几人也同时看到卢东篱双手下方的血滴,大家一齐冲过去,不由分说地就捋开他的袖子,硬抬起他的手。卢东篱的双手十指,已经死死抓进自己的血肉之中,淋漓的鲜血,撕裂的皮肉,无不触目惊心。亲兵惊叫着拼力想要扳开他的手指,却只觉他抓得那么紧,那么紧。紧得两三个人用力,竟也扳之不动。不知是谁忽得痛哭失声:“元帅,你别这样……”不知是谁扑痛一声,跪倒地上:“元帅,求求你了……”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喊一声:“元帅,都是我们不好,明明你是最难受的一个,我们还都怪你,可是元帅,你要难受,你打我们,骂我们,你吼一声,叫一声啊,你别这样……“卢东篱的目光依旧呆呆望着前方,身边的哭叫,他其实听得不是很清,也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只是双手十指,慢慢地松开了。亲兵们颤抖地着托着他的手,看着两手掌心血肉模糊,已经完全给抓得稀烂。男人的指甲本来即短且钝,要多大的力量,可以把自己的手掌,抓得皮破肉烂到这种地步?亲兵们手忙脚乱地要给他上药包扎,卢东篱微微一挣,抬起双手:“不用麻烦了,快些帮我更衣,我不能……”他抬眼,望向厅外,眼神木然,语声木然:“我不能让轻节一直等着我。”
第八十章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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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铺就的大校场出奇地广阔,四周渐渐聚集了将近但乍然望去,依旧给人一种极其空茫冷寂的感觉。自从接了圣旨之后,卢东篱第一时间就把定远关军士的日常差事加了两三倍,增多巡营时间,加岗,加哨,诸多改动之后,大部份士兵的时间都被填得非常满,一天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找不出什么空闲时间。而极为严苛的军令更严禁任何士兵,在未得命令的情况下,放下手头的工作。这也是防止士兵们因不平而聚众相抗,甚而引起动乱的的手段。而蒙天成也让自己的二万五千人马,帮助监管防范,但又要求手下,对定远关士兵尽量容忍,就算被挑衅,被责难,也不可发作。因为双方的努力,虽然下层军士们一直小冲突不断,到底还是没酿成什么大事件。这种安排,也让风劲节被押往校场待斩的消息不能在第一时间通传全城。士兵们大部份各有职司,分得极散,而且只要手头上还有差事没完,就不得擅走一步,因此很多人不能及时得到消息,而就算是知道的,也不一定能赶得来。三万人的数字毕竟太过庞大了。而士兵们都是铁血杀戮中走过来的战士,人人都有一腔热血。就算冷静细思其中得失。或许会退缩,会犹豫,会迟疑,但人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血肉之心,若是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终还会有意气,会有冲动。会有置一切利害得失于不顾地热血在。谁也不知道,让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亲眼目睹他们所尊敬的将领被杀戮,最终会有什么后果。身为定远关的主帅,最悲哀最讽刺的在于,卢东篱明明是最心痛的一个。却不得不苦心安排,压制这所有的可能。但即使如此,还是有士兵能及时赶来。虽然为了防止突发事件,在进入校场时,他们被要求不许携带武器,但一双紧握的双拳,依然让人感觉到,有撼动天地的可怕力量。几千人聚在一起,冷寂而无声。没有人大声吼叫,没有人愤然呼号。没有人招集众人做出什么过激地行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在以一种极冰冷而消极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愤慨。这死一样的寂静,不止是因着卢东篱的弹压。也靠了风劲节事先的安排。回城之后,小刀和王大宝以及一干他地近身亲卫,就算是万般不愿,到底还是在他的铁令下,在军中安抚劝说诸人,而小刀和王大宝更秘密会见了一干将领,交递了他的书信,也私下说了几句。绝不可多传一人的秘话。诸将自是比士兵们更了解目前的情形,此时虽心痛如搅。却也再无力更不忍去反对风劲节的决定,只好按照卢东篱的命令,尽力弹压管制手下的士兵,禁止任何有可能扩大的骚乱。这么大的校场,这么安静地世界。人们的眼睛,或怔怔望着被绑着按跪到校场正中地风劲节,或恨恨盯着坐在高高监斩台上的何铭与贺卓,死一般地寂静中,数千双若化为实质,简直能将人千刀万剐的目光,让两位钦差如坐针毡。蒙天成因为只是奉旨而来协助的官员,不用坐到监斩台上承受众人的怒气,此时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倒是小小地逃过一劫。就在何铭与贺卓坐立不安,心中诅咒卢东篱拖拖拉拉时,卢东篱便已来了校场。他确实换了全套的正式官服官帽,但在外面又加了一件极大的玄色披风。脸上仿佛生生覆了一层寒冰,将五官肌肉都彻底冻死一般,不但不见一丝表情,竟叫人一眼望去,莫名地就从心头生出一份寒意来。他一出现在校场内,便怔怔站住脚,望着跪在中央的风劲节。风劲节一进城,甲胃未去便直奔帅府,照常理要捆绑罪将,自然是要先去了盔甲的,只是亲兵们当时完全是应付了事,只随便扯下了披风,竟是连那一身耀眼之极地银盔也没卸下来,便直接上的绑。还是到了校场上,才把他那极是漂亮威武地飞鹰展翅亮银盔给取下了,如罪囚一般打散了头发。若是旁人,散发跪缚,自是无比凄惨狼狈的。就是那端正君子,不畏生死,却也不免拘泥于衣冠不整的小事因而生出几分不自在来。但风劲节本来就是个狂生,此刻散发披肩,眉眼间,分分明明就是多年前初见时的傲骨不驯,竟平白生出几分倾世折俗的狂放之姿来。遥遥望去,他的唇边依旧带笑,多少年来,天塌不惊,地陷寻常,他的笑容,似乎从来不曾变过。这漫天骄阳,叫他那一身灿亮的银甲一映,更是亮得夺人眼目,却叫人一眼望来,眼中一亮之后,又是一痛。茫然间,不知是那人身上银甲太亮,还是笑容太亮,又或是那黑发如墨,剑眉若云,亮夺人心时,便占尽了天地的光华。恍然间,也不知是不是因这光芒太烈太盛,所以,才会生生扎痛了人的眼,戮痛了人的心。这样的光芒,这样的风彩,倾尽了世俗,或者本来就不该长留俗世,倒是难怪受俗人之忌了。卢东篱怔怔地站着,怔怔地看着,怔怔地想着,这个人,总是这么笑着,总是这么张扬,总是这么喜欢炫耀,竟是要死都不肯改一下。当年因富招祸,哪怕受了官司牵连,牢狱之灾却还是不肯收敛一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