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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6部分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906部分

小说: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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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密密麻麻折页纸一扯老长,都只简捷三言两语注解明白。乾隆指着:第二十六条对高云从道:“奉天府尹海宁的一件,这上面注明是弹劾李侍尧的,密封留存,告诉纪昀不再传阅。把英咭利国贡单送老佛爷挑选,选后全部缴礼部入库。其余请安折子,除刘墉的留下,都送养心殿放着:;晴雨表也不要留这里。稍停片刻朕就过去。”说完,抽出保德府的折片看,便伸手取笔。因见皇后不言声递笔,笑道:“你有事只管说,我听着:呢。”

    “我是说和卓氏的事。”皇后捧着:砚往乾隆手边挪挪,“这事不急,只想问她几时入宫成礼,封什么位号,园子那头和宫里要给她办置住的地方儿。”乾隆迅速浏览着:保德的奏章,下笔在敬空上写道:“所奏甚是,着:该府知道。然地方民工炸凌,易招火药流失浪费。使用不当,历年皆有伤人等事,且有取火药炸石取利者。着:就近移文河曲绿营,责成军伍熟手士兵办理。该府能预作绸缪防患于未然,朕甚嘉悦焉。已着:河南、安徽、江南及河道:总督衙门有所预备矣。”写完,对皇后说道:“这位和卓氏与别的嫔妃有所不同,她叔父堂兄现在乌鲁木齐打仗,包抄霍集占兄弟,她家在回部里位分极高,素着:威望,要给足面子,就封贵妃吧。圆明园依照伊斯兰格式盖宝月楼,就是给她修的。这边禁宫把储秀宫指给她,你们来往也方便些,成么”

    人还没进宫,是阿修罗天女或是黑丑番婆儿面都没见,就有这么大的铺张!那拉氏打心里泛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但她跟从乾隆几十年了,知道他的秉性,这种事万不能扰他的兴,且是昔年为棠儿的事“犯妒忌”几乎翻身落马,至今心有余悸,见乾隆疾笔批榆林厅奏折“知道了,着:由兵部军费支用,钦此”,小心取过晾那墨迹,说道:“万岁这么着:安排最好!我也盼着:她住得离我近些儿,我们姐儿们说话解闷子方便。我看就把新选来的四十八个秀女补到她跟前侍候。女官、嬷嬷、灯火上人、针线上人、答应、常在,这些近身的人,就从各宫调配。原来预备放出宫的四十个宫人,且就留下再用几年,就是耗费,也很有限的。这么着:可好”

    “你想得已经很周到了。”乾隆凝视着:刘墉的请安折子,批了“朕安。天气寒冷,倒惦记卿等羁旅在外”觉得有许多话要叮嘱,一时竟想不出头绪,索性放了笔道:“可以再选四十个岁数小点的进来。回头叫宗人府、吏部、礼部把未婚的旗员名单送进来,朝夕侍候老佛爷和你的,能好就配给侍卫,其余你指婚就是。不为几个钱,人家姑娘一进宫就十年八年,这里再好也不及在家当小姐姑奶奶。都过了二十五岁了,再磨几年,珠子也黄了。加增了人,钱自然紧,叫王廉他们和内务府商量着,从关税和赎罪银子上挪借一点。等和回来回奏了再说,千万不要从户部库银那头打主意。开了例不得了。”

    皇后请见,真心想问的是颙璘“立太子”的传言的事。她自己怀胎,生一个殇一个,已是绝了指望,见乾隆满腹心思都放在外头公务上,倒不好开口的,想想难得夫妻单独相处说话,因加了小心,笑道:“皇上方才说阿哥们,又是父子相疑、兄弟阋墙什么的,我听着:有些惊心呢!还有说小人们有‘非分之想’——难道:有人作怪不成”

    “宫里有谣言说颙璘要封太子,名字都注了金册,放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头。”乾隆笑道,“你甭试探,我料你已经听见了。一件,这是没有的事;二件,不能张致得成了‘事’;三件,查到这丛起风青萍,不能留情,寻个别的由头杀一儆百!”乾隆语气很重,那拉氏听见“杀”字竟唬得一个哆嗦,已是脸色苍白,听乾隆接着:说道:“我还十旺八旺,立什么太子立太子早了,又像圣祖爷倦政那会样儿,你抠我鼻子我挖你眼,一个个盼着:老子兄弟早死快死,有甚么益处这事于你日后很有干系,不可掉以轻心。”见那拉氏听得发怔,受了惊似的脸上没点血色,乾隆放缓了口气,又道:“十七阿哥是我们最小的儿子,人品学问待人处事都好。大约小人们因我在位日久,从这几条里头揣拟出来的。这么一传,本来就是能,也断不能立国储了——宵小奸徒坏我大事,想起来我就恨极。就是这些,你心里有个数,年关前敬事房、慎刑司他们召集太监时,你也不用多说,只重申一条,太监宫人有妄言国事、议论主子是非者,举报人有功升赏,拿住这些混蛋我生剥了他皮!”

    皇后已听得心惊神悸,不胜其寒地打了个噤,说道:“我原是想打听一下,看是哪个孩子要晋位,我得多关照些给自己留步儿,皇上这么一说,忒是个惊人!这里头的学问道:理恁么大的——要真的他哥儿们闹起家务,人也甭想过安生日子。皇上这么一说,我倒真的得多长个心眼子呢!”“就凭你这几句话,足证你是老实人。”乾隆笑道,“也不必失惊打怪的,现今这些闲话掩过了也就拉倒。后妃们常在一处,言来语去暗地提醒她们些个就有了。”说着:起身,“纪昀他们只怕已经在养心殿等着:了,我这就过去,今晚我住你宫里,有话尽能说的。”说罢去了。

    纪昀傍晚散朝回府,已是天色麻苍。今天是他夫人四十整寿,虽然严加吩咐不得张扬,但他位极人臣,主持学宫科考不计其数,门生故吏们谁肯靠后三进大院中女眷在内莺声燕语,男宾在外揖让寒暄笑语联翩等他回来。他一进门便都围了上来,“纪公”、“中堂”、“亲翁”、“老师”、“太老师”,少说有一二十种名目乱叫一气,打躬的作揖的行堂参礼的执手说笑的,行礼也是五花八门。纪昀但见满院红灯映着,张张笑脸绽得花一般,看得眼花缭乱,好一阵子才定住神,才留意到老状元王文韶、同年探花王文治、亲家卢见曾、翰林院过去一房办事的陈献忠都来了。皇商马二侉子混在一群门生堆里和绰号葛麻子的内务府笔帖式、刘保琪等人大说大笑,也赶了过来笑道:“纪老相公,方才我数了数,好家伙,单是春闱十八房考官、老相公的门生、门生孙儿就占了十个这一回春闱过后、门生玄孙儿您都有了呢!”

    “没听说过还有‘门生孙儿’这一说。”纪昀笑着:又点头又摆手八方应酬,对马二侉子道,“听说你要到爪哇国给内务府采办东西,你可要小心,你那银子都从圆明园工程里来,那里头有冤魂——小心翻船了!”马二侉子虽已年过五十,胡须都苍白了,却仍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得像个顽童,头摇得拨浪鼓价笑道:“人说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到我这是皇银出在皇身上!万岁爷的福气我托着:呢,采办的东西又是老佛爷八十圣诞用的,不但不得翻船,升官发财桃花运如潮滚滚来,不废江河万古流——也未可知!”纪昀听得呵呵大笑,说道:“那好那好!有什么火鸡、烧猪之类的好吃的,装船带回来给我!”因见葛麻子几个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便踱过去,问道:“葛华章,你们几个小子,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葛华章转脸见是纪昀,皮脸儿一笑,说道:“听说师母病,我们家里的原都去了大觉寺烧香许愿的,马师母如今康泰,当得还愿,我们商量着:凑份子叫一台大戏,过年时候带上家人来吃老师大户儿!”旁边王文治对王文韶道:“老前辈,你瞧瞧!这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纪晓岚是个滑稽诙谐的,就带出这么一群赖皮学生!”王文韶已年过古稀,论起来纪昀还是他“门生孙儿”,一脸庄重慈祥,听着:又是拈髯微笑。刘保琪却是个活宝,对王文韶道:“太太老师,您甭听王老师的。纪老师那年拿王老师名儿调侃,他是报一箭之仇呢!”王文韶有点重听,侧耳问道:“什么”

    “雍正爷赐给张衡臣老相爷的春联,”刘保琪怪里怪气大声笑道,“纪老师有一回对王老师说‘尊夫人近日新封“光华夫人”可喜可贺!’王老师说‘哪有此事’纪老师说‘雍正爷亲笔写的“皇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文治日光华呐,还不是“光华夫人”’——王老师多年都耿耿于怀啦!”旁边人听了片刻方大悟过来,于是一阵哗然大笑。王文治道:“刘保琪你别说嘴,我们都是你老师呢!一会儿少不了你得磕头。对了,我有一联,‘门生今日头磕地’——你们谁对个下联”卢见曾是纪昀的亲家,在旁笑道:“这有何难——就对‘师母昨夜脚朝天’,可好”

    这是连纪昀也扫进去了,众人顿时跌脚鼓掌,哈哈嘿嘿嘻嘻有的前仰后合,有的蹲身捧腹,有的掩口葫芦,有的背身噎呛已是一片笑得东倒西歪。纪昀道:“昨晚亲翁亲母过来,看皇上赐给我的新袍子,走了之后,我忽然来了诗意,念给你们听如何嗯——”他故作庄重地沉吟片刻,众人止笑听他吟道:

    昨夜亲母太多情,

    众人都一笑,纪昀接着:又咏

    为看新袍绕膝行。

    看到三更人静后,

    吟到这里打住,说道:“今儿来的不是老师就是门生,熟不拘礼亲不形仪,是我上辈老师平辈同年的和我同桌,其余散坐自便。门生们送来酒肉一概不拒,也快到过年了,作一夕畅饮也不为过——大家请,上屋厢房随便,凉菜已经上来了!”他诗没吟完,忽然安排座席,众人都不免诧异,卢见曾问道:“这诗难道:只有三句”纪昀道:“第四句没什么说的,无非‘平平仄仄仄平平’罢了。”

    于是众人又复一哄而笑,随纪昀进上房安席,虽说不拘礼不形仪,各人台面儿自己了然,说笑归说笑,该有的仪节谁也不肯僭越苟且,须臾间已是各自就位。这头家人忙得穿梭似的,高烧绛烛启封开樽,四个筒子炉烧得满屋暖融融的,肉香酒香四溢扑鼻。因王文韶等老宿儒在座,马氏夫人不便出来受礼,门生同年也有二十多个,分拨儿进内拜寿出来,嘻嘻哈哈谈天说地。有的一副馋相盯着:席面,有几个饕餮的便试着:想动箸。陈献忠是个黑矮粗墩胖子,绰号“栗子”,袖子捋得老高双手撑桌,满头油光闪闪,瞪着:一双小眼睛满桌骨碌碌乱转,鼻子嗅着:道:“咦呀——老师的菜真香啊!”马二侉子是惟一没有进士身份的人,因赐着:三品顶子,坐在首桌,笑谓王文韶道:“您老状元出来,做到文华殿大学士,也是桃李满天下。我也去吃过您的筵席,哪有恁么不斯文的学生!”王文韶莞尔笑道:“一个人一个秉性,我其实也爱这份融洽热闹,只是学不来,勉强做作反倒透着:假了。”

    一时举酒共贺“夫人寿比南山!”接着:便是觥筹交错,下面桌子上门生们行过了礼,更是不拘形迹,有拇战猜枚的、行酒令的、说笑话的满堂喧闹。纪昀在桌首把盏劝酒,一一双手斟了,给卢见曾使了眼色,说声“方便”便出院来,接着:卢见曾也徜徉着:出了天井,问道:“春帆,有甚么事么”纪昀没言声,转过一道:角门,听听厕房里没人,站住了脚问道:“你原来在盐道:上有多少亏空”

    “有个十四五万两吧”卢见曾偏脸看天想了想,“这里头连高恒手里的呆账都窝着:呢,前任盐道:有个五万多,其实我手里只有三万多银子的账——怎么,又要查了么”

    纪昀没有回答,又问“从信阳府调运茶砖在古北口换三百匹军马的事是你经手吧有没有茶引”

    “有。”

    “马匹茶叶数目和兵部、信阳府交发的数目相符不相符”

    卢见曾一听就笑了,说道:“你道:还是康熙初年,茶是茶马是马瓜青水白的单茶叶就分着:精茶、细茶、粗茶、茶砖、奶茶十几个等次呢!不给蒙古王爷的管家塞饱了,谁给你匹马一路关卡一路剥皮,从信阳到古北口或到山西马坊,你算算是多少路脚夫骡夫的工银也涨了,不打亏空谁能办下这差使”

    “我不问情由,亏空是多少”

    “也有个一两万罢!”

    纪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今儿遇到荣王爷,他到兵部户部勘查,司官们回事儿说起了你亏空的事,荣王爷问起了我,‘卢见曾是不是你的亲戚’”卢见曾道:“五阿哥他懂得个屁!叫他跟我走一趟差看——真是不生孩子不晓得肚子疼——”“王爷是关心!”纪昀一口截断了他牢骚,“都是因为自家人,特意地关照,你反连他也怪上!司官们要回到军机处,我敢不如实奏明老弟,不要在京泡了,赶紧回任上把差使理清白。出了事我压根护不了你!别看军机处似乎多大的神气,军机大臣是什么是皇上的狗!不管是狼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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