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9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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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廉到内务府四值库领三件貂皮大氅,要厚重暖和些的,不要带明黄颜色,传旨兵部用六百里加急送西宁,阿桂、兆惠、海兰察每人赏一件。”说罢抬脚便走。
太后宫里一如往昔,仍是暖得融融如春。她正在榻上开纸牌,旁边一边跪着:定安太妃帮她看牌,还有二十四福晋跪在她身后轻轻替她捶背,见乾隆进来,丢了纸牌笑道:“皇帝来了!训了儿子又来侍候老娘——方才他们过来说了,要在我这里进膳。我刚刚已经进过,况且今儿斋戒,那些素餐太淡味,也怕你进不香,已经知会汪氏过来给你现炒。你且坐着:我们娘们说话,等着,就好了的。”乾隆笑着:给母亲请了安,见何云儿和丁娥儿也在,坐在炕下陪着:说笑,因笑道:“都免礼了吧——方才说天变了,想着:青海那块地气酷寒,赐了貂袍给兆惠、海兰察,这边就遇见你们。好啊,都晋了一品诰命了,这身服色瞧着:更是福相了。”又对定安太妃和二十四福晋道:“你们安生侍候老佛爷,别下来行礼了。”说着:在炕沿偏椅上坐下。
“谢主子恩典。”何云儿和丁娥儿到底还是蹲了福儿才坐下。两个人都有身孕,给乾隆打量得不好意思的,斜签着:身子半面朝乾隆半面向太后。何云儿是个腼腆的,微笑着:不言语。丁娥儿笑道:“皇上的恩真是比天还大一倍!我跟前那个猢狲小子狗儿也封了车骑校尉。昨儿我打发他到他爹海兰察跟前去。我说你封校尉有甚么功劳还不是皇上体恤你爹在外头冰天雪地里头出兵放马,给皇上出力卖命的过儿子你听我说,真福气还得靠自个挣,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你给我穿暖和点,到大营里头当个真校尉,一点一点巴结差使往上挣。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你给我们挣后三十年的脸面去。”何云儿也道:“这说的是。我妈娘家那庄里有个黄员外,二十年头里挂千顷牌,宅院一片连一片,黑沉沉的一座城似的,那家的公子哥儿、小姐这屋那屋里去,几步道:儿都是丫头搀着。说败落,几年光景儿,房子拆的拆卖的卖。尊荣的不尊荣,体面也没体面了,儿孙们卖浆的、刨煤的、下地种庄稼的各奔前程,挑担子走几百里,谁替他”说着:就笑。
两个人絮语说家常比故事儿,连太后一干人在炕上都听住了。乾隆听得目光炯炯,连连点头叹道:“这些道:理听似俗话,真是有绝大一篇文章在里头,很可以讲给阿哥们听听。多听这些,敢不警惕戒惧天命无常么嗯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真真的要言不烦!”又对太后道:“八阿哥、十一阿哥来请安过了大约又是哭丧个脸撒娇儿告屈的皇额娘有精神就教训他们,懒得说就别理他们——颙璂是身子弱,养着:也罢了,其余的要一律出去办差。母亲放心,儿子疼孙子和先帝爷母亲疼儿子的心是一样的。力所能及的叫他们历练,断不至委屈他们的。”
“没有。”太后听得笑了,“他们没有告屈,端端正正请安说了一会话就去了。”二十四福晋半卷着:袖子给太后捶背,见皇帝说着:话几次瞟自己,有些觉得,已微红了脸。见太后理牌,就势儿歇住了手,放下袖子帮着:整牌,笑着:对乾隆道:“孙子们都蛮好的,又听话又有学问,怎么皇上还是不足意儿——颙璇的诗、颙瑆的画儿都刻成了本子,我虽不懂的,瞧着:比外头坊里买回来的还要强些儿呢!依我说也就罢了——倒是颙瑆说了,他去看给老佛爷造的金发塔,说是金子仍旧不够使。我说我再捐二百两,老佛爷就笑了,说也不争我那点体己,皇上瞧着:哪里再挪动几万两,只怕就宽裕了。”
她是康熙最小的儿子亲王允的继福晋,满洲老姓乌雅氏,是乾隆祖母的娘家侄女儿,论起辈分是乾隆的亲婶子,论起年岁却才不过二十七八岁。一身干脆利落能说善笑,见乾隆都不大避讳的。乾隆一向在她身上都不大留意,今日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她异样俏丽娇媚,见她巧笑生晕流眄含睇,银铃儿般脆声宜人,不觉心中一动,笑道:“二十四婶说得是——不就几万两金子么咱们从户部库里搬来使不就结了,连这宫这墙都镀上金,贴上金箔,多富丽堂皇呐——婶子进来不易,今儿有空儿,陪老佛爷多说一阵子话,算代我们行孝了,好么”乌雅氏听乾隆调侃,掠鬓一嗔一笑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皇上只拿我取笑!你二十四叔这两日病得不好,想同着:和亲王福晋去九天娘娘庙求药。昼儿说那是巫术邪教,咱们这样人家可不能沾那个边儿。他们爷俩儿脾气一样,都说是生死有命,连医生都不叫看!不信神又不看医,那不是等着:——”她捂了一下口,“原先回过老佛爷的,老佛爷说就宫后小佛堂里去给观音菩萨上香,守斋许愿。那屋里太冷,这会子在生火呢!”
炕上坐着:的太后、定安太妃都是老眼昏花,炕下丁、何两位夫人都是玲珑剔透聪明绝顶的人。见这光景儿二人目光一会意,娥儿便道:“时辰不早了,家里还有一堆事,也要写信给海兰察,说说我们沐浴皇恩,臣妾这就辞了。”太后笑道:“你们很合我的脾性,勤着:些进来给我说话解闷儿。”乾隆也道:“家里要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事,进来禀你们皇后娘娘,或者告诉内务府一声。你们见了阿桂夫人,把这个话也说了。”微笑着:看二人辞出去,转脸对太后说道:“造这个金发塔是我的心愿,把老佛爷梳落的发都藏进去。儿子知道您节俭,不过这是儿子的孝心,要让后世当太后的都羡慕您老的福气!大清既然现在是极盛之世,这也是极盛的气象么!金子不够想法子再凑,发塔底座掺些银子也使得。和现在出差了,这种事他回来办,他有办法!”
说着:话,饭菜已经上来,定安太妃便起身辞出。乌雅氏下炕帮着:在小案上布了菜,也向二人蹲福说“去小佛堂。”乾隆吩咐“告诉汪氏,晚膳在皇后那里进,还叫过去侍候。”又道:“去人到养心殿把镇纸那柄如意送过小佛堂,赏乌雅氏。”乌雅氏谢恩去了,这才坐下吃饭。太后叹道:“我的儿!我虽不出门,外头进来请安说话的也多,也约略的知道些事,不少地府儿出灾了呢!有些传言很不好哟,也要有个开流节源的法子!”乾隆噗地一笑,说道:“母亲,那叫开源节流。‘开流节源’还了得!”
“就是这么个意思。”太后也笑,说道,“如今进项大,康熙爷、雍正爷时候没法比,可出项也吓人!修园子、打仗,那是金山银山往起垛!和也不能屙金尿银,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是人间福都享尽了,一门儿心盼着:你好儿孙好,这就能合眼去见先帝爷。咱们自家能省的,用到官上去也能办不少事救不少人,那不是积德”
乾隆一头吃一头胡乱答应着:称“是”。一时饱了,手帕子揩着:脸又漱了口,过来给母亲捏肩捶背,娓娓说道:“额娘说的都是正理。儿子心里有数,都记着:呢!哪里有灾,儿子比娘还要经心赈济!不但粮食,还有寒衣、防毒传瘟的药,这种事出毛病就不是小事。可恨的是下头这些官,层层儿的装塞自家腰包儿,这里倾盆大雨,到下头就变了毛毛雨!娘听我说,我尽孝一层是自己的天性,一层要教天下人都讲孝道。有了孝才有忠,所以这也是大道:理上的事。一个崇文门关税,一个议罪银子,虽说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毕竟隔了一层,不是从百姓身上急征暴敛,数目有限,咱们宽裕了,也给官员们开一条自新的路。这里头也有个‘教化’的意思和军政、民政都不是大才,理财上头别人还是不能及他唉,天下这么大,事情这么多,要想处处周全也真的是难儿子还不是为这些一夜一夜的熬灯”他一边说一边心里感慨议罪银子和关税内务府抽成入大内使用,其实就是官银入私,成了皇家的“体己钱”,能哄了太后,哄不住外头文武朝臣,只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肯下部议明白诏告,也就是有这份不可告人的隐衷。可紫禁城圆明园等处宫人比先朝增了差不多十倍,又不能明白正道:从户部增支银两,不这样也真是没办法。又絮絮说了几句家常,见太后眯着:眼有了睡意,小声吩咐秦媚媚“好生侍候着。”悄没声退出了慈宁宫,看表刚过午初,对守在宫外的王八耻说道:“朕有点乏,要进里头略歇息一会儿,你们回养心殿,叫王廉在钟粹宫门口候着,未时朕回殿办事。”王八耻一干人答应着:退去了。乾隆独自散着:步子沿水巷向北。在钟粹宫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跨步走进了佛堂小院。
其时正将午正时牌,太监们都到伙房吃饭去了,小佛堂的几个带发修行尼姑也都在里院西厢用斋,隔墙只微闻诵经声音,反觉院中更加幽静。乾隆游散着,摸摸这只铜鹤,看看那尊香炉,又隔玻璃看摆在里头的盆景,一眼瞥见乌雅氏盘膝坐在观音堂卷案下蒲团上默坐,便踱进去,笑道:“婶子功课做得虔诚!”
“是皇上来了!”乌雅氏早已觉得乾隆到了,故作惊讶轻呼一声,就蒲团上撑起跪了,磕了头,不易觉察地抿嘴儿一笑,低了头不言声。乾隆随随便便一笑,说道:“刚用过膳,出来散几步。想起婶子在这边给叔叔上香,也就顺便来随喜。二十四叔比朕还小着:六岁,打小儿就一道:儿读书,骑马射箭都一道:儿,想不到就几年不起。”说着,至佛案前拈起三炷香,就佛灯上燃着:了,双手插进香炉里,退后一步双手合十,喃喃念诵“唵哩哆,哩哆,吒唎,莎婆诃!唵,三没哆,茷折啰喻,萨贺!”诵毕将手一让,说道:“请婶子东厅坐了说话。”
东厅是观音佛堂东边的宴息厅,和观音堂其实相连着:的三间大厅,专供后妃礼佛歇息随喜所用。乌雅氏早已瞧出乾隆那点题外的意思,左右看看没人,不禁蓦地一阵慌乱,心头扑扑急跳,觉得脸颊发热,大约已是红了——起身路过门口,见一个小尼姑过来,忙镇定住心神,说道:“万岁爷过来给王爷进香。你送点菜来!”这才跟乾隆进了东大厅,陪着:乾隆稳几而坐。乾隆也是意马心猿不定,看着:尼姑送茶进来,说道:“放着,你们不要过来侍候,朕要静一静儿。”小尼姑嘤声答应一声蹑脚退了出去。屋里静下来,乌雅氏更觉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双手搓着:衣角,半晌,嗤地一笑。乾隆偏脸瞧着:她,笑问“你笑什么”
“我笑皇上——”她忸怩着,忽然乍着:胆抬起头来,“您念的什么经我怎么一句也不懂”乾隆见她云鬓半掩桃色满面亦娇亦嗔作态,半边身已酥倒了,笑道:“不但你不懂,朕也不懂,那是梵语经咒,一为消灾解病,二为益寿延年。”乌雅氏俏生生一笑,说道:“听人家说皇上是居士。您这么一祷告,连玉皇大帝也知道了,我们爷的病也就不相干了”
乾隆放声一笑,说道:“玉皇大帝难说,观世音肯定是听见了”说着:伸手把壶要倒茶。乌雅氏忙起身取过壶替他斟,说道:“这是我们女人的事,您渴了吩咐一声就是。”方要放下壶,乾隆一把揽住,攥住了她的手。
一时间空气好像凝住了。
第542章 妒皇后掩妒说蛮女 谐相臣亲情对谐语()
乌雅氏一手提壶半身屈着,站不是坐不是跪也不是,轻轻抽手,却被乾隆握得紧紧的,夺手不出。头垂偏在一边通颈都羞红了,半晌才低声道:“皇上别看人瞧见了”乾隆嬉笑道,“瞧见了又什么相干她们谁敢胡言乱语把壶放下——怎么这么忸怩”乌雅氏不由得轻轻放下了壶。乾隆一把便把她揽在怀里,见她满面娇羞闭着:眼,已是欲焰升腾,轻轻在她腮边吻了一下,小声笑道:“什么婶子说是小姨儿差不多真真是人间尤物,二十四叔大约就是禁不起你这容色,才得的痨疾吧”那乌雅氏原就不是安分女人,丈夫久病形同居寡,乾隆虽说年岁大些,养护得好,比允看去还小了十几岁,硕身玉立渊亭岳峙的伟男子,这么着:揉搓,早已情浓如饴,软得一团柔绵也似,羞得头埋在乾隆怀中,喃喃说道:“皇上,这么着:不好就论娘娘家辈分您还叫我小姨呢”
“朕就说过你是小姨儿嘛”
“皇上您这个也不老成的这么硬邦邦顶人家腰眼这是啥子东西”
“这个么这是龙根!”乾隆淫兮兮偎着:她在腮边笑道,“你不是说‘渴了’它要喝水呢”说着,如掬婴儿般抱起乌雅氏到北墙大春凳上,一手紧紧抱着:她肩,一手撕掳着:胡乱解缚,“朕这阵子忙得这上头没半点兴头,和谁也没这么着:亲切过。你能叫朕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