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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部分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553部分

小说: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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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庄有恭丢了一块银角子过去,“你已经知道了”说完再不言语,又出门上马,抽出一张八十两的银票给礼部的吏目,说道:“我想独自走走,你们这就回去交差。这点银子各位先拿去吃酒,权当给我加官。回头我还请你们。”那群人早已走得口干舌燥浑身焦热,巴不得他这一句话,领银子谢赏,扛着肃静回避牌兴兴头头去寻地方吃酒去了。

    此时正是六月盛夏,骄阳当头,蝉鸣树静,家家都在乘凉歇晌,吃瓜、喝茶解暑。庄有恭却只沿街而行,见到没有人出来瞧热闹的店铺,就进去赏一个银角子,听人说几句奉迎话即便离去。惹得一群光屁股小孩跟在身后看热闹。如此转了四五家。庄有恭见前头一家肉铺,三间门面前有一株大柳树,门面东边张了一个白布篷,篷下案上放着刚刚出锅的卤肉。一位姑娘坐在旁边守摊儿。庄有恭踱过去,正要开口,见门面柜台旁坐着一个人,穿一身洗得雪白的竹布大褂,一手执扇,一手在账簿子上执笔记账。那人一抬头,正与庄有恭四目相对:

    “庄殿元!”

    “勒三爷!”

    两个人几乎同时惊呼一声,勒敏几步绕出柜台,对玉儿道:“这是我过去的文友,如今——”

    “如今我中了状元。”庄有恭怔怔地看着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柳丝,说道:“刚刚夸官,你们没见么?”

    勒敏吃了一惊:怎么这副模样,说出这种话?一愣之下细审庄有恭神态,只见他目光如醉,似梦似醒,更觉不对,转眼看玉儿。玉儿只是用手帕捂着嘴格格发笑,忙道:“玉儿!笑什么?赶紧搬个凳子出来。”庄有恭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文章挣来的嘛!”

    “不是好笑。”玉儿也看出庄有恭似乎犯了痰气,进去搬了个条凳出来请庄有恭坐了,笑道,“这么大热天儿,天上掉下来个状元到我们张家肉铺!您不说,还当是哪个庙里的泥胎跑出来了呢——我们家只杀猪,不杀状元!”

    “玉儿!”

    勒敏嗔了玉儿一句,又对庄有恭道:“恭贺您高发了。不过玉儿说的也是。如今您是状元郎,还该养荣卫华,就这么独自走来了。这样,您少坐一会,我去寻雪芹兄来,刚才我还给他送去一副猪肝。他通医道,我看您像是有点神不守舍的模样。”庄有恭道:“嗯?我怎么神不守舍?状元!凭文章挣来的,知道么?”勒敏听他言语更加错乱,越发相信他得了疯病。正拿这活宝毫无办法,猛地想起儒林外史,庄有恭很像范进,遂扯了玉儿一边悄声道:“你只管挖苦他——比挖苦我还要狠些!”庄有恭在旁却听见了“挖苦”二字,喃喃说道:“挖苦?我有什么可挖苦的?我也不挖苦别人,读书人都不容易。”

    “谁说挖苦您了!”玉儿斟一杯凉茶过来,放在庄有恭面前桌上,正容说道:“我是不懂,状元——状元是什么东西?”勒敏一口茶正喝到嗓子眼,听见这话,猛地一呛——忙装咳嗽掩过没笑出声。

    庄有恭认真地说道:“姑娘这么伶俐,怎么问出这个话来?状元,是天下第一人!”玉儿恍然大悟地说道:“哎呀那可失敬得很啦!天下第一人,几百年出一个呢?”庄有恭木了一下脸,说道:“三年!”

    “三年就出一个?”玉儿啧啧感叹,“我还想着是孔圣人、孟圣人,五百年一出呢!三年就出一个,也就比老母猪下崽儿少些罢了!”庄有恭一脸苦笑,说道:“你怎么能如此比来!金殿应试,玉堂赐宴,御街夸官,琼筵簪花!从天安门正门而出,就是亲王宰相也没有这份体面风光!”

    勒敏见庄有恭百刺不醒,在旁皱着眉头,半晌,阴森森说了一句:“黄粱一梦终有醒时,庄有恭,你东窗事发了!”

    “什么?”

    “我刚看过邸报。”勒敏见庄有恭浑身一缩,目中瞳仁闪了一下,知道这一击大见功效,遂冷冷说道:“你疏通考官,贿买试卷。孙嘉淦御史上书连章弹劾,九重震怒,朝野皆惊,已经将孙御史题本发往大理寺,刘统勋为主审,侍卫傅恒监刑——不日之内你首级难保,还敢在这里摆状元谱儿么?”话未说完,庄有恭已是面如死灰,骇然木坐,形同白痴。勒敏上前晃了晃他,庄有恭竟毫无知觉!勒敏不禁大惊,吓死一个状元,可怎么办!

    玉儿看戏似地站在一边,听勒敏恫吓庄有恭,此时见勒敏慌了手脚,过来看了看,嗔道:“没有那个金刚钻,你干吗揽这瓷器活?他疯不疯呆不呆,与你屁的相干——多管这闲事!”说着用中指向庄有恭人中间使劲一掐,庄有恭“哎呀”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到了这里?”庄有恭眨了一下眼,眸子已经不再发直,身上仿佛颤抖了一下。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只愣愣地望着勒敏,半晌才自失地一笑道:“吃吃酒吃得太多,醉了”玉儿把茶碗往他手边一推,说道:“你是迷魂汤喝多了!要我说,还不如醉着,一醒来就当不成天下第一人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些生气,一甩手便进了店。勒敏知道她是抢白自己,待起身进去安慰,又怕庄有恭受了冷落,正要说话寒暄,见东边十几个人抬着一顶竹丝凉轿过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远远便喊:“庄老爷!榜眼爷在府里等着,你怎么在这里和这种人说话!”庄有恭赶忙起身,向勒敏一拱手,说道:“勒兄,失陪了,改日到我府里叙话!”竟自扬长而去。

    恩科殿试放榜礼成,军机处便接到苗疆经略大臣张广泗的报捷奏折。自乾隆元年春调整将帅,张广泗军权一统,兵分三路猛攻叛苗盘踞的上九股、下九股和清江下流。初战得手,张广泗稍事休整,又分兵八路进攻叛敌最后巢穴牛皮大箐。牛皮大箐位于苗寨之中,北起丹江,西至都匀、东连清江,连绵数百里雾雨冥冥、毒瘴弥漫,涧深山高,危岩切云,是个形势极为险恶的所在。哈元生、董芳和张照先后都在这里吃过败仗。张广泗因此十分谨慎,先封了箐口通道,断了里边粮源。又用归降熟苗为先导深入险地,几次探路,五月烟瘴最盛之时,乘敌不备,驱八路兵马分进合击,只用了十几天时间就大获全胜。鄂尔泰和张廷玉收到报捷的奏折后,知道乾隆最关心的便是这件军国第一要务,来不及写节略,带了奏折原稿便赶往养心殿。二人报名进来,却见乾隆拿着一份名册正和上书房大臣讷亲说话。

    “这个册子拟得还好。”乾隆示意张、鄂二人免礼,继续说道,“朕看翰林院老翰林不少,有些资深的,还该放出去做外官。不然到老也只会写四六格儿颂圣,朕要那么多马屁文章做什么用?这次中榜的进士前三十卷朕都看了,还是不错的。就把前三十名都补进来,该侍读的侍读、该侍讲的侍讲、该庶吉士的就庶吉士。朕看你虽是国戚,办事还算练达——廷玉他们既来了,也就不必传旨,从明个起你也兼领军机处大臣,总要文武差使都能经办,才是全材。”说罢目视张廷玉。

    张廷玉忙笑着将张广泗的奏折捧上。乾隆一见封面便知是贵州来的,急忙打开,先看看题头,又看看折尾,高兴得一跃而起,说道:“好!朕万千心事,只这一份折子,就都去掉了!”他站在窗前又把折子细看一遍,递还给张廷玉,说道:“发邸报全文刊出——张广泗晋封二等公爵!以下有功弁员由张广泗开列名单交部议叙。”因见鄂尔泰站在一旁不言语,又笑道:“老西林?,你不至于因我军大胜,反倒心里不高兴吧?”

    “万岁虽是开心话,更叫奴才惭愧无地自容。”鄂尔泰忙躬身道,“奴才是在想,叛苗还是那些叛苗,地方还是贵州。先帝也是英明皇帝,怎么就办不下来?总归是奴才不能胜任之故,弄了个前方将帅不和,后方张惶失措,奴才实在难辞其咎,要请旨严加处分。奴才还想,大军过后,殍尸遍野,战事毕,要好好安抚。由张广泗军中调拨武官改作文职断断使不得,要选拔为政清廉爱民如子的官员补到苗疆,着实抚绥几年才成。”

    他说得这样诚恳,连张廷玉也暗自佩服,遂道:“那都是苦差。从前派去的官员,许多人宁愿弃官也不愿前往。皇上,奴才建议,从新进的进士里挑知县去,从知县中做得出色的挑知府。不去,即行罢官永不叙用;去的,言明俸禄养廉银增加一倍,三年一轮换,治理得好,回来还有升赏。晓之以义还要动之以利。”

    “好!”乾隆越听越高兴,“就照这个条陈,你们三人见一下吏部的人,由他们定出名单引见,这件事要快办。”说罢,乾隆回到炕上盘膝坐了,又笑道:“方才朕叫讷亲过来,因为胪传大礼奏乐,和吕律不合的地方太多了。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朝廷祭祀庆典,是以雅颂敬天教民,不同于士绅百姓家筵宴取乐耍子。朕听了几处,不知是编钟还是太簇制得不合规制,怎么听怎么别扭。要讷亲会同礼部,重新编辑朝会乐章,考定宫商乐谱。——如若朝廷大典用的礼乐都七颠八倒,民间还有什么遵循?——你们看,谁办这个差使合适?”

    三个大臣对望一眼,心里几乎同时闪出“张照”这个名字。讷亲躬身说道:“张照误国,原不该荐他。但考定乐律,编辑乐章,除了张照,任谁也不能胜任”张廷玉也是这想头。由于这事关联着张照和鄂尔泰的龃龆,自己也连带在里头,便不言声,只是低头沉思。鄂尔泰几乎连想也没想就说:“张照丧师辱国,罪不可,但这人实是有用之材。可否不必收监,就在狱神庙拘押所就地办差,戴罪立功?”

    “你把这事看得太容易了。”乾隆笑道:“这部乐书,得查阅多少档案才能编得出来。张照虽然风节不醇,但资学明敏,有瑕有瑜相互不掩。他的文采风流你们几个都及不得啊!免死吧,叫他出来,在武英殿修书处,就办这个差。玄鸟歌而商祚兴,灵台奏而周道昌。这不是小事。”

    鄂尔泰见乾隆心境极好,乘机说道:“王士俊的奏议,六部里已经会议上来。照大不敬罪定斩立决。皇上,以奴才的见识,王士俊虽然狂悖无礼,办差苛刻,但与田文镜似乎相似,操守不坏。可否免其一死,发往军中效力,以观后效?”

    “他的罪不在顶撞朕。”乾隆沉吟了片刻,端坐凝视着远处,“圣祖在时,郭琇、姚缔虞都在君前顶撞过。世宗时孙嘉淦、史贻直也是一样——不但不惩罚,还都升官成了名臣。朕并不计较王士俊失礼。但他反的是朕的国策,倡言朕是在翻世宗爷的账,既不可容,朕也不受!”

    他绷紧了嘴唇,许久许久才道:“先缓决,朕再想想”

第377章 议宽政孙国玺晤对 斗雀牌乾隆帝偷情() 
苗疆平叛改流成功,乾隆一颗心松了下来。这件事整整拖了七年之久,耗用国库上千万两银饷,累得雍正几次犯病都没有办成。乾隆登基不到一年就顺顺当当地办下来,心里这份高兴自不待言。普免全国钱粮之后,接踵报来两江大熟,湖广麦稻大熟,山东、山西棉麦丰收纷至沓来的都是好消息,盈耳不绝的是士民的颂圣之声。于是传旨大赦天下,“除谋逆、奸盗致死人命者,一律减等发落”。过了七月十五盂兰节,乾隆由讷亲陪同,前往天坛告祭。

    “皇上,”讷亲随侍在辂车里,见乾隆去时兴致勃勃,回来路上却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您好像不欢喜?”乾隆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不是不欢喜,是有心事。”又顿了一下才道:“你是世代勋戚了。康熙初年你父亲遏必隆就是四位辅政大臣里的。你又侍候先帝和朕,你说说,为什么我朝有三个祖帝?”

    讷亲是个十分缜密的人,听乾隆问话,没有立即回奏,想了一会才道:“太祖是创世之祖,世祖是立国之祖,圣祖是开业之主。”

    “说得好。”乾隆点头道,“其实朕最宾服的是圣祖。这话说过不止一次了。创世立国、干戈杀伐固然不易,但一个皇帝若能寓开创于守成之中,脱去享受祖宗遗泽的窠臼,其实更难!先帝在位十三年,焚膏继晷勤政求治,他何尝不想做出超迈先祖的业绩?可惜在位只有十三年。朕今年二十六岁。天若假朕天年,朕必不肯拂了天意,虽不敢望作‘祖’,但为后世高高地立一守业之‘宗’,大约还是做得到的。”讷亲听着这发自肺腑的知心之言,心里一阵感动,忙道:“皇上仁德之言必定上动天听。不知皇上见过诚亲王府藏本黄孽师歌没有?”乾隆怔了一下,点头道:“见过。上头还有金圣叹的批注——你怎么问这个?”

    讷亲说道:“那里头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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