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5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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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弘昼头一个掌不住,一把便拖过了身边的五娘。李卫也抱了个丫头做嘴儿,他有心的人,瞥一眼红筋暴胀的岳钟麒,已是垂头侧身不能自已,不禁一笑。
贾士芳以定力自诩,开头还能自持,胡乱吃两个葡萄,削一片菠萝,后来倚栏微笑着看。下面的淫媾浪话不时传起来:
“往下一点,奴的亲哥”
“你用手导引一下”
“我的小心肝儿肉”
“奴的亲达达哟留着点劲别弄坏了!”
贾士芳把持不住,合掌闭目守定,但李卫偷看时,他胸部起伏呼吸愈来愈粗,双手也在不停地抖李卫轻轻放开那丫头,踱至栏边,说声:“真好风流相!”猛然间“刷”地抽出岳钟麒腰中悬剑,空中弧光一闪,“噌”地一声,贾士芳已经身首异处!那颗头直滚到天井幔中间,兀自含糊叫了一声:“好李卫!”
这一突如其来屠手疾如闪电,直到血如缤纷之雨溅得楼上楼下都是,岳钟麒才惊醒过来,所有的人都惊木了,都原姿势不动盯着这位满脸阴笑的两江总督。
“坏了你们好事,污了你们宝地。”李卫笑着用粉纱擦干净剑上黏乎乎的血,把剑还给岳钟麒。“请五爷再赏他们点银子,奴才这就给万岁爷缴旨。”
第361章 烽火起西疆再传惊 神思昏御苑扰邪祟()
李卫杀掉贾士芳,见众人都吓得痴痴茫茫呆若木鸡,笑道:“明儿是八月十五,我今儿给你们先挂一彩!冤有头债有主,贾士芳要报冤自然寻我李卫。东洋戏西洋戏是我和五爷苦心研磨出的办法。他既一死,你们开堂子万不可再演,国法天理都不许的。五娘给我和五爷备马,我们这就要进园子复命缴旨。”弘昼笑道:“没想到这牛鼻子脑袋这么不经砍,原想连西洋秘戏图双料演练来着!东美将军、五娘,你们都受惊了!”岳钟麒此时才知道这是二人奉旨精心设计,专为杀贾士芳的办法,自己无意中被拉来作了跑龙套的。他脸上回过神来,说道:“这法子杀人新鲜,不过太费钱了。”说着,三人一齐下楼逶迤,但见前楼座客仍旧吆五喝六划拳吃酒,酒保小二举菜端酒穿行其间,外间街市依然车来轿往,嘈杂之声不绝于耳,都有恍若梦醒之感。
三人骑马出宣武门,岳钟麒因恐有旨传到驿中,或有朋友来拜,匆匆打马去了。按李卫的意思,要和弘昼一同进畅春园。弘昼却道:“我在府里给贾士芳预备着往生水陆道场,他是真有道行的人,得防着他作祟,你自个去缴旨就是。”因也放马回府,李卫只好独自进园,到澹宁居见雍正。不知怎的,李卫原来极兴奋的心,突然变得有点失落低沉,进园连着碰见几个熟人,打招呼都有点心不在焉。他悠着步子在澹宁居石阶前站定,看一眼西边正在丹垩修饰的配宫。正要禀报,小太监秦媚媚已挑起帘子,说道:“主子叫进呢!”李卫这才收神定性,几步跨进殿内,却见雍正正和孙嘉淦、朱轼说话,忙伏身叩头行礼。
“你气色像是不大好,受惊了的模样。”雍正侧转脸看了看李卫,说道,“挨着孙韵公坐吧!高无庸,把朕的那碗参汤赏了李卫。朕用一碗奶子就成。”高无庸忙答应着去了。
朱轼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河南地处中原,其实没有多少军务要办,当初设这个总督衙门,是因为田文镜资望政绩应升总督,河南又离不开,所以一身兼了总督巡抚二职。田文镜既出缺,这个总督衙门设着似无必要。现在王士俊是署理安徽巡抚,到河南任巡抚也略有提拔,不如就便撤裁掉总督衙门,省了许多事。”李卫这才知道是安排田文镜身后公务,深觉朱轼说的有理。但雍正却道:“王士俊在安徽疏通淮河,清理漕运,差使办得极好,升任总督也是该当的,为田文镜死王士俊去,恰就撤衙,反见这衙门专为田文镜设的了。西边岳钟麒军事未了,河南为运粮周转之地,也算军务,暂时留着这个总督衙门吧。”孙嘉淦道:“王士俊在安徽民间有个诨号叫‘王一光’,和田文镜的‘抑光’谐音,犯的一样毛病。求主上留意,务请他效文镜之长,弃文镜之短。”
“田文镜晚年精力不济,政务有许多不是处。”雍正语气平缓,像是咀嚼着什么似的慢吞吞说道,“他的急功事利是明摆着的,人都说朕袒护他,不知私地里申斥过他多少次!一个人存了这念头事君,就是心诚,天也会不许。河南近几年连连有灾,就是上天的儆戒。你们将来看朕给他的朱批谕旨就明白了,他是报喜报惯了,又屡蒙奖赞,有忧也不敢报。看来上天总不肯叫人一点毛病也没有,想做个‘完人’谈何容易呢?朕不明指田文镜缺憾,一来他确实对朕赤诚不二,办事尽心到十二分。二来他也有病,又是累出来的,朕也不忍。他能全名而终,也是朕的心愿。”说着,见弘历进来,只点头示意他在自己案前坐,又转脸对李卫道:“漕运的粮船盐船,在山东安徽境里几次被截,折子转给你看了没有?”
李卫喝完一碗参汤,精神好了许多,忙赔笑道:“励志廷已经转了奴才那里,只粗粗过目,还没有细看,已经安排了人沿运河去查。奴才已经杀掉了贾士芳,这几日也要出京,回南京任上料理一下衙务,专心办理漕运,主子尽管放心。”
“贾士芳已经处置了?”坐在侧旁边听边看奏折的弘历失口问道。“几时?”雍正也问道:“弘昼呢?”朱轼和孙嘉淦不禁对望一眼,他们方才陛见还在向雍正谏说“方士道释之流,像贾士芳这样的,其实是妖人,应该逐出皇宫,以清内苑”。雍正只笑不说话,忽然顷刻之间,贾士芳已经人头落地?这也太惊人,太不可思议了!
李卫忙离座伏身回话,说道:“和亲王爷回府,给贾士芳办往生道场去了。回四爷话,奴才刚刚儿割掉他首级,一路不停就赶到这里来了。”因将方才庆云堂楼上的情形拣着要紧的回奏了,笑道:“奴才知道这法子龌龊下作。但几次玩笑试过,这贼道不怕水溺,不怕火烧,不怕刀砍,还能平白的就没了影儿实在是个妖精!没法儿,只好用下三滥门道朱大人孙大人必定要笑我。我本就是个叫化子,玩叫化子手段也只凭大人笑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为正道,”孙嘉淦笑道,“以毒攻毒众妙之门,这一点也不丢人。”朱轼仰脸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笑你。大宗旨是除患嘛!这办法台湾的刘国轩曾经用过,也是有个头陀,会些邪术,在郑成功军中骄纵不法。刘国轩设筵歌舞,乘其不备挥剑杀掉了他。我朝名相熊东园以为,刘国轩虽然投主不明,处事机断杀伐有度合道。李卫这么作是为国家君主,自然更为光明正大。”
李卫最怕这差事办成,又要遭人非议攻讦,见朱轼和孙嘉淦都这么说,不禁高兴得脸上放光。雍正也深感欣慰,看了看表,笑道:“朕用贾士芳这些黄冠释流,不过万几余暇偶尔和他们讲道说禅,娱乐而已。这两年来朕身子不爽,只要医者能用药,从来不轻易传叫贾士芳。贾士芳几次为朕按摩,口诵咒语,天地鬼神都由他主持管辖,不经之言不臣之心已经溢于言表,是他自罹于杀身之祸。他要修己自隐敬天畏命,就在朕跟前侍医,何至于落到这一步?唉不去说他了。明儿八月十五,你们几位是朕股肱,朕为你们单独赐筵。天色已经向晚了,弘历替阿玛陪一陪吧。”
“是。”弘历忙起立躬身说道,吩咐高无庸传旨备筵,整理着案上卷宗,捡出一份呈给雍正,赔笑道:“这是今年秋决名单,刑部才送上来的。下头这一份粘单是云南巡抚朱纲的,请旨勾决杨名时。还有一份附件,说杨名时在云南邀结士民围攻督署衙门为自己请命,皇上先看着。儿子遵旨,没有勾决杨名时。因有这些新奏件,并请皇上圣裁。”雍正一边接过看,口中道:“朱纲已经有旨署理云贵总督,他是急着要得正差职!杨名时早已下狱囚禁,又怎能去‘邀结士民’?若是平日就‘邀结’了,不又恰证杨名时是清官?杨名时这人断不能杀,他的案子还要再看看,再复审。”
朱轼和孙嘉淦原已站起身子的,见议说到这事,朱轼跨前一步,说道:“老臣愿意走一趟大理,复审杨名时!”孙嘉淦道:“臣根本不信杨名时会有贪污的事。”李卫笑道:“奴才也不信。奴才是参劾过杨名时的,当时觉得有理有据,但一直心里犯嘀咕,怕冤了他,奴才也以为另派钦差复查复审是正理。”
“你们用膳去吧。”雍正摆了摆手,“这不是说说就清楚的,朕自有主张。”
人们都退了出去,澹宁居九楹大殿立时显得空落落的,雍正看了一眼平时贾士芳为自己疗疾前打坐的蒲团,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怖,一阵心悸,身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命秦媚媚:“把那个扔到后院烧掉,看引娣这会子作什么,叫过来和朕说说话儿。”秦媚媚去了一刻,果见乔引娣带着两个宫女过来。乔引娣是新封的嫔,头上戴着二层顶的东珠冠,朱毪缨络上衔的十七颗珍珠闪闪摇摇晶莹生光。身上还穿了一件石青色片金绿朝褂,彩兑上绘着云芝瑞草,全身上下簇新,走一步珠动佩摇叮咚乱响。雍正笑道:“这么一打扮,把头髻梳起,任谁也看不出你是汉人了。西偏宫已经造好了,现在正在丹垩修饰。这会子天晚,我们出去走走,顺便看看你的宅子,好么?朕今儿杀了那个贾士芳,心绪也有点不宁,想疏散一下。”
“啊!贾士芳死了?”乔引娣惊愕得张大了口,半天才道:“怪不得秦媚媚方才去烧那个蒲团!”雍正笑道:“杀他,是因为他有罪。有什么惊怪的?过了中秋,朕还要勾决几百死囚。非惩恶不足以扬善,这就是孔子的章程。走吧走吧,不要想这件事了。贾士芳一个出家人来侍候朕,不晓得韬晦深藏,却借机会掌握朕——他要朕好朕就好,要朕病就病——这样的人当着不可怕么?”雍正说一句,乔引娣念一声佛,说道:“我不是怕,是想着这人生不可捉摸大前天见他,他还有说有笑,说我和娘就要见面了,转眼儿几天,他已经伏法了”一边说一边随雍正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殷红的晚霞像渐渐冷却的一块红铁,变得又灰又暗,几处云薄的地方,泛着死鱼肚一样苍暗的白色。一阵又一阵的西风,吹得满园竹树都在不安地摇曳发抖,影影绰绰像无数舞蹈着的黑影子。森凉的风时而扑面,带着浸骨的凉意,袭得人直打寒颤。雍正和引娣在苍色中绕着西偏殿看了,那殿还没有装饰好,工人们没用完的浆料、颜色桶杂乱无章地放在阶前。脚手架被风吹得吱吱咯咯作响,听得人很不舒服。雍正下意识地回头,见张五哥德楞泰两个老侍卫不远不近跟着,心里安宁了点。一边踏着花径走,一边问道:
“你家还有什么人?”
“娘、爹,还有个弟弟。”
“你入京后,有他们消息儿么?”
“自从打诺敏一案,我卷进去,和家里就失散了——家里人怕,也许地方官巴结诺敏欺侮人,待不住——后来我又连着遭事,只想死罢了,也没顾上。前次内务府有人山西出差,我托他们打听,人还没回来贾士芳虽不好,料事还是神的,但愿他说中了阿弥陀佛!我娘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再隔几年,见面兴许都不认得了呢!”说着便拭泪。
雍正被风吹得身上一阵阵发噤,把引娣揽在怀里,一边往回走,小声安慰道:“他要打听不出来,朕明儿写密谕给山西巡抚叫他查!你每年也有两千两银子进项,在这京里花五六百两银子能买一处上好的宅子。朝廷制度你不能随意归宁,但你娘每月照例能进来看你的啊哟——这是什么?”
“什么?”引娣正听得受用入神,忽见雍正似乎绊了一下,俯身用手去摸什么,忙凑到跟前。雍正却吓得暴然后跌一步,引娣的手已是触着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只觉得是冰凉黏湿,水桶来粗长的东西,还在蠕蠕而动。她叫了一声“老天爷!”身子一软就瘫了下去
雍正惊得两眼圆睁,此时园中暮色晦晦如瞑,微风吹来树动草摇鬼影幢幢,什么也不清爽,看着那东西蠕动着进了草丛,急过来扶起引娣,颤声问道:“你怎么样?”引娣一返身便扑进雍正怀里,说道:“是蛇!又凉又粘的”雍正蓦然间毛发森树,说道:“朕朕摸着是刺,狠狠扎了一下,出血了呢!”二人惊悸间,林中突然一阵刺耳的鸱鸮怪叫“血利利格格格格”像煞是贾士芳平日得意时的笑声。雍正紧紧护住引娣,大声喊道:“侍卫,侍卫!”
“奴才在!”
张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