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4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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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庶人之雌风也!’——怎么样,我背得不坏吧?”风赋是战国时期楚国辞人宋玉的作品。相传他是屈原的学生,后人常以屈宋并称。风赋以宋玉答楚襄王问的形式,叙述了大王享受的“雄风”,吹过桂椒、荷花、蕙草、秦蘅、新夷荷花木使人清凉。而庶人的“雌风”,则扬沙尘腐物,使人烦躁,甚至口目歪斜半死不活国。宋玉以此讽刺楚王,要注意贵贱苦乐不均的现象。即景生情加以引用,也透露了一种哀民生之多艰的同情心和正义感。
隆科多没想到一见面马齐就背书给自己听,这篇风赋他也读过的,只这马齐娓娓背诵侃侃款款如歌似吟,听来竟句句都是警句,字字都是箴言。他站着愣了半日神才惊醒过来,一摆袍角坐了马齐对面,说道:“谐松,鄂伦岱说你请我。总不成是让我来听你背书的吧?”
“学问自书中来。”马齐浓浓吐了一口烟,语气却淡淡的,“我倒没有卖弄的意思,但你的兵进了园子,自然也有些惊心么!所以请你来,想问问,园里园外不同风是个什么缘故?”隆科多故作轻松地一笑,摘掉大帽子揩了一把汗,说道:“老马就为这个和我掉文?我还以为你疑心我谋逆呢!前几日接到泰安邸报,圣驾就要返京,皇上出巡这些日子,东西华门防务都懈了,有的太监还私自带了亲眷扮成女人六宫里乱窜。北京城你也晓得,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儿。允散禁后常出宫散步儿;就是允,也甚不安分。先帝崩驾前那些事你也晓得,不由的人不悬心;八爷闭门养病,王府里做些什么文章天才晓得!——十三爷呢,病得七死八活的,不能理事。万一出个三差二错,都是兄弟的责任。因此,禁宫和这边都要绥靖一下,你就起了这么大的疑心!”说到这里,他竟激动得涨红了脸,戟指点着窗外说道:“老马,我们同朝为臣,我素来敬你是老前辈,但你今日算当众掴了我一耳光!进园的人都赶了出去,你听听刘铁成嘴里都胡些什么!谁指使他在那里辱骂我的?笑话,我要真的占领这畅春园,善捕营能拦得住?你马谐松能安安稳稳坐在露华楼上吃茶吃烟见人办事,给我背什么风赋?老实说,这事见了万岁还要撕掳撕掳,我要革参这个刘铁成——依着我当年性子,这会儿我就扒了他袍子臭揍他这匪性!你说我敢不敢?”马齐格格一笑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看了看外头,回身说道:“这里头没有刘铁成的事,也没有李春风他们的事。我们上书房其实就是前明的内阁。宰相嘛,肩头心胸都要宽一些,要撕掳只管撕掳,我是跌了一辈子跤子的人,并不怕再跌一次。皇上回銮净一净宫宇,这原没说的,一是要有个招呼,二是要循规蹈矩。说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其实军令一下,兵遇见兵更是说不清。所以我叫他们退出去,请你来商议。依着我,紫禁城,由内务府宗人府加紧关防。畅春园,由善捕营刘铁成他们料理也就够了,九门提督九门提督,管好自己的九个门,就算差使办好了!”
隆科多听着这话,马齐不但责任全揽,毫无推滞,而且明白说了要和自己“撕掳”,两个把柄攥得结实,却又连一句重话都没有,似虚而实,似实又虚得四边不靠,心里陡地一阵懊悔,马齐当自己的阶下囚一年有余,怎么就不晓得叫人用土布袋一夜间黑了这老匹夫?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才想到自己没有佩刀,因冷冰冰说道:“心里没冷病,我也不怕吃凉药。方才进园子,我已着人去请廉亲王。就你我二人,还算不得‘合议’。”
“那好得很。方先生也是上书房的,还有怡亲王,都请来如何?”
“十三爷病得重,就不用请了吧?”
“十三爷不要紧。他昨日去了丰台大营。能去那里,自然也能来这里。八爷也病着嘛。两位亲王扶病议事,虽劳苦些,我们责任也都轻了。”
“好,虑得周详。索性连三贝勒也请来吧,他到底是坐纛儿皇阿哥。我们议,由他决。”
两个人一满一汉,都是宰辅城府,讲究的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咬牙嘴上开花,看似辞气和平地商议,其实剑拔弩张寸步不让,已到了图穷匕首现的关头!马齐微睨隆科多时,正遇隆科多盯过来,目光一触火花四溅,都又避闪开来。马齐正要回话,却见允祥带着丰台大营的参将张雨登楼上来,因笑道:“你看看,十三爷这不是好好的么?不请自到了!”说着便起身,隆科多也只好起身,含笑着说:“王爷到底年轻,前儿我去探望,还喘得起不来呢只是气色还不好,怎么说出来就出来了?”允祥却没理会两个人寒暄,一摆手命张雨侍立左侧,板着脸径直上首南面而立定,轻咳一声,说道:
“有旨意。马齐隆科多听宣!”
两个大臣惊得张大了口,半晌才合拢来,马齐心里松了一口气,隆科多却一颗心顿时吊起老高,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忙都一提袍角伏地叩头道:
“万岁!奴才恭请圣安!”
“圣躬安。”允祥表情呆滞,漠然看了看面前两个人,口中宣道,“圣驾昨日戌时已经返京,在丰台大营驻驾。命我传旨:速着隆科多马齐前往面见,钦此!”
隆科多和马齐同时怔了一下,忙伏身叩头领旨,站起来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心里却转的是同一个念头:原来你早已知道皇上回来,故意儿给圈套让我跳!允祥宣过旨,显得十分随和,笑道:“两位宰辅,是不是意见不合,在钻牛角尖儿呀?”一边说,就咳。马齐道:“园子外头有兵,十三爷想必是看见了。隆公要来接防,是我拦住了,就是这个过节儿。”
“我们头上是一个日头。”允祥打头下着楼梯,漫不经心地说道,“大臣意见不合,常有的事,什么大不了的?八哥、我,还有两个皇阿哥都在北京嘛!方才进来,我已训斥了刘铁成,园内侍卫亲兵不许集结,各回岗位。僵持不好,有事慢慢商量,和气致祥——舅舅,你说是么?”他忽然站住脚,回身笑问隆科多。隆科多满心转着念头,见了雍正如何对答、如何辩解、怎样参劾马齐一团乱麻似的,允祥的话统没有听见,乍然兜了这一问,竟不知说什么好,张皇了一下才道:“十三爷说的是。”
三个人带了一大群太监出园,却见允刚刚从大轿哈腰出来,便站住了。允专为压制马齐而来,见允祥在这里,大觉意外,忙道:“你不是病着的么?昨儿他们还告我说你床也起不来的。这大毒日头底下,犯了暑气可怎么好?”允祥看了一眼步军统领衙门的兵,一千多人列成方队挺立在园门口空场上,一边招手示意李春风过来,口里说道:“身子不受用,就不给八哥请安了。前儿八哥送的人参、银耳都收了。你自己也病着,还惦着我——我是来传旨的,皇上和衡臣相公已经回京,在丰台大营接见他们。您是议政王,既能走动,也该去叩见的。”允先是惊得一震,随即安详地一笑:“唬我一跳!皇上竟已经回来了?我还以为圣驾还在山东呢!既如此,我当然要叩见的。”李春风早已过来,此刻见是话缝儿,忙上前打千儿道:“十三爷,您叫我?”
“这不是李春风么?”允祥笑道,“记得你在西山锐健营为差,几时调九门提督衙门的?你十七爷去了古北口,十三爷病着,就舍不得过来请个安。真个谁养的狗看谁的门了?”李春风忙笑道:“奴才去年五月调步军统领衙门,还是爷批的札子呢!几回到王府请安,您都不在,听说您病了,府上人更不叫见,位份摆着,也是没法子的事。瞧十三爷气色——”“噢,我没什么,这不好好的么?”允祥笑着打断了李春风的逢迎,张着眼看了看黑鸦鸦的三个方队,努嘴儿道:“那是你带来的兵?”
“是!”
“多少人?”
“一千二百!”
允祥“嗯”了一声,说道:“兵带得不坏,满有规矩,你出息得不错了!”“这都是十七爷的教诲,十三爷的提携。”李春风忙赔笑道:“奴才自己有什么能耐?”允祥扑哧一笑,说道:“这碗米汤灌得有味儿!——去吧,老热的天儿,太阳底下不能站久了。带兵两个字,一个‘严’一个‘爱’——叫他们散了,双闸堤边大柳阴下歇着待命。”
“扎!”
李春风单膝跪地一叩,起身便退了过去。在队前发了几句口令,便听军士们轻声鼓噪欢呼,哄然而散,原本肃杀得紧张的气氛顷刻之间化为乌有。隆科多见这个牙将连自己这个主官问都不问一声,就执行了允祥的命令,气得脸色煞白,又听允祥连连招呼众人上轿,只好憋了一肚皮气升轿,随着允允祥的鹅黄亮轿迤逦向东南——丰台大营而来。
允允祥等人一溜大官轿在丰台大营辕门口停下,便见毕力塔迎了上来,笑着给两个亲王请安,说道:“卑职的中军帐已经腾出来,万岁移驾那边,这会子正和方先生张中堂说话呢!旨意王爷和大人们一来就进去,不必在这里候见了。”言毕,向马齐隆科多一注目,算是行礼,马齐没有理会,肃立听了旨转身便走,隆科多却陡地一阵心寒,觉得有点大事临头的感觉:方苞允祥张廷玉都是铁杆儿忠臣,马齐是对头,毕力塔这次也得罪得苦,三贝勒乌龟不出头,至今连面也没露,自己手里连一点底牌没有,谁知这个廉亲王不会“舍车马保将帅”,跟着众人把自己往死里治?原来心里存着那点子“光明正大”的心思,到这地步儿越想越靠不住了。眼见营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极平常的关防威仪,也觉得是冲自己来的,蓦然间心头撞鹿般乱跳,已是冷汗热汗交流满颊,恍然听允祥在营门口交待毕力塔:“熬几锅绿豆汤送畅春园门口,给李春风的兵解暑”他再也不敢多想,跟着众人踽踽进了军营。允祥已从后头跟上来,随着允身后登了大军中堂,躬身立在滴水檐下,正要报名进去,却听雍正在里边笑道:
“大热天儿,规矩减些儿罢,都进来说话么!”
几个人互相略一注目,允祥允打头鱼贯而入,顿觉身上一阵清凉——屋内四匝都用大条盘垛了冰块——允祥是个病躯,竟打了个冷颤儿,允已领头儿叩下头去。因雍正已吩咐过,几个人只叩了三个头便起身退到一边跪下。马齐在外边因阳光刺眼,进来时一片昏暗,此时才仔细看,见雍正戴着白罗面生丝缨冠,青实地纱袍外套蓝实地纱褂,腰间束一条金镶蓝宝石红绿碧琊马尾钮带,端正坐在案边,旁边方苞张廷玉都是一坐一立。正想着如何报说和隆科多的争执,允却先开口说道:“方才进来太暗,这会子才看清了,皇上圣颜甚好,只是清减了些,似乎也晒黑了点。这些天快马一天一报,说皇上还在山东,说实在的,臣弟心里有点懈,想着銮驾少说也要五七日才能回,原来皇上竟是微服回京来了。亲民,固是好的,但皇上万乘之躯,白龙鱼服在外,出丁点儿差错,可怎么好呢?”说罢又是哭又是拭泪。见他用情如此真挚,张廷玉心里一阵惭愧,隆科多却是一阵寒栗:八王爷如此奸诈,就登极也不是个好侍候的主儿!
“难为你们想着了。”雍正含笑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坐在乘舆上走马观花,能瞧出什么名堂?朕又惦记着年羹尧入城典仪,所以索性和廷玉扮成商客回来,差点儿连这丰台大营都进不来!”说着便笑,又叹息道:“这次出巡得益良多啊!小饭店里用用餐,才晓得朕的制钱还没有真正流通;一两银子只能兑八百制钱,库里积罗盈案堆的却都是新铸的钱!还有,佃户们为少缴粮,把地都写到了缙绅名下,朝廷没得一分实惠,都便宜了那些不纳粮的土地爷们。朕若一味垂拱九重,不肯轻出御辇,这些利弊何年何月才能知道?马齐,限令各皇商、盐税、钱庄,平准库粮一律不准收白银,改收制钱的政令下去了没有?”
马齐见气氛如此和缓,也为错疑了隆科多,心里多少有点懊悔,见皇帝问,忙赔笑道:“廷寄头十天就发了各省,是臣和隆大人合印发的。有的省份如两广云贵,现今还未必收到呢。至于官绅纳粮,田文镜已在试行,遵旨稍后再办。”“嗯,好。”雍正啜一口茶,又转问允,“老八,说是病了,可好些儿了?”
“承主上关爱。”允身子一欠忙道,“臣弟是受了些热,头晕些,今儿刚刚好了出来视事,恰就主上回来了。”“这就是缘分呐。”雍正似笑非笑,淡淡说道,“既好了,有些事还要倚重你多料理料理。允这几日就随年羹尧回来了,劳军的事要偏劳你了。旗人分田的事看马齐转过来的折子,仍旧是个不成。还有允、允,朕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