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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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白脸儿调情?爷方才急着去赴宴,没顾着调理你,躲了初一躲得过十五?把这个淫贱材儿拖出来!”接着便听几个人闯进去,把哭哭啼啼的阿兰拖出去,稀里咣啷也不知是怎样动作。
胤祥气得脸色雪白,一跃而起便去马褡子里摸腰刀,一探手却不在里头,劈手摘下墙上挂着的马鞭子,一声不吭调头就走。胤听老胡骂得忒是犯荤,连胤祥也扫了进去,不禁皱起眉头,眼看弟弟要去惹祸,沉着嗓子喝道:“老十三!和这种混虫计较什么?小了你的身份!回去告诉你九哥,难道治不了这混账东西?”胤祥恶狠狠盯了角门一眼,站住了脚,脸色又青又灰,盘着鞭子来回踱步:这个四哥是他的主心骨,他不能违他的命。但院那边的事却没有完,哭骂声中响起了皮鞭,夹着阿兰的惨号。直抽了十几鞭才住手,便听那个老胡的声气格格奸笑道:
“卖嘴不卖身?好哇!反正这会子睡不着,捡着好听的给爷唱一个!”
一时没了声气,院那边像是调弦,良久,箫筝渐起,飘过一阵带着呜咽的歌声:
流萤飞渡,草湿林暗游青磷望流水高山,家乡路远,高堂萱草春消息,却为关河锁禁。徘徊迟回,芳心还惊,杜宇一声血染尽
“不好不好!”老胡大声道,“换个高兴的!”接着阿兰一顿,改唱:
聊将春色作生涯,宿眠园林几树花
“重来!”老胡又叫住了,“给我唱——云房十试吕洞宾!”
“云房十试吕洞宾”是白牡丹调情,盗取洞宾仙根的故事,出了名儿的风月戏,最是淫亵不堪。胤听老胡如此作践人,心中不禁大怒,咬着牙思量片刻,说道:“祥弟,这太不像话,代你九哥教训教训他!”
“是了!”胤祥答应一声,将实地纱袍脱掉了,提起鞭子就走。胤便命:“高福儿把行李备好,一会儿咱们走路。你们两个陪着我到角门口接应一下。”说罢三人带了芦芦出了房门,只见胤祥赤了膊站在脚门口,相了相那门,一脚猛踹将去,那门本就不甚结实,“咔”地一声爆响,已是戛然崩倒,胤祥大叫一声:“王八蛋,忒煞是欺侮人!”便扑了进去。
院子四角都挂着灯笼,很亮。胤祥乍从暗处进来,觉得亮得刺眼。定了神看时,那个叫老胡的是个黑胖子,脱得赤条条地半倚在当院石板上,胸前黑毛如乱草蓬生,喝得醉醺醺的,正叫两个婆子按着不肯唱歌的阿兰往地上碰头。乍见胤祥提着鞭子虎势雄雄闯进来,雪练也似一身肉块块绽起,满院的人都吓怔了,老胡“唿”地坐起身子,问那婆子:“这是哪里的野杂种?是你们庄里的人么?”
“奸贼!”胤祥自幼受哥哥和太监的气,都从“杂种”二字上起,最听不得这话,哪里还等他们从容问答?叫骂着一个箭步蹿上去,劈脸就是一鞭!老胡“妈呀!”一声惨叫,打个滚翻身起来,捂着鲜血淋漓的左颊,杀猪价大叫:“来人哪!强盗打劫了!门上的小厮们死绝了么?”胤祥哪里管顾,只手中皮鞭抡得风响,赶着老胡猛抽,一院子丫头老婆并买来的乐户女子齐哭乱叫呼爹喊娘。
满院子闹得沸反盈天,外头守门的长随们早惊动了。一阵吆喝,十几个人提着棍棒跑进来,也不分说围着胤祥就打。但胤祥身为皇子,秉承祖训自幼不弃弓马,教习师傅俱是大内侍卫,天下一等好手,他又爱武,身手在阿哥里数一数二。这些豪奴欺侮百姓是把式,野鸡手段哪里放在胤祥眼里?打得兴起,纵跳横跃,一只普普通通的马鞭矫若游龙,恍恍惚惚飘飘闪闪,鞭着处无不皮开肉绽。胤右角门口看得目眩神迷,坎儿狗儿咬指惊叹。半晌,狗儿才回过神来,说道:“四爷,放芦芦吧?”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放狗。”胤冷冷说道,“十三爷对付得了他们!”
但外边拥进来的家丁越来越多了。胤祥十分机警,抽冷子一把擒过老胡揽在怀里,两眼睁得浑圆,大喝一声:“都他娘住手!”这一声犹如炸雷般的怒吼惊得众人身上一颤,竟都停了手,只围了个半圆逼着胤祥。胤祥将腰中黄带子一撩,冷笑道:“你们说爷是贼?看看这个!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北京城十三贝子爱新觉罗?胤祥!今日代九哥收拾这个奴才!”
众人不禁呆若木鸡,提棍的拿刀的掣鞭的都一动不动,活似泥塑神胎。正不可开交处,胤祥格格笑道:“老胡,打了半日,还没请教你大名儿呢,你叫什么?”
“胡世祥!”老胡是从黑山庄上才调进北京,并没见过胤祥,哪里肯信这愣小子是十三阿哥?仰着头答应一声,翻着怪眼问:“怎么样?”话音刚落便被胤祥“呸”地啐了个满脸花:“你也配这个名字!这是答主子话的规矩?”说着转脸问:“你们谁是姓任的舅子?这个阿兰我买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递腔。任伯安的舅子早已赶来,混在人堆里,他倒是在京远远照过胤祥一面,只今夜的事太凑巧,而且他也喝得醉眼迷离,恍恍惚惚觉得像又觉得不可思议,只约制众人等着瞧,却不敢回话。那胡世祥却不知起倒,大声道:“不卖!你也不是十三爷!”
“不卖?”胤祥哼了一声,用马鞭子指定阿兰,“这个女孩子爷买定了!你们好好儿给我护送到北京,掉一根汗毛,我叫你立旗杆——回去我和九哥说话!”说罢猛地一搡,胡世祥直滚出丈许来远。
胡世祥一骨碌翻身起来,指着胤祥大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凭几尺黄布就信他是阿哥?拿下!”但众人这时已暗地里得了话,还哪敢轻举妄动,胡世祥跳脚还要骂,不防被缩在一旁的阿兰抱住了腿,猛地就是一口。胡世祥疼得搂着腿打了个磨旋儿,“咕咚”一声歪倒在地下。
胤祥将皮鞭掖在腰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冷笑一声竟自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道:“作死么?不看九哥的脸,你这会子早见阎王爷了!”
当夜一行五人便离了江夏。行至第三日正午,在五里坡歇马,一打听,刚刚到了刘八女的地界边。高福儿等人摇头咋舌惊讶不已,胤胤祥见刘家如此豪富,也自心下骇然。
第224章 讨没趣溜须碰硬壁 恶作剧拍马踏筵席()
朝阳门码头是运河北端之终点,明末战乱失修,原是久已湮没淤塞,不成模样了的。雨水充足时漕船官舰尚可直泊进来,一般年份,埠头就设在通州,也算到了北京。康熙十六年之后国力渐次充裕,其间经治河能吏靳辅、陈潢、于成龙几度曲画精心修葺,不但旧貌尽复,而且河道拓宽数十丈,水深丈余,便又兴隆起来。夹岸铺店堂肆鳞次栉比,危楼翘翅飞檐插天,仿佛北京城外一座独立的小城,煞是繁华热闹。
八贝勒胤的府邸就在码头北岸。接到胤即将回京的邸报,他心里很犯踌躇。按照国礼,不奉旨他不能去迎接;按兄弟名分,哥哥远道回来,在门口下舟,断无不见之理。在康熙众多的儿子里头,胤只管着正红正蓝镶白三旗,坐纛儿皇子,最是清闲不过。但他为人精明练达,宽仁和蔼,无论兄弟还是外官有了烦恼难为的事,都乐意寻他诉苦情求帮衬。能帮的事,不分亲疏远近,不管要钱求官或夺情免参,胤从不袖手旁观看人落水不救。因此这“八贤王”尽自足不出户,恪守祖训不干政务,六部的事没有一件能瞒过他的,也没有一件事驳过他的面子。思索良久,胤决定换了便装去迎接胤。九阿哥胤昨日来府,已经学说了江夏的事,十阿哥胤欠着库银,正和施世纶怄气,内务府早已透出风来,万岁对太子胤愈来愈不满。胤胤祥是胤的左右臂,这些事一回京立刻就知道了,自己不出面见见,兄弟间越发生分难堪。朝臣们已在暗中滚传,废了太子八爷当政,虽说是无稽之谈,但兄弟之间猜忌起来,什么闲话出不来?
和清客们下了一会子棋,待到天将黑定,外边的人飞奔进来禀道:“八爷,四爷十三爷的官舰到了!”“忙什么!”胤禩含笑道,“等他们接过我再去。”说着便起身,换了一件月白府绸袍,也不穿褂戴帽,腰间束了一条檀香马尾卧龙带,脚下踏一双黑冲呢千层底鞋,只带了两个小奴飘飘逸逸信步踱着出了大门。
码头上接钦差仪式刚过。看样子胤禛胤祥也是才下船,正和几个礼部的人执手寒暄。此刻芦棚里歌止乐歇,十二盏黄纱宫灯下一群翎顶辉煌的官员众星捧月地将胤胤祥簇拥在中间凑趣儿说话,见是胤来了,忙都闪开一个胡同。
“四哥,十三弟,一路风尘辛苦!”胤禩几步紧走,至胤面前打了个千儿,起身紧握着胤禛冰凉的手笑吟吟道:“看上去气色还好。在京日日见面,也不觉得什么,你们一去八九个月,这心里就空落落的,总是手足关情啊!”说罢转脸又道:“十三弟英风犹昔,见这略加历练,看上去像是老道了些儿。”“叫八哥惦记着了!”胤祥笑嘻嘻道,“我们在外头也着实想着你呢!眼见八月十五了,你给我预备了什么好果子吃?”
胤禩只微笑着听,因道:“咱们走吧,芦棚那边还有许多人跪着呢!”胤祥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叫他们多跪一时还巴不得呢!升官发财不靠下跪请安,指什么呢?”“十三弟幼时不是这样的,如今忒伶俐了!”胤禩一笑,“只这张嘴太不饶人。”
三人一头说笑踱过芦棚这边。在岸边接驾的都是郎官以上的官员,这边棚里都是科道司官,足有上百的人,见他们过来,一齐叩下头去。礼部四译馆司官姚典和刘燮两个人领衔请安道:“四爷十三爷吉安!”他们都是胤府走动的人,起身时向胤禛注目会意而已。
“罢了,生受你们了!”胤禛脸上闪过一丝微笑,略一抬手道:“大家都起来。天已这么晚了,有的还住在西直门外,就此散了,改日再会吧。”礼部侍郎宋文运随侍右侧,忙道:“四爷,大老远地回来了,这会子也未必用过晚饭。奴才们预备了点水酒,略用点再去。”
胤禛瞥眼看了看,果见棚下齐整摆着二十几桌席面,干鲜果品水陆珍馐一桌桌小山似的攒起老高,不禁皱了眉头,站住脚说道:“早就有旨意,钦差出巡,外地还不许张罗呢!我和十三弟在船上已经用过了。这会子身上乏得生疼,只想早点歇下。村竹,你是办老了事的,知道我的脾性,怎么还弄这个?我在外头从不吃地方官一席之请,回到辇下,更用不着了。再者,今晚迎接仪仗也太奢,我是有点承受不起。”
众人热炭团儿般赶来,满以为即便不能讨亲热,至少也不至于落个没趣。挨这几句冷炮,不禁面面相觑,人人心头不是滋味,脸上干笑心里直骂娘:妈的,咱算硬拿热脸来蹭冷屁股了!宋文运心里窝着苍蝇,赔笑道:“四爷,您甭疑心,这用的不是宫中的钱,是下官们巴结的。您不用,下官们脸上怎么下得来呢?”胤祥肚里早饿得咕咕直叫,听胤禛说“已经用过”,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好说什么。
“多少用一点吧。”胤见众人一个个沉着脸不言声,爽朗地一笑说道,“下不为例。现已做好了,不吃也是暴殄天物。算在兄弟身上,是我请您的,本来我府备的也有,就叫他们罢了。”说着,便随了胤进来。
众人此时方略松一口气,鱼贯而入安席。不一时觥筹交错,豁拳行令之声渐起,才热闹起来。胤却是一腔心事:按理皇子出巡归京,迎候宫灯不过八盏,龙旗也只九面。如今外头就摆了十二宫灯十二龙旗,而且动用了畅音阁的御乐,唱皇子出巡回驾凯歌,无一处不用太子排场,这是谁的主意?若是奉旨,就该说明,若不奉旨,那就是摆了圈子给自己跳!看看席面,也是仿膳规格,胤越发起疑,只是沉吟。胤祥却不管不顾,不论荤素一捞食之,一头大嚼着笑道:“这一席没有十五两银子,断然办不来。八哥有钱请客,我可要大快朵颐了!”
“席面是他们办的,老十三要承承他们的情。”胤何等机警,一听便知这个老十三不怀好意,要把“请客”名声往自己头上扣,因一仰身子道:“我要吝着不出钱,你们二位拂袖而去,太扫大家的情分了。”又劝胤禛:“四哥怎么不动筷子?如今的事不能太认真。上年我去奉天,巴海张玉祥他们请我也是这席面。我没说他们两句,他们倒说:‘这膳谱还是万岁爷东巡时赏的呢!要是不叫吃,赏我们做什么?’你说说,可不是清楚不了糊涂了么?”“我这人就喜欢清楚。”胤禛拿定主意绝不进食,笑道,“我不是不敢吃这个饭。一来确实不饿,二来我在想,这么一餐要三四百两银子,天下这么大地方,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