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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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竟连个料理军务的将军都选不出来!想着,举拳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腿。
主忧即是臣辱,众人扑通一声都长跪在地,方苞正要劝慰,康熙却抬起头来,眼中泪水直打转儿,讷讷说道:“第二次南巡,朕视察河工,与于成龙同乘一叶扁舟,于狂浪滔天的黄河之中游悠自在,一点也不觉得怎样。今年六十五大寿,坐龙舟泛昆明湖,竟然头晕目眩,几乎不能成礼!即便退回十年,这点子事朕自己就料理了,想不到就这么难为了你们!”他说的是实情,他在位五十七年,十五岁庙谟独运,智摘鳌拜;十九岁力排众议决意撤藩;三十二岁收复台湾,连同三次亲征,大大小小亲临七十余战,从没有吃过谁的亏。如今一个小小的阿拉布坦发难,却奈何不得了!方苞沉思良久,说道:“万岁不必伤感。臣不知兵,却知道兵是带出来的,将军也是打出来的。据臣所知,靖西将军岳钟麒、四川巡抚年羹尧都是骁勇善战的悍将,只缺一个统驭全局的大统帅。既然一时想不出合适人选,何不从皇阿哥里挑出一个来,赶赴西宁节制各军。如一时没有全胜之道,且扼好甘陕门户,相机待变。阿拉布坦胸无大志,不过撮尔跳梁小丑,无论国力、军力、后援粮饷,根本不能与我匹敌。相持日久,一定能生出机会灭此丑类!”
“儿臣愿往!”胤禛突然心头噗噗乱跳,血涌上来,脸涨得通红,膝行一步说道:“儿臣虽不知兵,按方苞所云,这个差使儿臣能办!有儿臣谨守西疆,父皇可安枕高卧!”康熙的眼神看去似乎有点疲倦,盯着胤禛只是沉吟,半晌才道:“四阿哥,朕知道你。你年轻时喜怒不定,在阿哥里头并不出色。许是这些年读书养气,刚毅之性不改,却稳沉持重多了。只你这些年办理户部、吏部差使多,娴于民政,不可弃长就短。”胤禛得此奖慰,心中十分感动,叩头泣道:“知子莫如父!儿臣年轻时确有此病,如今已深自反省改过。父皇若允儿请缨出征,更当惴惴小心如临深谷,如履薄冰。再有一请,儿臣既已改正,求阿玛恩免记载当日‘喜怒不定’考语,儿臣不胜战栗,深感父皇高厚之恩。”
康熙笑道:“这有什么?叫李德全去把起居档里这一段话抽去就是。不过朕还是不能允你去西宁。朕的这些儿子中,好武的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十三阿哥不去说他了,十四阿哥管着兵部,筹饷的事也是熟手,朕看就暂定胤禵去吧!”
其实康熙说着,众人心里已猜到他要定胤禵出征了,大家对望一眼,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胤禛虽不愿意,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驳回,思索良久,才道:“十四弟性气高,到底没有带兵实战过,此事父皇还须深虑。”正说着,见礼部尚书尤明堂进来,康熙便问:“什么事?”
“回万岁话,”尤明堂由户部几经辗转,晋为礼部尚书,都是胤禛一手扶植,此时却要避形迹,目不斜视地答道,“今年秋闱的主考都点了,南闱应天府是谭畏主持,请主上赐下考题,他就好登程南下了。”康熙笑道:“刚议军政,你又叫出文题!一时竟寻思不来什么题目——朕看,就出个‘放太甲于桐宫’吧!按五行说这个题目占了青龙之位,可以冲淡一点西方的兵气。”
出题目考试是小事,出“桐宫”题较为生僻,也容易量才。众人都不觉怎的,方苞却一颤,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只低头不语。尤明堂又道:“富宁安、额鲁特府邸都在北京,如今他们战死,部里以为丧师有罪,节烈可嘉,不知该怎么好,求万岁赐旨,奴才遵命承办。”
“按殁于王事从优抚恤吧。人都死了,还计较他们什么罪!”康熙说道,“你们礼部的人先去看看他们家眷,有什么请求再来奏朕。至于谥号,上书房拟过就发给你。”尤明堂领旨,忙却步退出。
“告诉那个谭畏,好生办差,要有舞弊的,朕就叫胤禛去处置他!”康熙又高声叮咛一句尤明堂,从榻上起身伸欠了一下,说道:“大热的天儿,今日就议到此吧!命将的事先不要告诉老十四,朕再想想,已经有了庞涓,别再出个赵括!胤禛,你把内务府的差使也兼起来吧。三阿哥一直忙着编书,朕身边你是最年长的,多管点琐事,不要怕麻烦。”
说罢,众人纷纷辞出去。康熙见方苞欲走又停,便道:“方先生,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万岁!”方苞看看左近无人,说道,“臣是在想,您为什么要出‘放太甲于桐宫’这个题目。”康熙微笑道:“这是四书里的话,难道有什么干碍?”“是有干碍的。”方苞小眼睛椒豆一样闪烁了一下,“当初商王太甲无道,被宰相伊尹放置桐宫,三年改过,又迎立为帝——莫非皇上仍对二阿哥有所属意?”“绝无此意。”康熙脱掉大衣裳,似乎轻松了许多,将案上冰湃龙眼递给方苞一盘,自己剥了一颗品着,说道:“朕已下旨,有敢言太子改过,仍应复位的,杀无赦,言犹在耳,怎么会轻易变更?朕是昨日读书序,里边讲到伊尹作太甲三篇,偶然想到的。这个题目新鲜些,想难一难这干子只知道抄袭八股的举人。”方苞眨着眼,说道:“万岁,不知你想过没有,这个题目极易启动一些人别样的心思,再起觊觎之心,又要动荡不安了。”
康熙没有答话,起身闲适地踱了几步,叹道:“方苞,你太书生气。没听俗语‘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朕把水搅浑,这也是选能辨奸之一法!你以为朕不知道时下的弊政么?朕清楚得很!你坐下,听朕说——”他双手按着瞠目结舌的方苞坐了,“一是吏治不清,天下无官不贪,好官如陆陇其辈不得升迁,赃官如丰昇运辈不得严惩,这不是要逼良为娼么?”
“二、”康熙慨然说道,“官员结党营私,门生故吏、亲朋好友一经援引即入门户,一团团一伙伙盘根错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有难八方呼应——这件事与头一件事连在一起,朕是望而生畏,焉得不惊心骇目?至于丁银田赋不均、谳狱弊端、考场纳贿、库银亏空、耗羡过重这些事,朕也是洞若观火。但朕想,天下第一要务是刷新吏治,这一关过好,百事都好办!”方苞听到此,惊诧地问道:“皇上,您既然都知道,何不大振天威,乾纲独断,痛加整饬?”康熙幽幽闪着目光,半晌,垂下了头叹道:“朕太累,做不动了。朕原寄厚望于胤礽,谁知他不争气,试着整顿两次,朕已明白,这此事朕不亲自办,断难办好,朕若亲自办设如中途身体有变,将来连儿子们也难以为继,更会把朕一生功名事业付之东流,天下后世将视朕为玄宗,先明而后暗。方先生!你看朕难不难?”
这些话披肝沥胆,句句痛心疾首。方苞自己也是垂老之人,触类旁通,不禁潸然泪下,啜泣道:“皇上,臣都明白,明白了”
“所以朕想五福俱全,留下后世英名,顾不得这些如狼似虎盯着大位的逆子们了!”康熙阴狠的目光铁一样又灰又暗,“放出点‘太甲’风,阿哥们就会想法子防备他,不至于全力对付朕!你想想,内有八阿哥联络朝臣,外有十四阿哥身拥重兵,一旦大变骤起,后果何堪设想?”
一阵冷彻骨髓的寒意,袭得方苞身上一颤,晕晕糊糊地辞了出来,直到园门外尚觉心头突突乱跳。
第199章 张五哥恋情说雍王 皇四子冒险探胤祥()
胤禛接管内务府,忙乱了几天方才妥帖,反复思量,觉得探视胤祥的时机到了。但宗人府有祖传法规,凡经圈禁之人,除了奉特旨,绝不许入高墙寸步,他虽管着这事,事到临头,还是颇犯踌躇,便请邬思道来府密商。
“四爷,”邬思道谢茶落座,开门见山说道,“上次四爷接差,我们已经议过,十三爷是四爷知心换命的手足,得去看看。”胤禛皱眉沉思着,说道:“我很后悔那日怯懦,没有请旨让万岁放十三弟出兵。至少也能探出点口风,万岁究竟是怎样看待这个十三阿哥的。”邬思道噗哧一笑,说道:“看望十三爷,当然得担点风险。但这个风险值得冒一冒。现任工部汉尚书施世纶,其实是十三爷的生死之交,十三爷整饬户部,选拔好多人安置了要职。新调来的游击罗平,丰台参将萧英,都司葛飞熊,城门领姚林,伦尔津都是十三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其余的还不知有多少。四爷不见一面十三爷,只能望军兴叹。如今虎囚笼中威在外,京官们又敬又怕,一旦这只虎出了笼,仰天一啸,百兽颤栗!十三爷如今被囚禁七年。原来你没机会联络,现在有机会也不设法联络,十三爷心里会怎么想?”
这是十分透彻的话。胤禛深知要做大事,手中无兵,不啻白日做梦!思量半晌,胤禛眉头一舒,说道:“好,我勉力为之!”正欲起身,高福儿从二门进来,笑道:“王爷,张军门来拜!”
“张军门?”胤禛一怔,却见五哥从外头进来,便笑道:“是五哥嘛,偏这奴才‘张军门张军门’把我弄糊涂了——这阵子你去了哪里,怎么总也不见你!”
张五哥打千儿向胤禛行了礼,笑道:“因苗疆出事,烧了县衙,万岁叫奴才传旨岳钟麒,交待剿抚事宜。这一去就是半年——”他看了看兀坐不动的邬思道,笑道:“四爷看去气色好多了。”胤禛一摆手请五哥坐下,笑道:“我晓得你,夜猫进宅,无事不来,什么风吹得你到我这寒邸来了?”
“四爷哪里话,真的没事。”五哥又看了邬思道一眼,“奴才听说四爷如今管了内务府,我是大内侍卫,自当来见见四爷嘿嘿”
胤禛哈哈大笑,说道:“——这位是邬思道先生,我的至交,有什么你只管说,不妨事的。”五哥忙向邬思道欠身道:“失敬了。四爷这么爽快,我也就直说了。我想见见十三爷!”胤禛和邬思道目光一对,忙转脸道:“五哥,这事有干例禁啊你极受万岁宠信,又日日守护在侧,为什么不请一道旨意?十三阿哥皇上十分厌憎,就是我许你见他,不怕日后皇上知道了?”
“我原是个粗人,只知道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五哥说道,“我至今不明白十三爷犯了什么罪,一圈就是七八年!但我从驾侍候,从没听主子说过十三爷一句坏话,几次请旨,万岁都笑着不允,却也不恼——真奇怪!”五哥说着,捶膝一叹,嗓音中带着哽咽,“四爷知道,我是受十三爷大恩的人,偏偏十三爷出事,连一句话也插不得那些日子像害了大病,还不敢叫人看出来!为这事我见过施大人,施大人只是抚慰我,却不肯出本保十三爷。听说您管了内务府,我想十三爷平素最和四爷交深,四爷若也不肯照应,叫奴才求谁去?”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眼下我不能答应你。”胤禛一边想,一边说道,“你知道,我才接内务府不久,而且宗人府那边也有人管着,如今的世道好人难当,我就答应你,你见了十三爷,不过尽尽情分,毫无实益,只怕你还得领受实祸——你自己想想,我这还不为的你好?”
五哥听了默然良久,长叹一声抱拳拱手,说道:“四爷不赏这个脸,也怨不得四爷,奴才告退了!”
“慢!”邬思道忽然架着拐杖起来,直踱到五哥面前,说道,“你不可误会了四爷意思!连四爷本人如今也想见十三爷而不能——这事容四爷谋划精当,一定叫你如意!”五哥上下打量着这个残疾人,气朗神清,一脸诚挚之色,又向胤禛点点头,踽踽而去。胤禛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是个仗义汉子啊!”邬思道沉思着说道:“不但有情,更是有用!由此可见,你非见十三爷不可!”
第二日黄昏,胤禛从大内退值回来,连府也没回,径直从西华门坐轿往十三贝勒府而来。
正门是早已封了。原来朱红铜钉大门也未摘掉,只门外新拦的一带粉墙,因经数年风雨剥蚀,已经斑驳陆离。仪门旁又开了一个仅能容身的小门,西边一带花园女墙的雕花孔洞都填实了,上头栽着铁蒺藜。只一树老葛仿佛不甘寂寞似地挺着芽条一个劲地向外伸。守门的是宗人府的人,听见街上铜锣筛了十三响,晓得来人不是王爷就是贝子、贝勒,飞也似进去报了,驻府看守的一个笔帖式忙赶出来,见胤禛正哈腰出轿,急上前叩道:“四爷来了?奴才戴福宗叩安?”
“你就是戴福宗?”胤禛早已查阅过,知道是自己旗下的,遂含笑说道,“起来吧。你四叔戴铎早说起过你。后来高福儿禀我,说遵化我的那片庄子,想叫你妻弟去管。我只答应了一声,后来竟忘了问,如今去了没去?那里一年也有一万多的进项,没的别叫肥水流入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