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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部分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23部分

小说: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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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字血一字泪,写得万分可怜;接着,外省督抚请求停止催缴亏欠的奏折、条陈,也雪片般飞进紫禁城。还有一些奏折称颂阿灵阿到任如何为朝廷尽力办差,使得百姓乐业,感激皇恩浩荡。虽然没人敢说胤礽什么坏话,胤礽自觉理亏,索性不再插手户部的事。胤禛、胤祥心中暗自生气。

    康熙心知这件事的首尾,也不动声色。过了中秋节派李德伦到户部去问,国库已经重新亏一千四百万两银子。但是阿灵阿的官声大振,到处一片叫好声,康熙虽然心中恨极,却怕一下子拿掉他,再起轩然大波。按他原来的想法:先保持户部清欠成果,再在吏治上借五哥事件开一开杀戒,惩办一批贪官,就可为刷新弊政开一个好头。不料中秋节后的第三日,胤禩、胤禟联名奏折就递了进来,说刑部历届尚书、侍郎都是朝野瞩目的清官,直隶、顺天府及各省臬司衙门,“只有一两个小人作祟”,“遂使国家法司衙门蒙不洁之名”。参奏了三十余名公然纳贿草菅人命、误判错案的道、府、县官。至于“宰白鸭”一案,“经查证只有张五哥一人”。原犯邱运生“因系五门单出,其妾怀孕在身,尚不知是男是女,计出无奈,遂倾家破产贿通刑部司书何闵,擅改年龄”,“顺天府提刑官和胥史通同作弊将张五哥换人”。

    至于邱运生所污女子也不是什么烈女,是佃户抵债进邱府为奴的。按律,对邱运生只能惩罚他脊杖流配——邱运生的原案几乎全都推倒了,算来只屈了“犯有贩盐前科”的张五哥一人!

    “屁话连篇!”康熙看完奏折,气得手脚冰凉,“刷”地扔在一边,一拳击在案上,长叹一声。踱至养心殿口,康熙手抚剃得发亮的脑门,呆呆地望着大院,向站在身后的张廷玉问道:“这个折子你们看了没有?皇太子怎么说的?还有马齐、佟国维,你们意见如何?”

    张廷玉的神色很忧郁,半晌才躬身答道:“奴才们都看过了。皇太子看了没说什么,只叫转呈御览。因为委派胤禩办差是圣躬独断,太子自然是不便插言的。只叫奴才请旨,刑部的事圣上有什么吩咐,太子即刻遵谕承办。至于奴才等人,以为八阿哥办差尚属努力,这三十几个人的处置也十分恰当。只是‘宰白鸭’这件事,也太凑巧,而且几乎全案皆翻,似乎有些这只是奴才自己想的。马齐和国维并没说什么,请万岁圣断!”

    “没什么未必就没想法。”康熙冷笑一声道,“哪有这样的事,朕查出一件冤狱,果然就只有这一件冤狱?朕倒不怕下头事情大,可畏的是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肯说实话!胤礽、胤禛天聋地哑站在一旁冷眼观望,胤祥是心里闹别扭不理事,刑部几个阿哥抱着一团儿欺君欺父,你以为朕心里不明白么?这才真叫人心寒胆颤啊!”张廷玉忙解释道:“万岁爷言重了,阿哥们怕承受不起”康熙阴冷地一笑,说道:“朕正在想,他们这些人自幼儿生长在皇宫,都是一知事就读圣贤书的人,看去又不笨。只能说是别有用心!”

    “那怎么会呢?”张廷玉忙道,“皇上万不可多疑”

    “怎么不会?”康熙咬牙笑着,舒了一口气。“这些事,你比朕心里更明白——哼!猫老了就要避鼠——他们是鼠欺老猫!想着朕不中用了,盼着朕早早儿归天,早早让位!”

    八月的风带着凉意裹来,张廷玉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猛地一缩。一时,君臣两个都没说话。西风劲吹,躺在墙角的枯草败叶,也在瑟缩地抖动着,大块的灰云在高大的殿宇上空疾驰而过,一群鸿雁传来一声悲鸣,越发显得不胜凄凉。

    “万岁爷”副总管太监邢年从东厢出来,见康熙和张廷玉怔怔站在殿口,衣摆被西北风撩起老高,忙取出一领玄狐镶边的夹斗篷过来,赔笑道:“外头风大,当心着了凉,可怎么好?万岁爷近来常这祥,奴才实在担心披上斗篷走动也比站着好。若是乏了,还该略歪着才是——要不要传一碗参汤来?”康熙笑着点点头,接过斗篷,又给张廷玉披上,说道:“这件斗篷赐你——在养心殿当值时也可披一披。朕虽上了年岁,身子骨儿比你张廷玉还略好些!邢年,去毓庆宫传旨,叫王掞、朱天保、陈嘉猷他们,带着太子的窗课本子过来,朕要查考胤礽的学业!”

    正说话间,鄂伦岱进来禀道:“王掞和朱天保两个人递牌子请见,主子见他们不见?”康熙笑道:“你来得好,倒省了邢年跑这趟腿,让他们进来。”康熙折回殿中喝了一碗参汤,便听外头有人报说:“臣——王掞、朱天保请见万岁!”康熙略一沉吟说:“王掞先进来。朱天保且候着。”

    王掞进来了。这些日子他越发显得瘦了,一进门便朝着御座行三跪九叩大礼。

    “到暖阁里头来吧,朕在这边坐呢!”康熙见他近视到这样,不禁失笑道:“明儿叫李德全带你到眼镜库,挑一副合适的戴上——其实你这么大岁数,不必行这样的礼。有这片心,什么全有了。”

    王掞也不禁失笑,叹道:“奴才是老不中用了。原来在部里,还能常常瞻仰天颜。如今进了宫,倒成了咫尺天涯。”康熙见他如此恋恩,自也动情,命他坐在杌子上,笑道:“朕近年来也常觉孤独,总想找几个老人说说话儿。偏是这几年七事八事,心里再不得清静——你腰间的痈疽好了吧?这个病得用玉泉山水煎药洗着才好,所以朕叫他们每日赐你两担,若不够使,再加些儿也不妨,只内服不可用人参。这病忌热——看来你只瘦些,像是已经痊愈了?”老王掞欠身一躬,觉得胸隔间又酸又热,哽着嗓子说道:“老奴才没别的报答主子,只有这片心。早晚咽了气,也就罢了。”张廷玉披着康熙赐的大氅,心里也是暖烘烘的,想说什么,又不便插言,只站在一旁不言语。

    “按你的年纪身子,是该致休的时候儿了,”康熙微笑道,“朕原想,按李光地的例,叫你留京荣养。太子说人手少,其实,也得有你这样的师傅在跟前,朕才能放心。所以误了你天年,这是太子的意思,你可不能怪朕。”

    王掞听了一怔,正容说道:“皇上乃天下圣君,太子为国储,本是一体,岂有分开说的?皇上、太子如此知遇之恩,奴才也顾不得什么颐养天年了。”康熙点头道:“话虽如此,你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人,凡事匀称着做去,不必勉强。见太子有什么不是处,可直言告诉朕,由朕处置,总能圆满周全的。”王掞连着两次听康熙把太子分开来说,心中顿起疑窦,坐直了身子一揖道:“奴才方才说过,皇上、太子乃是一体!太子有不是处,奴才一定犯颜直谏!皇上的话,奴才不敢奉诏!”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点着王掞说道:“你这个老王呀!和你祖父一个秉性!你说的当然是正理,也忒古板了些儿么!朕的意思是你也不必得罪他,君臣和谐些儿不好么!朕叫你进来,正要告诉你,今年秋狩去承德,太子要从驾,你就不必跟着了,留在京师,把病养好了。就是忠心侍主,也不在乎这一时一事。”王掞沉吟道:“奴才请见主子,倒为的另一件事。昨儿进毓庆宫,见侍卫全换了班儿。按例三年一换,至明春才到期。现在尚未到期不知是何原故提前换防?至于去热河,阜上体念奴才老病,奴才十分感激。不知何时启程?奴才身体若能支撑,还是该当从驾的。”康熙诧异道:“全换了么?这件事是内务府办的,朕回头查查。领侍卫的内大臣是佟国维,他有权调度。”康熙召见王掞,其实本意就是为了问这件事。因太子胤礽与几个贴身侍卫几次夜间在毓庆宫聚饮,不知说些什么话,内务府怕出事,禀知佟国维,因此提前调防。从亲贵子弟中新选了一批,在毓庆宫当值。原想问一问太子结党的事,但王掞一口一个“皇上太子一体”,竟难以深谈,只好说道:“道乏吧。朕八月十九离京去承德,看你身体,断难从行。索性你到玉泉山住些日子,养养身体,你去见见马齐、佟国维,由他们给你安置。现在刑部王士祯出缺,满尚书桑泰尔也要出缺。朕想,你的太子太傅不动,加一个刑部尚书实缺如何——现在先给你这个名义,上任的事待朕从热河回来再视情形而定。”说着,命张廷玉:“把八阿哥递的折本拿来朕批。”

    “是!”张廷玉答应一声,忙到正殿取过稿本。康熙略一伸欠,提笔抹了朱砂,写道:

    览奏心慰之至。但愿所奏是实。惟处分似觉轻缓,尔素性如此,朕不以为怪。提刑官麻进吾得赃卖命,原拟绞决,应改斩立决。司官如周德民、刘方、黄敬舟等十七人应革职永不叙用。桑泰尔、唐赍成失察之罪仅拟革职留任,亦属失当,着二人革职,发往西宁军前效力。所遗刑部尚书一差,着由太子太傅、大学士王掞实补,满员另拟。钦此!另——邱运生一案实出朕之意外,奇哉巧哉;可告畅音阁编出戏来给朕看!

    轻轻吹干了笔迹,小心合起递与王掞,说道:“朕心里十分明白,户部的事没有办得尽如人意。但钱财总比不了人命贵重,刑杀失当,上干天怒下致人怨,所以要借重你这副老骨头——你主持刑部,即便不能尽查,至少不要再出‘宰白鸭’的惨剧——先养病吧,略好些就到任,有什么难处告诉朕。”

    王掞心中品评不出康熙话中的味道。看来,康熙好像不要他再管东宫的事,但又说他仍是太子师傅。他接过诏书,迟疑良久方道:“春秋云,‘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奴才当尽全力办差——不去玉泉山了。”

    王掞退出,朱天保进来。他今年满打满算才二十岁,却已经跟随太子在东官三年了。朱天保很文静,先向御座一揖,再快步趋入东暖阁,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臣,朱天保叩见圣驾!”说罢,黑晶晶的瞳仁盯着康熙,静待问话。张廷玉不禁暗赞:这人英气勃勃!

    “朕听说了一些事,想问问你。”康熙板着面孔冷冷地问道,“听说五月端午和七月节,太子在毓庆宫宴请了侍卫。有这事没有?”

    “有!”朱天保一怔,说道,“与筵的有兵部尚书耿额、侍卫鄂善、齐世武、托合齐,并没有外臣。即耿额,也是皇上指定的太子侍卫。”

    “那王掞、陈嘉猷和你为什么没有与筵?”

    朱天保一怔,说道:“王掞有病在身。臣与陈嘉猷在户部办差,未能回宫。”康熙笑问:“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筵宴上都说了些什么?”话语虽不重,里面却含着骨头。张廷玉前后想想康熙今日的话,不安地动了一下,心里突突直跳。朱天保忙叩头道:“太子设宴款待近臣,是情理中之事,求皇上明鉴!臣职在东宫,为太子僚臣,从未想过太子设宴有别的意思,至于在筵上议了什么,臣并未打听。皇上既想知道,臣去传他们,皇上一问便知。”

    “朱天保,”张廷玉不禁插话道,“这是当今万岁问话,你仔细失仪!”康熙摆手笑道:“没什么。太子虽不肖,他的这几个臣子,朕看还是正人君子。朱天保,胤礽是朕的儿子,问你这些话并没有相疑的意思。不过,今年时势略有不同,户部的事经胤礽插手,差使已经办不下来了;胤禩去刑部,听说耿额他们在下头也时有怨言。耿额是索额图的家奴,太子总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朕岂能不问?”朱天保连连顿首:“皇上天聪英明,自古人君罕有能及,岂不知父子相疑其家不祥,君臣相疑,其国多难。但臣以为,我朝皇太子与前朝确有不同,望皇上深察!”

    康熙笑谓张廷玉道:“今日这是怎么了!都在绕着胤礽兜圈子!胤礽这人,柔弱有余,坚刚不足,但立皇太子数十年间,仁孝这两条,朕从无怀疑。朱天保,你说说看,朕待皇太子与前朝到底有什么两样?”

    “皇上!”朱天保道,“您待太子恩义深重,三十六年如一日,太子每向我们言及,情感于心,唏嘘不已。近年来不知从何处飞出流言,说太子曾出怨言:‘古来天下,岂有四十年之太子?’臣闻之,惊骇莫名!其实太子原话是‘为太子近四十年,于天下军国大事毫无建树,愧对父皇朝夕训诲’——此二语相去何等之远!”他仰身一揖又道:“事情既然过去,但既有此流言,臣就很疑心有小人从中挑拨!”

    康熙目光炯炯盯着朱天保,说道:“也许是讹传吧。言者无罪,也不见得传话的就是小人,你说下去。”朱天保道:“皇太子深受圣眷,服饰仪仗,尊容崇贵,比之前朝并不逊色。然而阿哥干政,历朝不曾有。阿哥们动辄以钦差身份,或视查部务,或出巡外任,位高权重,皇太子处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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