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狩-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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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焰泉赞许的拍拍他的肩,“此事要从阮妃当年入宫时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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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妃本是御史台苏家之女,入宫前已有一亲梅竹马的恋人,两人私下订情,有生死同衾之约。但苏父为攀高枝求富贵,活生生的拆散一对恋人,硬将阮妃送入宫中。
时值先後过逝,後宫无主,妃嫔暗中争斗,数次危及皇子性命。阮妃本无心争宠,只因春宴中一曲《蝶恋花》巧得先帝赏识,被加封为皇贵妃,居六宫之首,执掌後印。
阮妃生性贤良淑德品貌端优,入宫十年,与先帝相敬如宾,常在帝侧为帝分忧。先帝念其贤德,对苏氏一门也多有恩赐,并将先後的两位皇子交与其抚养,既大皇子冷焰泉与四皇子冷焰枭。阮妃膝下亦有一子,既五皇子冷涯。
但後宫多是是非之地,一人得宠,必招人嫉恨。先帝虽妃嫔充实,但能有幸承恩泽者不过数人,更多的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流水无情逝红颜。
阮妃蒙皇恩十年不衰,连带著苏家的势力作大,早已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急欲除之而後快。遂有谣言起,传阮妃不守妇道,在深宫私会男子。先帝本是不信,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此事在先帝心中种下了疑根。
又恰逢阮妃之兄强抢民女逼死人命,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弹劾苏家。因滋事体大,先帝欲慎而处之,但苏家多年仗势欺人,早已民怨沸腾。後经大理寺核实,累累罪证确凿,苏氏一门被抄家。
不过先帝念及旧情,只将苏家涉案之人押入大牢三日後午门处斩,其余人等免其连坐之罪,遣散归乡。阮妃感伤之余,主动上表,恳请辞去皇贵妃的封号,入冷宫自省。先帝不许,但阮妃一再上表,且言词切切,先帝终免去其皇之一字,降为贵妃。
然时隔半年,又有谣言出,传阮妃宫中有陌生男子出没。先帝怒而查之,却亲眼所见阮妃与一男子私会於後山,并言行亲密,且有苟且之事。而这神秘男子,就是阮妃当年亲梅竹马的恋人,现为殿前带刀侍卫。
先帝命人将两人抓捕与案前,秘密审之。不料阮妃不但对私通一事坦然承认,并将入宫前的一段往事细细述来,言明她对先帝只有敬无爱,如今家人已去,她也只愿与所爱之人同生共死。
先帝思虑再三,本想大事化小,秘而处之。孰料後宫之中有人大肆宣扬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乃至民间都有人拿此事做戏四处传唱。不得已,先帝削除阮妃封号,送入冷宫,并将那男子打入死牢。
数日後,那男子撞死於牢中,只留下血书一封恳请先帝免除阮妃一死。阮妃得知此事後悲痛欲绝,八个月後产下一男婴後,自缢而亡。
先帝命人将二人厚葬一处,也算是圆其生死同衾之约。而那个生於冷宫的男婴,则被送出宫中,交与宁江织造大户的齐家收养,取名为笙。
笙与生同音,乃是念其生母阮妃生而不易活而难处的悲苦命运。
23。
“先帝逝前曾有遗命,冷涯与齐笙,任何人都不得以当年之事而加罪之。但五弟冷涯生性孤高偏激,常恨於阮妃待朕与四弟亲厚而待他严苛。阮妃被送入冷宫後,宫中常有的冷言闲语更助长了他愤世嫉俗的个性。不久後他更是因无缘由的鞭笞一奴婢至死而被先帝送出宫中,封为涟云候,赐地芦州。”
“五弟心中执念太深; 常觊觎帝位,对朕又一直颇有怨愤。伪帝之乱时他曾有参与,但抽身及时,未被波及。这几年他转明为暗,四处收买朝臣为他所用,私吞库银,招兵买马,冶炼兵器,以待时机。他查得你为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便想以此为契机拉拢齐家。不料齐渊不仅断然拒之,还要将此事密报於朕,这才招来灭门之灾。”
齐笙抿紧唇,哽咽的发不出一语。谁能料到,喊了十多年的父母兄长并无血缘关系,杀人的却是自己唯一的血亲。这些陈年密辛一幕幕的被铺陈於他面前,仿佛一夕之间风云变幻日月无光,自己十六年来的岁月全部被颠覆了。
“我好恨,真的好恨……”他茫然无措的抱紧双臂,眼神徘徊不定,一如他此刻纷乱芜杂的心。“我要怎麽做,要怎麽做才好……”
冷焰泉叹息著抚摸著他的头;劝慰道;“今日之事不可留,往日之事不可追。这亲是认是不认,这仇是报是不报,你自己好好思量。无论是做何选择,朕都不会怪你。”
梁翼插了一句道,“萧穆让我转告你,他是许下了替阮妃的孩子做一件事,你也是阮妃的孩子,他也欠你一件事。你想要他做什麽,只管放出话就好了,哪怕是要他的命亦无妨。”
齐笙先点头,又摇头,眼中仍憋著泪花。“我并不想谁死,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一命抵一命,死去的人也回不来。我只是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他年少逢悲却能有这番认知,已是极为不易。冷焰泉等人对他赞赏之余,也不免担心他是强撑至此,只叫林宝陪著他放宽了心好生休息。
说来也巧,这两个少年整日腻在一起感情也更深厚了些,活像连体儿,到哪都是能见其一必能见其二,形影不离。
不想这就更刺激了梁翼的孤单影只、形影相吊,因而常发牢骚,见人就要念叨几句“为何上天待我如此不公,不赐佳人与我共度快意人生”之类的。但在林涛的面前,他的嘴巴就自觉的变的密不透风,大概是对林涛要许给他的蛇蝎美人还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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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柳冥带著一批密封的货物回到庄中,打开一看,俱是林涛与冷焰泉在韩府钱库时所见到的元银。
原来当日苏杨带人所押的镖不过是一堆石头疙瘩,真正的镖走的是殇京运河,原想使这个障眼法能保得这批钱财成功出境,不料依然是在边境处被截下,原封不动的运了回来。
柳冥倒当真是个极冷漠的男子,见面也不多寒暄,开口必直奔主题,且惜字如金。这样的一个人能使流月庄在短短几年之内横稗南北,凭的可不是口才,而是精明的头脑与强硬的手腕。
这点倒与林涛在官场上的行事作风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愧是师出一门,只不过林涛的狠是常常在人们所看不见的地方。
饭後柳冥及时的唤住了急欲溜走的梁翼,要他入房来好为他疗伤。梁翼本是百般不愿,直嚷嚷著可怕,但抵不过柳冥的几个冷眼,哀戚戚的跟著去了。
柳芙鹃看著发笑,“大哥也真是的,冥要为他疗伤,他躲个什麽啊,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二姐不知,二哥给人疗伤,是要先将人打趴下了,才给治的。”林涛仍坐在桌前,为面前的一盘鲈鱼剔著刺。“二姐若还想今夜有良宵可度,还是去帮大哥一把吧。”
柳芙鹃一怔,红云飞上双颊,嗔道,“别胡说,谁想了。给大哥治伤要紧。”
林涛充耳未闻,自顾自的说道,“二哥今日才回庄,二姐不日又要随我们出庄,再加上为大哥疗伤,可真没几天相聚的日子。”
“这都是谁害的啊。”柳芙鹃小女儿态毕露,娇蛮的又是跺脚又是反驳,最後却在林涛捉狭的目光中飞奔而去,看那背影难得的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
林涛目送著她远去,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才从口中逸出。“是啊,都是我害的……”
不如下次把凝碧丹也骗来,给师兄们补补内力好了,反正自己留著也没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何况这趟所欠下师兄们的恩情已多到无法偿还的地步了。他左右盘算著,宫里还有什麽新近供奉进的宝贝可捞出。而那厢京都中礼部的官员们已经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有种乌云罩顶的不祥预兆。
姗姗回到房中,冷焰泉已等他多时。
“四弟已带兵前去捉人;想来五弟也差不多是该准备潜逃了。”冷焰泉指著地图上经芦州到芷汀国之间的汾水河,上面已用碳笔标出了几个圆点。“此时正赶上汾水的汛期,走水路去芷汀国,平日里要十天,现在只要七天,而陆路则要十五天,五弟多半是会选择走水路。不过芷汀国虽答应协助,但也不便在他国境内抓人,势必是要在境内将人拦截住。”
“走汾水到芷汀国前要经过三滩,青虾滩、云雁滩、傩虎滩。三滩中云雁滩水最浅,过这一段如不换乘筏,就得走陆路。但无论是哪一种,他总得下船,若要截人,在那里是最好的。不过涟云侯想必也算到了这一点,恐怕会在那拼力最後一搏。”林涛接过冷焰枭的飞鸽传书,飞快的看过。“既然四王爷也已布重兵於三滩处,那皇上也可放心了。”
“是啊,有四弟在,朕自是可放心了。”冷焰泉牵过林涛的手,习惯性的为他捂暖。“朕虽生於帝王之家,却常慕寻常人家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五弟走到今日这步,或许是朕这个做哥哥的太失职了。”
“皇上是还在怨臣将涟云侯逼至於此麽?”林涛蓦的抽回手,神色木然。“只要皇上还有心力保涟云侯,臣定自当照办。但臣始终认为,涟云侯的存在就是一根不安定的毒刺,必须除掉。”
不错,冷涯会走到今日这种死胡同的局面,确实有他暗中有意放任的因素在其中,尤其是在户部开了个大洞,更是无形中助长了冷涯的势力。但倘若冷涯无此狼子野心,又怎会走上这条不归之路?这可不是他逼来的。
“涛,你何必逼朕,朕只是……只是觉得难过。”冷焰泉捂著胸口,涩然道,“朕知你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可朕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你的为难。朕不要你自折傲气,不要你委曲求全,也不要你殚精竭虑的为朕坐稳这个皇位。脏了你的手,不如脏朕的手,朕宁可自己来。”
林涛心头一松;堪堪地望著冷焰泉;眼里几欲逼出泪来。
他要的,真的不多。天下人都是可不懂他林涛,但冷焰泉不能不懂。天下人都可指责他林涛的不是,但冷焰泉不能指责。
他所做种种,至始至终都只为冷焰泉一人。谁挡了冷焰泉的路,他就要除掉谁。冷焰泉是皇帝,他便做他的臣子为他守这片江山。冷焰泉若是乞丐,他也愿陪他一袭破衣一个茶碗的过一辈子。
但倘若冷焰泉敢负他,他也必不轻饶。他林涛,既有狡狐之名,就觉不许吃亏之事在自己身上发生。
可心呢,若是心伤了,要怎样才能补偿的回……
“涛,朕只是舍不得你这麽疲累。朕既是皇帝,苦果甜果,朕都当自己吃才是。”冷焰泉拥紧了林涛,怀里那坚毅傲然而瘦弱纤细的身躯令他怎麽也松不开手,只想这样拥抱著直到天荒地老才好。
“涛,有时也多依赖下朕吧。不然朕可寂寞的很。”
“好……”林涛放软身子,至少在此时,他妥协了。承君之情,当实君之愿。谁叫冷焰泉之於他,是唯一且绝对的存在呢。
依偎进身後坚实的胸膛,他沈沈的睡去。一滴泪珠无声的自眼角滑落,又被一双温暖的手悄然抹去。
这一切,他都没有感知。他太累了,虽一心只为一人,但要记挂於怀的事太多太多。唯愿明日一切如旧,爱人在侧,执手相依,不离不弃。
24。
虽已入冬,但南方的气候较之北方,寒意总是入侵的晚些,来得也不够透彻。若是在京都,十一月里是少有这样令人舒懒的阳光的。更别提园中那一盏一盏大如玲珑灯笼的菊花,踩著还未褪尽的秋尾巴,盛开的格外欢畅。
满园花意浓,料峭不知寒。年岁待惆怅,何日与君归?
当林涛踩著一地的碎花踏入园中时,抬眼便能入目的是苏杨翩然立於怒放的菊丛中,碾碎了手中的糕点逗弄著不知名的雀鸟,宛如菊中仙子,妙丽不可言。
他索性停了本就一路缓行的脚步,远眺那袭怡然的白影,犹自怀疑柳芙鹃是想早日处理掉这个棘手人物,存心将他指派来的。
“小弟啊,你去见见姓苏的那小子吧。我只封了他的武功,可没断了他的手脚。他倒好,终日闭门不出不说,吃的比鸟还少,送进去的饭菜,几乎都是原封不动的端回。问他有什麽需求,只说要见你。再问别的,就一声不吭了,嘴巴闭的比蚌壳还紧,偏你还不许硬撬。小弟,这人可是你要留的,要怎麽处理也早些做决定,可别把人一直留在庄里。瞧他那副狐媚子相,我看著还闹心呢,趁早解决别再污你姐姐的眼了。”
就因了这番抱怨,他被柳芙鹃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给打发了来,可此刻所见的与柳芙鹃所描述的实在是相差甚远,至少是不到餐餐不思饭,日日减清辉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