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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药道-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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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结果出来——但是按我的判断,多半与上一次的情形一致,医院没有什么过错,又会高度怀疑咱们的药品……我已经大致打听过了,患儿家境很差,没有特殊的社会背景,父母都是城郊机器厂的下岗工人,属于低保家庭,孩子的祖父患了帕金森综合症,孩子的外婆刚被查出肺癌,没钱做化疗——这些对于我们,都是很有利的因素……”  费扬再次惊异万分,在医院的短短数分钟,一派的凌乱和杂沓中,这位爷居然有本事探听到了这么多的情报,不啻于克格勃的精锐部队。如此人物,呆在药业公司里,简直有屈才之冤。  “费总,咱们还是照老法子,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咨询部经理请示道。
    “唔,”费智信点头首肯,继而道,“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这个家庭的社会关系,筛选日后谈判可能对咱们有利的信息,同时必须严密防范他们跟新闻媒体私下接触。”  “小扬,这次身临事故现场,你学到些什么?”咨询部经理离开以后,费智信和颜悦色地问费扬。
    “爹,难道我们必须用钱来解决问题,而不是通过调查取证,让事实的真相水落石出?”费扬径直问道。
    “钱可以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费智信耐心地说,“你不知道,好运气并不总是伴随着费氏,有些时候,患者家属不是那么有理性的,他们不肯接受调解,非要打官司,非要顽抗到底,所以,我们还是要随时面临对簿公堂的危机。”  “打官司的成本要高得多,譬如死一个患者,我们和平协商,加上相关部门的打点,前后花费顶多五十万元,”费智信传授真经,“但是一经进入到了司法程序,我们需要动用的人力资源,恐怕就是两个、三个,甚至四个五十万元才能打住了。”  费扬失色。
    “不过你放心,这么多年来,爹积累下的人脉还是很充足的,爹不是那等鼠目寸光的小器商人,费氏每年的利润,有百分之十左右,都用来广结官员,另有百分之十,专门用来应对这些医疗纠葛,”费智信留意到费扬发白的脸,安抚道,“希望有一天,等你接掌了爹的位置,也能够有此气魄,有此手笔。”  “爹,我完全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在药品生产上下足百分之百的功夫?为什么整天考虑那些歪门邪道的路数?为什么一定要回避问题的关键所在?”费扬再也忍不住,提出了一连串的置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好好地查清楚,镇灵丹注射液缩短生产流程以后,在质量方面,会不会真的存在风险?如果真是有什么纰漏,不是还会有更多的患者遭殃,不是还会导致更多无谓的死亡吗?”  药道 第七章(4)
    费智信不置信似的看着他,久久地,不说一句话。他的眉头紧锁,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着,看得出来,他是在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然后,他笑了。一个牵强的苦笑。  “儿子,你比爹所想象的,还要幼稚百倍,”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不知道爹还要等待多久,你才可以完完全全地成熟起来呢?”  3  “费扬,好消息!”仁希手里扬着一叠资料,兴冲冲地跑进费扬的办公室。
    “是什么?”费扬神情恹恹,不大提得起精神来。经受了费智信的全面否定,他心绪烦乱,一直坐在办公桌前发怔。  “这是七厂本季度的利润报表,”仁希满面笑容地递给他,“由你做主研发的美容院系列产品,上市不过两个月,七厂已经有了扭亏为赢的迹象。”  “是吗?”费扬振奋起来
    “来吧,你亲自去向费总汇报。”仁希笑道。
    “且慢,”费扬迟疑一下,“这套方案在董事会上并没有被爹通过,是我们暗地里操作的。我觉得,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让爹知道,毕竟这里头还牵涉到了五厂的癌症疫苗,那边尚未取得实质性的突破,万一爹追查起来,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  “有道理,”仁希想一想,“被董事会否决掉的方案,费总不见得欣赏你瞒着他,继续进行研发,即使事实证明,你是有所作为的。”  “我与爹的企管思路,似乎差异甚大。”费扬无奈地说。
    “这是什么?”仁希顺手拿过他面前的一份收据。
    “我卖了爹送给我的手表。”
    “那些世界名表?”仁希惊呼,“费总送你的生日礼物?”
    “是。”费扬淡淡的。
    从他出国念书第一年开始,每一年的生日,费智信无一例外地,都会赠送他一款名牌男表。若干年过去,他几乎囊集了全世界顶尖级的品牌,有一些,甚至是限量发售,堪称天价。  “为什么呢?”仁希不解,她知道费扬有多珍爱那些手表。
    “我需要钱,需要继续投入到科研当中,”费扬坦白,“因为五厂的专家有了一些新的进展,他们尝试把利用基因技术制成的疫苗运用到老鼠身上,试验结果显示,疫苗能够抑制老鼠体内的癌细胞生长速度。”  “原理是什么?”仁希问。
    “是我上次告诉过你的那个道理,疫苗通过模仿Angiostatin,也就是血管生成抑制剂的功效来发挥作用,血管生长抑制剂能够阻止肿瘤内血管的生成,从而抑制肿瘤的生长。这是一种利用人体自身的防御机制来打败癌症的方法,若是成功,意义非比寻常。”  “即便我不是医学专家,我也知道,这将是一项了不起的科研成果,”仁希道,“它的意义远远超越物质利益,而是对于全人类健康事业的贡献。”  “仁希,谢谢你的支持。”费扬真切道。
    “我期待你和你的科研团队,某一天,能够站在诺贝尔医学奖的颁奖台上。”仁希俏皮道。
    “其实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费扬说,“从试验室到临床治疗,我们还需要走很长很长的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几十年。”  “那么资金呢?你不可能卖掉自己全部值钱的东西吧?”仁希忧虑。
    “我对七厂的利润前景充满信心,很快它就应该能够偿补五厂的资金缺口,何况在癌症疫苗的研发过程中,五厂的专家们会不断地发现一些有益于控制癌细胞生长的方法,从而额外诞生出此项科研之外的抗癌药物,”费扬道,“再说了,一经涉足医药行业,我的目标就绝不拘囿于金钱这两个字——对于一间制药企业而言,社会效益应当重于经济效益,医药企业不能单为利润而存在,但凡是有意义的事情,即便不盈利、只要对打败人类顽疾有益,对企业品牌有利,我们都应该坚持不懈地做下去。”  “费总的经营理念,与你的观点,的确有云泥之别,”仁希不无担忧地自语道,“你们父子,要怎样才能步履一致呢?”  药道 第七章(5)
    “好了,仁希,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我只想专心致志做好五厂跟七厂的药品研发工作,”费扬接着说,“对了,你了解镇灵丹的回扣情况吧?说来听听。”  “你是指——”仁希不解。
    费扬大致说了跟咨询部经理之间的交谈。儿童医院的事故发生后,面对着医疗鉴定结论对镇灵丹质量的高度怀疑,咨询部经理居然充满信心,坚信医院绝对不会停止镇灵丹的使用和销售,费扬对此很是疑虑不安。  “镇灵丹的销售,跟医院的负责人有很大的关系?”费扬问,“费氏当真给了他们不少的好处?”
    “确有其事,”仁希肯定,“其实这是药品生产企业的普遍现象,不止镇灵丹,费氏的几乎每一种品牌药,都需要事先大力搞定医院方,就拿镇灵丹来讲,据我所知,费氏给各间医院负责人的奖赏,低的至少五千、一万元,最高的是一家销售量巨大的三甲医院,费氏送了医务处处长一部帕萨特轿车——其实最开头,这些都是我们推广部的工作职责之一,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费总成立了专门的公关部,用来完成类似的特殊使命。”  “一部帕萨特轿车送给医务处处长?”费扬诧异了,“他能做什么呢?”
    “他的权利大着呢,可以不通过主管院长和药事委员会批示,为镇灵丹在该家医院进行临床观察以及销售,大开绿灯。”仁希说。  “仁希,这是犯罪啊,你明白吗?”费扬深吸一口气,急道,“爹知道这一切?抑或是手下擅自所为?”
    “你以为呢?”仁希瞅着他,含蓄地说,“费总在公司里,具备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及绝对的权威。”
    “MY GOD!”情急之下,费扬憋出一句英文。
    “你别庸人自扰了,”仁希劝慰道,“你回国不久,医药行业的生态链与潜规则,你恐怕还不是太清楚,制药企业的新药进入医院,第一关都是打通医院的各级关系,充当开路先锋的,除了钱、汽车等等,还有免费出国旅游,甚至有些年轻的女医药代表进行性贿赂,这在圈里根本不是什么隐秘,至于如何被列入医保用药的范畴,还有医生的开方回扣,任何一个细节,都是需要费尽心机的。”  “给医生的回扣是多少?”费扬沉声问。
    “以镇灵丹为例,医药代表给医生的回扣是6元,占销售金额的比重是19。46%。”仁希准确地说。
    “镇灵丹的零售价是22。5元,成本不到10元,给的回扣就是6元!”费扬握紧双拳。
    仁希默不作声。
    “帕斯卡尔说过,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草,”静一静,费扬不无感慨地说,“没有思想,没有精神,人生便失去意义——我想,我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爹所期望的那种盲从的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地执行他的指令,继承他的事业,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费扬,我不明白你那些深邃的哲学,我只晓得,费总对我有知遇之恩,当我一夜之间成为孤儿,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是他拯救了我,给了我一个重新面对生活的机会,”仁希正色道,“你晓得的,从前我的父母是我最大的庇佑,在他们的呵护下,我就像是被隔绝在了一座春光灿烂的玻璃房子中,过着白蒙蒙的、单纯洁净的日子,不知人间疾苦,而在费氏,我穿着套装钓过客户,熬过通宵陪客户K歌,曾经为了客户的意思无数次逼着下属修改企划案,讨价还价、笑着催款、反复谈判之类的事也干过。我升过职,加过薪,学会了与自己的同僚貌合神离地相处,学会了与别的企业尔虞我诈,然而,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自食其力,学会了依靠我的双手,养活自己、实现梦想,我的人生由此展开了新的一页,有了全新的开端……”  “仁希,你吃过很多苦头,”费扬望着她,“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子。”
    “我要说的,不是我自己,而是费总,”仁希道,“费总给了我太多的照拂,如若不是他的垂青,我不会有机缘成为职场上的强者,我的结局,很可能是走上一条不归路,被命运的泥潭吞噬——或许在你看来,费总多了些生意人的急功近利,可是,你别忘了,他同时也是一个爱惜人才、看讲情义的男人,所以,费扬,我在全力支持你的同时,必须慎重地提醒你,请你不要伤害你的父亲,不要伤害他那颗深爱着你的心。”  药道 第七章(6)
    4
    “我想见你。”KEN在电话里说。
    他的话语乏善足陈千篇一律,却似一句修炼亿万年的魔咒,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冰凉而又强大的光束,牢牢地,将千伶无形地捆缚其中,挣脱不得。  每一回,千伶都暗暗对自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心软。最后一次听从于他的召唤。最后一次去见他。可是下一次,她还是无法拒绝他。KEN的电话一来,她便克制不住自己,毫无道理地惊喜着,飞奔下楼,迫不及待地去见他。  KEN载着她,在月光下,或是微雨里,沿着一望无垠的河滨大道,漫无目的地前行。无人的寂夜里,摩托车轰鸣着,像是朝着天涯海角飞驰而去。千伶环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脊背,躲避着风的侵袭。KEN的暖暖宽厚的背,像一堵墙一般的,充盈着强烈的、青春的温度和力量。  他们并没有别的什么有趣的节目,KEN甚至从不侵犯她,他只是很绅士、很古典、很隐忍地带着她,去兜兜风,看看夜色。千伶明白,这是偷来的快乐,充满了邪念,充满了罪责,迷乱、狂热,却注定了短暂,每一分秒,都有诀别的凄楚。  在河滩尽头,KEN停下了摩托车,他们就在大蓬大蓬的蒿草间伫立片刻,听着水流的声音,仰望星光月影。KEN时常会带给她几套新出品的碟片,也会约她去看电影。千伶无一例外地拒绝他,她已经不大有勇气与他共同出现在耀眼的白昼。因为她的胸中,住进了一只鬼。一只叫做背叛的可怖的鬼。她怕它。  “总是在夜里见到你,”KEN笑着,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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