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碧霄-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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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虽然经过刷洗,可是却总是一股子腥味,绕之不去,生生的心慌,匆忙之间竟是有些发急,于是便随手撒了些药,只是想盖过那股味道罢了。
额头只是一阵一阵抽痛,再看看时辰,待到染衣送上早点,匆匆吃了两口就去了刑部。大概是真的因为受了凉,自从那日后就开始病了起来,镇日里咳着,严重起来咳到最后站起身来就是昏眩。
衡阳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吩咐了御医过来看看,那老大夫捻捻山羊胡须,开了几贴药就搁下句,休养吧。
阵贝原是不想,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被言镇知道了,九王爷只是一笑,偶尔一次在朝堂外面碰上了,对他说道,这是皇恩浩荡。阵贝沉吟片刻,便把事情都转到了何至烟手上,回家养了起来。
等到阵贝差不多安好了,已然近半月,人的精神也养的好了些,其间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何至烟来过,请教了些问题,问了问那天搁下来的菊花,脸色不大好。
九王爷言镇也来过,不过是随性而至的看了看,他们之间若是除开韩平雪那场狭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恩怨,更何况,言镇说到底也是皇储,谁又能真真的和他翻脸。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样过,岂知到了月底的关口,一纸请贴倒让阵贝愣了少许,染衣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奇怪,待到阵贝将贴子递给了她,顿时心里一沉,急道,“都怪奴婢,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个彻底,这可怎么办才好。”
阵贝皱眉不言,看着染衣的着急样反而还安慰着,“别着急,你赶快出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充一充的,六王爷这次回来,贺的人也多,未见得会注意到。”只是这句话说出来颇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就算是六王爷言方不盯着,那盯着的眼睛难不成还会少了么,再者,遇上这样的大事,但凡是显赫点的都是下订物件,哪里还能在京里寻到像样的。
染衣露出一副苦笑,还是点头,连忙的出去寻找,出去的时候是一副苦相,回来的时候仍旧是一副苦相,被阵贝瞅见了,不由失笑。
“算了,干嘛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阵贝卧在榻上,手执书卷,那笑在烟熏雾燎里的檀香里有虚虚的,一双手轻抚在手边的书卷上,道:“我今天翻了翻,竟然翻出来了这个,到了那天将这套颜子贞的孤本送过去不就结了么。”
虽已经过了几百年的时间,可是这套书却是保存的完好,若是说起来,真真是千金难求,而且言方仍在京里的时候,便是对这套书极为仰慕,几次三番提出要买,都被阵贝之母婉言所谢,因为这套书是阵贝的父亲的遗物,如今是送上门去,实在是投其所好。
染衣心里不由十分不舍,“要不,染衣明天出城去寻,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呢,这书对于大人来说可是非同寻常啊。”
阵贝却是取笑道:“现在家里的确是没留有什么,不送这个,难不成要我把你给送了么。”
染衣脸孔一红,“大人,不要拿这件事情开玩笑。”脸孔却是越来越红,只得扯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阵贝手依旧的抚在书页之上,细细书香,墨色浓重,在白皙手指幽幽一层微光,嘴角勾上几丝的笑意,凤眼微微往上挑起,黑深潭似的眼睛想不透在想些什么,只是在烛光映衬之下闪烁不定。
5
六王爷言方的寿辰原先是计划着就在本家宅子里面给过了,可是皇上觉得将言方去了南疆两年可把这位养优处尊的王爷给苦了,颁下了旨意,改回宫里过了,这旨意是天大的恩宠,言方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其实论起来,他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待到他进了京的时候,才知道不见楚云池的身影,而且没有人一个知道楚云池回京的事,心里顿时暗暗道声不妙。
阿渺将信送给言镇时,九王爷正坐在京里第一大戏楼里,红角砚小环那日是唱着一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水袖舞的如行云流水,波浪涟漪。
言镇把信浸在了酒里,墨色化开,一点一点的溢在杯子里。
阵贝轻轻一笑,转头就把这事告诉了抱沙,抱沙是因为送两样东西才进的阵府,一样是一是守将令牌,二是一枚古玉。
守将令牌不曾有何稀奇,镶金嵌银,但那枚古玉,摸上手便是幽幽一层玉脂,玉色通透,黄金有价玉无价,一看便是知是千金难求的珍宝,阵贝接两样在手上,不假思索的将令牌放入袖内,手指在古玉之上抚摸片刻,砸落在地,碎片四散而去,散落一地,浮起一层绿色。
抱沙是财迷,他的心很疼。
阵贝冲他笑了笑,好像与他没有半点狭隙。
“想进宫看看吗?九色的神鹿,七彩的凤凰,报春的宝锦花,长生的九还草,衡阳帝的宫殿里走在路上都是玉石铺的地,金子勾的栏,苏绣制的美人靠。”
阵贝的声音有着病后未愈的慵懒,久咳之后有些破嗓,沙哑的抬不上去。
等到抱沙要走了,阵贝才问了声,“妥贴了吗。”
抱沙只是笑,金灿灿的挥金如土四个字。
阵贝不问了。
等到言方的生辰前日,天下了一场雪,便有人笑称这是瑞雪,讨喜的很,也识情趣,下了一日便停了。
留了个银装素裹的大地,覆上了晶莹的雪花,空气中也透着股清凉的味道。
寒气起来让阵贝又咳了起来,这让他没了精神,一路上只是与其他人虚虚实实的应酬了几句,早上虽是仍旧议了事,待到下午,这御花园就像是换了个光景似的,繁花似景,连往日关在笼内的珍禽异兽也放了出来供百官赏玩,与雪景映衬起来倒别有一番味道。
何至烟看到他,眉开眼笑的靠过来,他行事一向大大咧咧,抓着阵贝已经冰透了的手,把暖炉给塞到他手里。
“有事?”阵贝问他,何至烟一愣,伸手捏捏双颊,皱皱眉头,“难道我便是那一眼就可看穿的人么。”
阵贝取笑他道:“明明就是黑笔大字写着,哪能不明显。”
何至烟脸孔闪过一丝红,看的阵贝又暗自好笑,平日里这家伙怎么也藏不住事,只是何至烟这次偏偏又支支唔唔的说不清楚,阵贝看他这么不干不脆,也不追问了。
过了不到一会,就听见小太监尖细的嗓子,众官齐跪。
阵贝眼神往旁瞥了瞥,抱沙早就不见了踪影,再回过眼神的时候,一起喊了三声万岁后便落座在了一旁,眼里看着却是今日的主角六王爷言方朝他笑了笑,猫儿似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被那双眼睛盯着,阵贝只是朝着言方笑了笑,言方便转身对着在他身旁的言镇说了句什么,言镇微微一笑,只是摇头,言方又是瞥过来一眼,不笑了,那其中暗含的意味倒是让阵贝心生上许多的不悦。
待到一顿御宴了了,阵贝便托了个辞便要回家去,穿过九曲的长廊,没想到前面却有一个身影给拦了去向,随行小太监扬起宫灯看了个仔细后,忙给跪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本该还在衡阳帝身旁的寿星,但现在却是一身淡色的衣衫站在了阵贝的面前,对着阵贝道,“父皇准了你见面只行礼不跪么。”
“准过,但臣不敢僭越君臣之礼。”阵贝仍是跪在地上,头也不曾抬起,缓缓道。过了片刻,那头传过来几分笑意,清朗声音道:“平身吧。”尔后又对那小太监吩咐道:“今日本王有事想约阵大人一叙,你先给阵大人府里打个招呼,说若是晚了,他今日便歇在宫里了。”
阵贝一震,抬眼看着言方那猫儿似的眼睛里面满是捉摸不透的笑,不愧是私底下传的锦猫王爷,那心性三分的古怪七分的刁钻,十二分的捉摸不透,心里不由寒了寒,开口道:“王爷,宫里不便夜宿外人。”
“这几百宫的屋子,连个人都住不下了么。”言方伸手拉过阵贝,那份亲呢全不似君臣之间,仆过来笑嘻嘻的道:“我还要谢谢阵大人的那份厚礼,千金难买心头好,何况又是这么一份大礼,言方再怎么样也得回回礼啊。”那语调让人听不出来到底是褒是贬,阵贝无法,只得顺口道:“只要王爷喜欢就好。”
手却是被握的死紧,连抽都抽不出来,再一看言方,那眼睛又是一眯,只得被生拉硬拽的朝着原先六王爷的寝宫承平阁走过去。
承平阁的主人虽然走了几年,但是里面的陈设布置却是和原先是一样,只是这锦猫王爷似乎是不大乐意有太多人打扰,竹林茂盛,夜间里竟然有了鬼影憧憧之感,风吹过满是沙沙作响的竹声,似是有哀怨哭声。
走到这里,言方才松开手,走在前面却是不回头,“阵大人可觉得这竹林种植的可好么?”
白天走进来都会吓到人。阵贝心里默道,侧开脸去,“花草食人而肥,埋了些尸首自然也就养的好了。”
言方这才回过头来,在暗色月影下笑的露出森森牙齿,“不愧是为阵大人,一眼便能看的出来。”
“不敢当,只是当年战场上面看的也不少。”
当年南疆一战,背水而战,损兵近七成,最后虽是赢了,但是后人翻开的土,近一尺皆是红色,野草也是茂盛的吓人,满目的苍凉,当地人皆叫其为唤家坡,说是到了夜间,那里便会响起亡魂要归家的凄厉哀号。
言方扬了扬手,先前昏暗的承平阁顿时灯火通明,两人行到内室,言方先行落座:“阵大人不必拘紧。”
“谢王爷。”
言方捧起一杯清茶,垂首泯了一口,“当年在京里便听过阵大人的名声,一直便想结交,只是机缘之下未曾深交,尔后大人入了京,我又到了南疆,如今才有机会好好的与大人一叙。”他仍旧是垂头看着茶杯内,眼微垂,好似看到世上至宝一般,温温和和的眼神。
阵贝只觉得在言方的面前,总是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得道:“那些是虚名,六王爷盛誉了。”
言方倒是笑了,抬眼在阵贝的脸上看着,“其实盛不盛誉,我倒是偶与楚云池谈过阵大人。”
阵贝也是笑着,“沧阳将军算起来于下官有师徒的情谊。”
“难怪,我说他怎么说的都是好话呢。”言方说着,细细的观着阵贝的表情,倒是平静,连一点思及故人的模样都没有,言语轻声,“楚先生当年可是狠狠的骂下官不争气。”
“记仇了?”言方取笑道,不轻不重的。
阵贝眯眼笑,“没有。”
时辰已经很晚,两人都没说话时,一时间这屋内的气氛便沉下来,风吹过竹林,飒飒的音,愈发的显的这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屋里透着寒气,晃悠悠的烛光,带着两人的脸也是一层蒙蒙的晦暗。
许久,言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猫眼又眯了眯,“阵大人,本王是刚刚返的京,这两年的事情,有空给本王讲讲。”
“是。”阵贝轻声道,看着言方,“如若王爷没有什么事情,阵贝告辞了。”
“夜已经深了,就睡在这儿吧,不是早就说好了的么。”言方露齿一笑,让阿渺带着他去了侧殿休息。
言方朝着身后微微一笑,言镇从屏风后面踱出来,瞥过来一眼,冷冷寒寒的,言方不以为意,微微眯眼,“我再怎么着,也得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言镇懒的理他,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里,“阿渺追查的怎么样了?”
言方摇头,“身手太利落,极难追察,行家里手啊。”
他高看楚云池了,原以为他是可以自保的,却不曾想到会到如今这个境地,言镇手指在桌上轻敲,如今平关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传过来,平静的太过。
轻喟一声,言镇眯眼,“楚云池应该还没有死,大概只是要借渎职之罪贬他下来。”不管怎么说,阵贝与他有过师生与同袍之情谊,而且,他死了,于阵贝有何好处?
“他与楚云池之间只师生之情那么简单么。”言方冷笑道,“两人当年的亲密可是人人皆知,缘何入了京之前便翻脸不认人,形同陌路,只怕到以后楚云池要是因失职而被问罪,他定然会踩上一脚。”
“那你知道缘由么。”
言方冷哼,倒是透着几分孩子气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就看阵贝不顺眼,处处针对,言镇不由好笑,“你累了,今日个也闹了这么久,歇着吧。”
“嗯。”言方的眼神的确有些虚了,“你也睡在这儿吧,李步涵那儿已经我已经找人传过话了。”
想到李步涵,言镇也觉得累了,点点头,便踱到了偏殿。
却是没想到阵贝还没睡,咳的很厉害,靠在柱子旁边半鞠着身子,弯的腰像是被吊着千金的重量,没怎么思量,过去给他抚了抚背,阵贝似是被惊住,抬眼看是他,便知道那时候与言方谈的话他一定是知道。
“王爷。”
“外面的寒气重,进房去吧。”转身又吩咐着侍女,用川贝炖上雪梨给送过来。
阵贝气息顺了些,“谢王爷。”从他手底下把身子给挪了出来,言镇心里不快,转身便走。
待到他走远了,阵贝进屋才把左手摊开,一张纸条早就被抓的皱皱,上书两个大字,国库。
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落下的灰薄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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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