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书画家-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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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大爷你想多了。我就是来看看书圣写的字。”
老头说道:“书圣写的字。哦,这样啊。”
钟岳将几根胡萝卜喂给游过来的大白鹅。
“以前也有什么书法家过来。特别是兰亭书法节的时候,那可是大家泼墨,吟诗作对,盛况非凡啊。”
钟岳从书包里拿出冰红茶,喝了一口,“那您看,可有什么入眼的作品?”
“哈哈,书法嘛,现在的人啊,太过浮夸了。那些所谓的大书法家,有些人过来,就是写个鹅字。总想着标新立异,超越古人,成就功名。你去后边博物馆看看,都是一些蹩脚的作品。”
钟岳听出这话里带着的偏见,便问道:“大爷您觉得这个书法,怎样才算写得好?”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拿着钳子夹垃圾的大妈瞥了眼老头,“吹两句得了,赶紧的,去把那边的垃圾箱倒了。”
老头摘下橘红色的鸭舌帽,挠了挠花白的头发,“书法嘛,要写得好,说白了,一板一眼地去模仿,那是下等;模仿的基础上有自己的东西,那是中等;吃透精髓的笔法,有自己的笔意,那才是上等。”
老头拿着簸箕离去了,钟岳看着那块不远处的石碑。
“临摹《兰亭》本者多矣,然时时露已笔意者,始称高手。予阅兹本,虽不能必知其为何人,然窥其露已笔意,必高手也。”
这段文字,是钟岳从徐渭处得到有关笔法的记载。老头的话直白,却跟徐渭留下的文字契合。
追求形似,不如追究神似。
钟岳坐在石凳上,将小盒子中的胡萝卜尽数撒入到鹅池之中。六七只大白鹅争相抢食,在水上扑腾着,翅膀翻飞,嘎嘎乱叫,生趣盎然。
钟岳眼前一亮,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就在一刹那。
他有一种错觉。
鹅字的繁体是“”。
然而书圣碑亭内的鹅字,是上下结构的“”字。
就在两个体型丰满的大白鹅争食腾飞的刹那,钟岳好像看到了什么。
“大爷,这里附近有纸笔卖吗?”钟岳想起借来的纸笔落在了兰亭书院,这会儿折返回去,有点来不及了。
“后头的乐池上就有。”
钟岳大步流星跑过去。
灵感往往在一瞬间迸发。
湖光山色,此地是杜撰而来的景点,供游客喝茶聊天,也有竹排可租,泛舟湖上。
钟岳见到一处笔斋,便走了进去。
穿着青色中式开衫的老头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些贴片纹饰,往摆件上安装,“小伙子,买点什么?”
钟岳侧头看向那摆在桌上的纸笔,说道:“用下书房,要多少钱?”
老大爷瞅了眼钟岳,“你要会写,写得不赖,不要钱。”
钟岳走过去,提起笔来。
在一旁喝茶谈笑的几个中年男子见来了个新人,便道:“年轻人,此地笔墨,不是一般人可用的。”
钟岳拿起笔。
掠笔。
墨韵落在纸上,恰似昂扬的鹅头。
横鳞慢慢推开。
竖勒疾驰而下。
墨韵在纸上飞驰,神人九势,在钟岳笔下肆意飞扬起来。
恰似一只活灵的飞鹅。
几个凑巧过来品茶论道的书家凑在一旁,看到跃然于纸上的大字,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何人之高徒?
第一五八章 缺一人
钟岳将笔搁下。
屋内悄无声息,几个中年男子屏息凝神,看着桌上的这个字,着实有些惊艳到了。
看字,内行看筋骨,外行看相貌。
字体的筋骨是什么?自然是笔法、构架。钟岳也在看着自己的这幅作品,融入了神人九势,整个字笔力丰满,确实不一样。以往钟岳运用神人笔法,是选择性的运用,总觉得金农授予的笔法不能丢,文征明传授的吴门小楷技法也不能弃。
博采众长是好事,但是不懂取舍的博采众长,就容易落入窠臼。
徐渭的提点以及碑亭前的感悟,让钟岳有了一些感悟。这一回,他舍弃了各家笔法,独用神人九势。
没有固定的笔画限制,钟岳便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意境。
笔法千古不易,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这就是钟岳的法度。
钟岳眺望窗外的平湖,喃喃自语着:“看来先生教我三成,还是教得太多了……”
钟岳不由想起,小时候看的李连杰演的倚天屠龙记,张三丰教张无忌太极拳的那个桥段,招式全忘记了,才是真的的学会。难道书法也是如此?
“这位小兄弟,打扰一下。”
钟岳刚才完全沉醉与自我世界之中,全然忘记了周围还有人,回过头来,看到是个穿着唐装的男子,便说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小兄弟书法了得,刚刚无意间听得你提起先生,不知道师从何人?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书法底子的,真是不多见啊。”
钟岳说道:“哦,老师是山沟里的无名之辈,所以说来诸位也不认识。”
几人讪讪一笑,师承这种事,人不愿意说,他们也勉强不得,看来也挺低调的一个人。若是些心性差的年轻人,稍有点才气,遇上个名师,恨不得满大街都跑去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师承高人。
“我们几个,都是青藤书派的。”
“青藤书派?”钟岳一愣,现在难道还存在什么流派吗?
见到钟岳一脸茫然的样子,带着圆框眼睛的中年男子说道:“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
“嗯。青藤,我倒是知道青藤画派,不过如今应该没有这个流派了吧。”
时过境迁,现在的画派书派,钟岳基本没什么听说过,似乎各地的书协、美协之外,所有关于书画的社团,都是民间组织而已。
“青藤画派自然不存在了,不过我们青藤书派之中,也有几个老前辈懂国画。咱们都是一些书法爱好者,组织在一起,平时交流交流书法。”
“这样啊……”
一个脸庞黝黑的中年男子递上名片,说道:“张宗蔡,认识一下。”
“哦。”钟岳接过名片,“钟岳,从徽州过来。”他看了一眼这名片,启辰家居有限公司总经理,看样子,确实是一些业余爱好者。
“我叫刘贵明。”
“鄙人钱诚新。名片咱们是没有,见谅。”
钟岳笑道:“这有什么,我也没有。”
“哈哈,坐,相逢便是有缘,小兄弟大老远跑过来,是来读书的吗?”他们看到钟岳背着个双肩包,像是一个读书学生的样子。
钟岳点了点头,“嗯,在读大二。”
“这样啊。小兄弟这个鹅字写得有水平,能够看完兰亭的鹅池碑,就写出如此传神的作品,看来功底很扎实,不知道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加入咱们青藤书派,平时也方便交流交流。”递名片的张宗蔡微笑着问道。
钟岳笑了笑,“我只是途径此地,马上得赶到沪上上学呢,也是听闻绍兴兰亭有书圣笔迹,才过来此地一游,所以不能久留了。”
“那真是可惜了。”边上坐着的刘贵明叹了口气。
“几位既然这么酷爱书法,为什么不去找书协的那些成员交流交流呢?”
书协之内,也不都是专业的书法从业者,也有业余爱好的书法家,就像是柳梢娥,本身并没有受过书法体系的教育,完全是因为名气和以往写作时惯用软笔,所以才被授予书协名誉主席的尊号。
“呵呵,书协?别提了,提起来就生气。”
钟岳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了?”
“算了,宗蔡,别说了。”
张宗蔡似乎一肚子气的样子,说道:“怎了?做得还不让人说得了?咱们这里的书协啊,被某些人早就搞得乌烟瘴气,不成体统了。如果书协能够发展良好,咱们这些书法爱好者也就不组什么青藤书派了,现在咱们书派里的几个老书法家,都是被书协里的那帮下流胚给气走的。”
“你说给外人听干什么?”
一旁的钱诚新笑了笑,“小兄弟别见外。这种事情,犯不着让你也糟心。”
“没事。张大哥说来听听也好。”
“书协嘛,本来就是供爱好书法的同道中人交流、提升水平的一个平台。本来对那些什么现代流派的书法家,我也是不感冒,毕竟和咱们走传统路子的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如今非无理取闹,说什么传统书法阻碍中国艺术的发展,是限制书法走向世界的绊脚石。非得搞什么去文字书法,一些老书法家不赞同,又没有他们会搞媒体舆论炒作,一气之下,都退出了书协,所以才成立了这个青藤书派。”
钟岳听完,大致明白了。这些事情他在徽州时候也有耳闻。总的来说,就是软笔被硬笔代替之后,已经不是人们平常用来书写的主要工具后,作为一门艺术,书法今后的道路该往何处走,产生了分歧。
徽州书协内也有这样的唱调。吴中贺,便是高举书法改革的最强音了。
“小兄弟你书**底如此深厚,你觉得如何?”
钟岳说道:“去文字的书法,那还算书法吗?”
一旦将文字从书法之中摒除,所有的法度,所有的笔法都将不复存在。千百年来,无数名家先贤凝聚的艺术结晶,将会就此终结。
去文字书法,这种荒诞无稽的提议,钟岳简直想笑。
这不是在革新书法,而是在给书法之道掘墓挖坟!
当代,缺一个书法宗师。
一个引领时代的宗师,来引领书法之道的振兴和发展!
第一五九章 何人扛鼎(为ML岁月舵主加更)
“这么荒诞无稽的提议,难道书协之中,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的?”
“有啊,怎么没有。”听到钟岳这么问,老张便叹道,“这书法要怎么引领大流,也不是那些什么后现代书派一家之言。不过最尴尬的是,书协里传统帖学还有碑学的老前辈,都不愿意站出来说话,毕竟这种活吃力不讨好。关键是媒体方面,咱们这些传统书法流派不占上风。”
钟岳喝了口茶,照理来讲,他这个年纪,是没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的,然而在这几个青藤书派的成员眼里,这个书法了得的年轻人,必然是背景深厚,师承名门。
“不占上风?怎么可能。我相信大部分人的审美还是有品位的,而且我也没听说过,如今书法的潮流是去文字或者少文字书写。”
书法之中,笔画最潦草的应该是算作草书了,然而即便是最难忍的草书,也是讲究笔法章法的,没听说过,现在草书的主流成了注重线条艺术感,而忽略字体。
刘贵明说道:“是,但是钟岳啊,你要明白,书法的不进步,那就意味着退步啊。毕竟现在书法的新生力量太薄弱了,等真的到了老一辈书法家都归天了,将来书法界怎么办?毕竟现在不是软笔的时代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何书协的那些老前辈不发声。”以前钟岳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徽州的书协,认识的书协成员,也就是黄明川和张邵林几个,还不知道现在书协居然会有这样的格局。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
“实力不够?”钟岳狐疑地问道。
刘贵明说道:“如今传统书法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些所谓的现代书派或者后现代书派,而是咱们自己。”
“为什么?”
“小兄弟这书法水平,想来也是师门显赫,难道你听说过,现在的书法圈子里,有哪位大师,指点江山,以身作则,扛起这杆大旗,告诉大众,书法该如何如何?”
“这个……好像确实没有。”
刘贵明说道:“不但没有,越成名的书法家,越是低调。那些暴露在媒体上,以书法大师自居的现代书派大师,说不定传统书法的底子,还不如我们青藤书派里的学生呢。咱们这些走帖学、碑学的传统流派,薄弱就薄弱在这上边了,想要说话的没分量,有分量的,都沉迷在书道上,不愿意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旁的张宗蔡抬头看了一眼听得入神的钟岳,说道:“小兄弟你的老师想来是个了得之人,不知道可否站出来发声,替书法界注入一股正能量。”
“这个……真不满张大哥,我的老师真的连山沟里都没出去过,说话真没什么分量。”
“唉,虽然那些被气走的老书法家,肯在咱们青藤书派挂名,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钟岳勉强笑了笑,“大家也不必这么沮丧,毕竟书法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一千多年了,照样有人在继承发扬,即便如今大家都用硬笔了,还是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