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书画家-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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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岳瞥了一眼,有点眼熟,应该是上次文化馆开幕时那位,便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慢着。”顾秦还没说话,黄旭已经拦住了钟岳的去路,“钟岳,既然都认识,咱们一起坐下来,喝杯下午茶,如何?”
钟岳看着一脸笑意的黄大少,“我们认识吗?”
黄旭嘴角的笑意淡了,“聊着聊着,不就认识了吗?”
“就是说我们还是不认识,告辞了。”
顾秦将包往肩上一甩,“等等我。”
……
……
柳梢娥看着电脑上找到的那张山水画,眼神里掩饰不住地赞赏。
一旁的中年妇女微笑道:“小姨,为什么你对这个孩子这么关心?”
柳梢娥抚摸着中年妇女的手,说道:“他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谁啊?”
“郭风惠。”
中年妇女有些吃惊地说道:“北学领袖?”
“嗯。”柳梢娥抿了一口茶。
“小姨你对他的评价也太高了吧?”
“不,这个孩子对传统书道的把握,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刻,书法造诣深不可测。你看看这幅画作。”
中年妇女瞥了眼,“有院体画的风格,颜色上做了大胆的突破,似乎也没其他特殊之处啊。”
“你再好好看看。”
“小姨,我的水平,也就只能看得出这些了。”
柳梢娥摇头笑道:“你仔细去看他的那些笔法,你才会发现这幅作品精髓的地方。书法入画,近二百年来,金农算作一个,郭风惠之后,再无人出其右,如今,我看到了一个新星冉起。”
“您这评价,也太高了吧?”
“一点都不高。这孩子成长太快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地步。”柳梢娥拿过一本书,翻开来,将当中夹着的一张毛边纸拿了出来,“你看看这幅字。”
“吴下阿蒙?”
“这是他几个月前,当着吴中贺面前所书的。”
“呵呵,这么有个性?”
柳梢娥莞尔,“若是没实力,这样的挑衅无疑是不自量力,但是这孩子有这个实力,而且中贺那时候也有点过分了些。你再看看这电脑上,这是他一个月前所书的作品。”
“嗯,好像进步是蛮快。”
“这原本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结果这幅画一出,我便明白了,这个孩子,远远不止于此。”
中年妇女微笑道:“小姨你的意思是……”
“我想介绍他去华东美院。”
“小姨,你以为现在还是几十年前啊,介绍不管用啦,得考试。”学着柳梢娥的样子,中年妇女拿起茶具。
柳梢娥喝了口茶,“我的意思,是介绍他去华东美院执教。”
中年妇女一口茶呛到了咽喉,连连咳嗽。
“小姨,执教华东,以他这个年纪,恐难以独当一面吧。”
柳梢娥眼睛望过来,“郭风惠也是他这个年纪,步入教育事业的。以书入画,有此水准,当之无愧。”
“不是,小姨啊,今时不同往日了。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去执教华东美院,我这个校长恐怕要被媒体给喷得狗血淋头!”
“那就得看你的魄力如何了。我只给你说一句话,华东得钟岳,将来可与央美争雌雄。”
“……”
中年女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小姨,你越说越离谱了。”
“不信?你看着吧。”
第一三五章 震惊书坛
钟岳回乡。
夜雨晚来急。
倾盆大雨,来得让他猝不及防。
推辞了黄大少的邀请,婉拒了顾秦的请客,钟岳直接坐车回家。
没想到,这样不媚“权贵”的做派,却被“天打雷劈”了。
钟岳回到家的时候,被淋得像一只落汤鸡。石子路上,吱、吱的脚步声很缓慢。他都懒得再多跑两步了,反正都被淋湿了,再跑也就这样了。
进了屋子,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后,透过落地窗,小雨还在下。钟岳擦了擦头发,卡式灶上的小奶锅中煮了点红糖姜茶。
窗外的小荷山雨雾蒙蒙。
夏天的天暗得晚,已经过了六点,依旧亮着,尤其是乌云退散之后,天色更加亮了。钟岳把姜茶倒在了茶杯里。
拿起一旁的手机,擦干了上边的水渍。
有时候,网络真是个好东西。能够将不相干的人,通过一条若有若无的网络,拉凑在一块儿。有讨厌你的,有喜欢你的,还有一些,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你,就像是公交车上的一个过客,瞄你一眼的。
钟不器的微博,让他感觉到除了练书法之外,还有其余的事情可以让他去做。
私信里,抛开那些谩骂,剩下的一些问题,钟岳总会挑一些会回复,自从游明的劣迹被曝光之后,这样的谩骂也少了,但总少不了有人酸不拉几地来一句,装什么逼呢,会写点破字了不起吗?
是没了不起的,但可惜你不会。
“钟大师,您的作品,让我看着很温馨。”
钟岳明白,她指的是那幅以小荷山为题材的山水画,在网上,有些人知道钟岳是年轻书画家,有些人则不知道,以为是一个隐世老者,直接以钟大师相称。
“谢谢。”
挑了几条回复后,钟岳忽然发现了一条新的私信。
“今天的灵飞经得钟绍京九成神韵矣。”
钟岳喝了口姜茶,回复道:“灵飞经是否为钟绍京所书,有待商榷。”
钟岳临摹灵飞经的时候,文征明便与他讲过,灵飞经是唐人所书,但是究竟是谁,已经无法考证了。灵飞经的小楷,比钟绍京的字体强太多,所以这种说法,很难站得住脚跟,一般的字帖出版,都是些《唐人灵飞经》而非《钟绍京灵飞经》。
钟岳还没有将私信关闭,便显示为已读了。
那个叫俗世庸人的博主又发来了一句,“钟大师治学严谨,佩服佩服。”最后还加了两个大拇指。
钟岳被逗乐了,差点一口姜茶喷了出来,回复道:“你既然知道下午的灵飞经,应该在现场,也知道我才二十一岁,这个钟大师,当之有愧。”
过了几分钟,那人又回复道:“年龄并不代表什么,您的实力,当得大师称号。”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吹捧自己,钟岳觉得此人一定另有所求,便回道:“有什么事,开门见山地说吧。”
“钟先生果然思维敏锐。事情您很快就知道了。”
钟岳放下手机,茶杯里再续上些煮好的姜茶,“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
天色渐渐暗了,钟岳进入到笔法系统,开始观摩神人九势。
于此同时,市内徽州晚报的报社里,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什么?你是说你要买下今晚的头条?”
“是的,内容在这里。”
社长扶了扶眼镜,说道:“这样不符合实际的广告,我们报社是不接的。”
“这不是广告,是事实。”
两鬓斑白的社长严肃道:“我不懂书法,但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你不懂书法,那么我就和阁下将将书法如今的处境吧。”
阁下二字,让这位报社的社长有些受宠若惊。
“给……给这位先生倒一杯茶。”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将帽子脱下,放在茶几上,“如今书坛除去那些细枝末梢的流派,大抵分为三类。传统流派、现代流派以及后现代流派。现代流派的书家,主张摒弃书与画的区分。”
“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法呗?”社长虽然不懂书法,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拜你们媒体所赐。”
“这不关我们报社的事。”
“你听我说下去。大阪的一些外国书家就是现代流派的开拓者,他们主张去文字书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乱涂乱画呗。”
“你这么说是没错,如果不怕被打死的话。”
社长喝了口茶几上的水,赶紧把嘴闭上。
“他们的观点里,书法艺术的形式、结构、线条等外在面貌。”
“不然呢?”
中年男子目光深邃地说道:“精神。”
社长要不是看在老友介绍来的份上,准脱口而出“神经”二字。
“您说了这么多,这和报道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传统流派的支持者甚多,但是如今这个时代,当代书法大师缺乏,真正的隐世高人,又不在乎这些虚名,传统书法没有一个执牛耳之人,所以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
报社社长咋舌道:“你不会是想让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当这个执牛耳的人吧?这话,说出来我都不信。”
“是啊,我也不信。”
报社社长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恼怒道:“所以,阁下你和我掰扯了这么久,是来戏耍我的?”
“钱和报道都在这里,为什么说是戏耍呢?”
“你明明说了,你也不信。”
中年男子淡然道:“可这就是事实啊。”
……
……
第二日
徽州晚报
头版头条
一条震惊书坛的消息,让所有看到报纸的徽州人吃了一惊。
钟繇后代,书法天才横空出世。
笔走龙蛇,六甲灵飞经堪比原迹!
一时间,整个书法界都被震惊到了。
不是因为标题太过夸张,而是底下那张小楷作品,真的堪比真迹!
钟岳同样收到了这份报纸,不过显得很淡定。因为无论如何,与他来讲,这事情简直是无聊透顶。
因为他的小楷,还没有到堪比原迹的地步,至少,在他看来,还隔着一层窗户纸。
屋外传来一声吆喝。
是小卖店的胖婶。
“阿岳!烧了猪大肠,给你端来了一碗。”
“噢!来啦!”
钟岳起身,今晚的夜宵有着落了……
第一三六章 雅与俗
张来福披着一件中山装,与钟岳对坐在白炽灯下。
他放下报纸,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徒弟,眉头紧锁着,说是参加个大学生比赛,怎么忽然一夜成名了呢?
“你自个儿是咋想的?”
钟岳抱着膝盖,吃着碗里的卤味,说道:“我这不是琢磨不明白,才来找师父您的嘛。”
张来福打着哈欠,“你觉得会是谁?”
“无非两种人,一种想拉我的,一种想害我的。”
“你这不废话么?”张来福咋摸着下巴,“不过想害你,这倒不至于,你看啊,这头版头条,这么大版面刊登你的这作品,几万块钱,少不了吧?”
“嗯。”
“他图你什么呢?”
“好像也没什么可图的。”钟岳如今最值钱的东西,可能就是小荷山下的那间雅舍了,那幅画或许还能更加值钱些。
张来福说道:“那不就得了。既然这样,你还担心个什么呢?就怕一点。”
“什么?”
张来福盯着钟岳的眼睛,“那人不是真的想捧红你,而是借你炒作。”
“炒作?抄什么?”
“师父我要是知道,就可以去给人掐指算命了。你要记住的是,不论真假,你要守得住本心,耐得住寂寞。”
钟岳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说实话,到现在,他也没多大兴奋。媒体嘛,胡吹胡侃功夫一流,究竟几斤几两,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大不了闭门不见就是了。”
张来福摇头笑道:“你不知道。”
“什么意思?”
“既然他想借你的势,你避之不见,这是下策,至于上策嘛,你得懂得乘风借势。人家替你生火做饭,你就不眼馋一下锅里的鱼肉?”
钟岳翻了翻白眼,“师父,你刚还说守住本心,这才三分钟,就让我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了?”
张来福嘿嘿一笑,一根烟叼在嘴里,转念一想立马要睡了,就塞回到烟盒里,打着哈欠说道:“就看你自己怎么把握了。”
钟岳懂张来福的意思。这个帮他登上头版头条的人,很明显是要拿他说事,只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钟岳现在琢磨不明白,但不管卖什么,很明显,如果要钟岳帮着卖,必然是要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与其这样,钟岳先卖自己的药,则显得明智许多了。
“从现在起,不要到处留墨宝。哪怕是再熟的人,就算留了,能不落款尽量别落款。”
“知道了。”钟岳明白张来福的意思,历史上有很多书画大师,并不是说他们的作品不好,而是存世量太多,所以在拍卖场上的价格就拍不上去,物以稀为贵。这么说,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