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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漕运码头-第62部分

小说: 漕运码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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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牵驴的周三爷听见燕儿的叫声,猛回头见燕儿正朝驴背上往下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牛六儿嗖地挺起身,一手扶住了燕儿,一手将小毛驴从地上拉起来……
    周三爷见有人救了燕儿,刚要上前表示感谢,一眨眼的工夫那个身影便一阵风似地飘走了。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辈子的周三爷立刻发现燕儿头上的金簪儿不见了。他把手里的缰绳往燕儿身上一扔,便朝那“一阵风”飘去的方向追去。
    此时的牛六儿早已经混迹在半里外的人群里了,他正在暗自得意,突然觉得背后呼地刮起一个旋风,紧接着后衣领便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前面的衣领勒着他的脖子,他昂着脑袋干张着嘴喘不过气来。还没容他挣扎,周三爷已经把他拎到前面,气怒地骂道:“小兔崽子,居然偷到我的头上了,快拿出来。”
    牛六儿还想抵赖:“什么?你……你抓我干嘛?我拿你什么了?”
    周三爷也不说话,从上到下将牛六儿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搜到,牛六儿得理不饶人了:“你凭什么抓我?我拿你什么了?你怎么不识好歹呀……”
    集市上本来就人多,这么一吵一闹,人们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不少人认识周三爷,许多人也认识牛六儿,都是通州地面上的名人。众人见周三爷抓住了牛六儿,都一齐叫起好来。牛六儿过去在通州地面上骚扰民众,现在又欺行霸市,是个人见人嫌人见人恨的主儿。今日犯在周三爷的手里,也算该他遭报应了。
    周三爷搜遍了牛六儿的全身没搜到那枚金簪儿,周围的人又在起哄叫好,牛六儿又不依不饶,已经是骑虎难下了。突然周三爷心里一亮,立刻抓住了牛六儿背后的辫子,从下到上地一捋,就把那金簪儿拔了出来……
    围观的人见周三爷既捉了贼,又拿到了赃,山呼海啸般地叫嚷起来:“打……打……往死里打……把他押到衙门去……”
    街道上的吵吵嚷嚷,惊动了楼上喝酒的两个人。
    这是一家叫作仙客来的小酒馆,楼上靠窗户的桌子上坐着坐粮厅书办常德旺和前任“盈”字号军粮经纪马长山。他们正在商量着一件极为机密又极为重大的事情,这件事就是许良年交办的为台州前帮收粮的事。许良年就是那么一句话,可把常书办难坏了,怎么才能让“盈”字号军粮经纪为台州卫前帮收粮呢?他找来马长山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的。
    街面上的吵嚷声将两个人惊动了,他们伸着脑袋朝下面看着。马长山一眼看见了牛六儿:“不好,牛六儿惹事了。”
    常德旺也看清了:“那不是周三爷吗?他抓牛六儿干什么?”
    马长山说:“准是牛六儿的手心又痒痒了,偷了周三爷的东西。”
    常德旺突然眼前一亮,激动地说:“好……好啊!”
    马长山却为自己的弟兄担心起来:“好什么呀,周三爷不把牛六儿揍扁了才怪。”
    常德旺说:“我说好……咱们得去做个好人,把牛六儿救下来。”
    马长山说:“周三爷能听咱们的吗?”
    常德旺说:“我跟周三爷有杯酒之交,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你在这儿等着别动,我下去看看……”
    马长山半信半疑,看着常德旺下了楼。
    也不知道常德旺跟周三爷说了些什么,反正不大一会儿,周三爷走了,围观叫好的人散了,常德旺把牛六儿带上来了。马长山不得不佩服常德旺的道行深、路子野、办法多,在通州这个地面上混,他甘拜常德旺的下风……
    牛六儿刚坐下,马长山就埋怨起来:“你怎么又干这下三烂的事了?你是缺吃还是缺穿?犯得上吗?再者说了,你就是犯瘾也得看准了人呀?惹周三爷,你这不是耗子舔猫?——嘬死嘛……”
    牛六儿被马长山数落得无言以对,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常德旺解围说:“算了算了,这也怪不得牛六儿兄弟。”
    马长山说:“怪不得他怪谁?偷人家东西的是猫爪子还是狗爪子?”
    常德旺说:“牛六儿兄弟这叫作再做冯妇。”
    马长山没听懂常德旺说的是什么,牛六儿也一头雾水。常德旺毕竟是个读书人,一个平常的典故就把两个土老冒弄迷糊了,他心里飘过一丝得意。
    马长山谦恭地问:“常爷,您说什么?牛六儿偷了人家的东西,怎么能怪姓冯的呢?”
    常德旺笑了起来:“我说的是一个典故,典出《孟子》,说晋国有一个人叫冯妇,特别能打老虎,后来他想修善便洗手不干了。可是有一天到山里去,见到许多人在追一只老虎,老虎咆哮反扑,没有人能制服它。这时候冯妇见了,立刻上前把老虎捉到了。后来人们便把重操旧业的人叫做再做冯妇,也叫又做冯妇。”
    马长山说:“什么重操旧业,他还配用您这么漂亮的词儿。要我说,这叫狗改不了吃屎,这也是典故。”
  
第三卷 铁牛沉河愈陷深 第七十七章 亲人
    常德旺一边得意洋洋地向两个土老冒掉着书袋,一边让伙计给牛六儿添盘送筷,并亲自给牛六儿斟满了一杯酒。
    牛六儿急忙站起身来,感激万分地说:“常书办,今天这事要不是遇上您,非让周三那老东西把我撕烂了不成。您救了我牛六儿一条命,没别的,今后有用着牛六儿的地方您说句话……”
    常德旺说:“言重了,言重了,何谈救命。我不过是帮忙说了句话,周三爷总算还给我面子。来来,先干了这杯,给牛老弟压压惊。”
    马长山继续教训着牛六儿说:“算你小子有造化,今天要不是常书办,周三爷撕不烂你,也要把你押进通州府的大牢。改日你得好好谢谢常书办。”
    牛六儿立刻答应说:“一定……一定。”
    常书办问:“牛老弟,我听说你在通州这地面上从没失过手,今儿怎么栽在周三爷手里了?”
    牛六儿非常悔恨地说:“嗨,也真他妈见鬼了。我当时只看见那头小毛驴和驴背上坐着的小媳妇了,谁知道周三爷在前面牵着驴呢。”
    常书办安慰说:“这倒是,栽在周三爷手里不寒碜。对了,要是……啊,牛老弟,我是说,要是让你掏点儿别的……你有把握吗?”
    牛六儿说:“只要不是周三爷……”
    常书办说:“当然不是周三爷。”
    牛六儿说:“常书办您尽管吩咐。”
    常书办说:“我想让你给我借一把扇子。”
    牛六儿愣住了:“扇子?”
    常书办说:“‘盈’字号密符扇。”
    牛六儿激灵一下:“您让我去偷漕帮密符扇?我的妈呀,这可是掉脑袋的活儿。”
    常书办说:“只要手脚利索,脑袋就活动不了,就看你相信不相信自己的手脚了。”
    牛六儿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不行,别看我犯在周三爷手里您能把我救出来,我要是犯在仓场总督手里,恐怕您就是说破了舌头人家也不会给您面子。谁不知道铁麟总督铁面无私呀,您给我派点儿别的活儿吧。”
    常德旺说:“这活儿是有点儿冒险,可是风险越大,好处也越大,也越显得你的本事大。”
    牛六儿低头不言语了。
    常书办低声说:“我给你一个整数。”
    牛六儿问:“您是说100两银子?”
    常书办说:“不,是1000两。”
    听了这句话,那1000两银子像是卡嚓砸在了牛六儿的心尖儿上。牛六儿五脏六腑都被砸开了花,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常书办,大嘴叉子忍不住咧开了……
    周三爷带着燕儿如约来到顾全的小院,顾全早已经准备好了。他把屋子收拾干净,把窗子支起来,阳光明亮,空气清新。他搬过一把太师椅让燕儿坐好,摆了一个合适的姿势,便支起画架为燕儿作起画来。
    周三爷在一边看着,嘴里叼着烟袋,缕缕青烟在灿烂的阳光里飘动着,像泼在画纸上的水墨。他凝神地看着顾全蘸墨挥笔,更加凝神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燕儿。他对燕儿,总是亲不够、爱不够、也看不够。在他的眼睛里,燕儿就是一副画,一尊玉雕,一副精美绝伦的出自大家手笔的艺术品。他是这副艺术品的鉴赏者、占有者、收藏者。燕儿成了他的一切,成了他整个生活与生命的全部。一时一刻他也离不开燕儿,常常夜里醒来,总是惊慌地喊着燕儿,伸手把身边的燕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无论到哪儿,他都把燕儿带在身边。他知道肯定有人议论他,但是他不怕。他原本是个很顾名声、很好脸面的豪杰,但是他不怕因为燕儿让他丢脸。不管别人说什么,他自己不觉得丢脸,何止是不觉得丢脸,把燕儿带在身边,他觉得很自豪,很满足,很光彩,像是身边带着一件无价之宝……
    尽管有周三爷坐在旁边监视着,顾全面对着燕儿依然是翻江倒海心潮难平。这个坐在他对面的精灵似乎不是周三爷带来的,而是从遥远的天边飞来的。飞到这儿来干什么?就是来让顾全欣赏的,好马配给烈士,红粉赠与佳人。而美女则是应该属于懂得美的人,懂得欣赏美、理解美、尊重美的人。他怎么也不明白,一个如此绝代佳人,怎么却落在了周三爷这个粗俗老朽手里了呢?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太混账了……
    终于,周三爷大概实在是耐不得寂寞了,起身到院子里转悠去了。
    顾全松了一口气,举着画笔肆无忌惮地欣赏起了燕儿。燕儿有点儿拘束,有点儿紧张,远没有刚才周三爷在场时那样坦然了。
    顾全说:“燕儿,你放松点儿,你一紧张,脸上的光线就不柔和了。”
    燕儿听了顾全的话,更紧张了。这个顾先生是怎么搞的,怎么也像周三爷那样亲亲热热地喊她燕儿呢?在场面上,别的人可没有这样称呼她的。有喊奶奶的、有称太太的、有叫夫人的,就是没有对她直呼其名的。燕儿,只有周三爷这样叫她,叫得她心里暖洋洋的,身上麻酥酥的。可是,顾全这样叫她,却让她感到害怕。还有顾全的那双眼睛,那双燃烧着火苗一样烫人的眼睛。离着丈八远,她都能感觉到那眼睛里的灼热。人的眼睛怎么能放出火来呢?周三爷的眼睛可不这样,周三爷的眼睛是暖暖的,让人觉得很安全,很踏实。而顾全的眼睛却是火辣辣的,烧得人浑身燥热,口干舌硬……
    燕儿越来越紧张,脸颊红红的,头上冒出了汗珠儿,连喘气都不均匀了。
    顾全无法画下去了,随着燕儿的紧张,他也躁动起来,握着画笔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这是怎么了,在苏州城、在大运河、在漕运码头上,顾全也称得上是个风流才子。他遇见过各式各样的绝艳美色,也曾在风月场上浅吟低唱,放浪形骸。为什么面对着这么一个委身于人的雏妇就这么把持不住自己呢?
    周三爷在院子里哼起了小曲,那是穿流在大运河的花船上流行的小调。这种小调腻腻歪歪的,让人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胭粉味道。周三爷只是哼着调,没有唱出词来,这更让人觉得淫秽滑腻……
    顾全努力镇静着自己,索性放下画笔,跟燕儿说起话来:“燕儿,听口音你是山东人,山东什么地方?”
    燕儿说:“山东荣成。”
    顾全说:“荣成,那可是个好地方。”
    燕儿问:“你去过?”
    不知道为什么,燕儿没有对顾全称呼您,而非常自然地说出了“你”字。跟周三爷到了漕运码头上,她才知道京城人是很讲究规矩的。跟人说话,一定要说“您”,除了对晚辈和特别熟悉的平辈,都要说“您”。燕儿已经很习惯对任何人都说“您”了,“您”和“你”是万万不可用错的,可错用了“您”,不可错用了“你”,礼多人不怪嘛。可是对顾全,那个“你”字便脱口而出,似乎连想都没有想。
    顾全显然没有在意燕儿对他的称呼,依然很随便地说:“荣成依山傍水,风光秀丽,人杰地灵呀。不知道你在荣成什么地方?”
    燕儿说:“荣成有个崖头台你知道吗?”
    顾全说:“知道,我还去过。”
    燕儿又问:“崖头台有个上刘家村你知道吗?”
    顾全一下子愣住了:“你是上刘家村人?”
    燕儿说:“怎么,你知道上刘家村?”
    顾全说:“你姓什么?”
    燕儿说:“我姓王,叫王小燕。”
    顾全说:“你认识王春明吗?”
    燕儿突然惊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王春明?”
    顾全说:“王春明是我舅舅,小时候我在上刘家村住过很长时间。”
    燕儿“啊”地叫了一声,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顾全急切地问:“王春明是你什么人?”
    燕儿说:“我……我爸爸……”
    顾全一步蹿到了燕儿的身边,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这么说,你是表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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