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初夏栀子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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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愣住了,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然后我放开了他的手,他便转身出去了。
我听到走廊上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他的声音。“嗯,没事了……只是一点轻伤……嗯,我会处理的,那个肇事人答应负责……嗯,处理完我们便很快回来,不用担心……好,就这样……”然后他回来了,看了一眼乖乖靠在急诊室墙上的那青年一眼,冷冷道:“今天的医药费你得付,而且还得再出三百块钱负责她过两天的换药费。”
“啊?三百?你敲诈啊?”那青年听闻后立刻站直身体,挥着手抗议。
刘之浩却懒得和他多嘴,只是晃了晃手中的拳头,那青年的气焰立刻委顿下来。无奈之下他掏出钱包,拿出三张百元大钞在刘之浩眼前晃了一晃,瞪眼道:“那,加上今天的一起就只有这三百!没有多的了,你爱要不要!”
刘之浩没有理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钱包打开来看。那青年急得想要扑上来抢回,却被刘之浩一闪身躲过,然后他狠狠的瞪那青年一眼,那青年便不敢再有所动作。
“切!这不是还有吗?”刘之浩又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大钞在那青年眼前晃着。那青年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刘之浩从那青年手中抽走那三百元,然后将钱包抛给他,仍是一副老大的口气道:“加上这两百一共五百,好了,你可以滚了!”
“你——”青年忿忿不平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诅咒着,却并没有发出声来。他走出急诊室,远远的又回过头来,昂起下巴,目光凶狠而诡异。“臭小子!你等着,老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有种就等着!”
刘之浩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同样挑着眉,一副不屑的神态。“好啊,我等着!看你这种逊毙的家伙能把老子怎么样?”
医生很快的上完了药,在手臂上贴了一块块纱布,然后给我打了一针,又开了些抗生素和消炎药才算结束。当我和刘之浩走出急诊室时,已经晚上11点了。我的车被锁在了那条小街的一段旧铁栏杆上,现在我只有坐他的车回去了。
对于他的车,我并不陌生,虽然已很久没有坐过。
在夜晚凉风的吹拂下,我看着他的车,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我忽然想到了从前他天天载我去上学的日子,那段日子天天被他戏弄,当时觉得很痛苦,可是现在却觉得那么美好而珍贵。
那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呀……
我轻叹着。就像是一张渐渐发黄变脆的老照片,在记录下从前珍贵时光的同时,也昭示着这样的时光已经永远的逝去、永远的不会再回来了。从前我的尖叫、他的大笑、我拼命的捶他的背、还有我们大叫着朝路边那颗树冲去……所有的一切,真的变成了一张张老照片,在我眼前像电影胶片一样一一滑过。只是、只是为什么照片上那放肆的笑脸和惊恐的神情,却已经越来越淡远、越来越模糊了呢?就像白纸上的一滩水渍,慢慢的化为无形的蒸气消失在风中。
不要!我甩着头,我不要它们淡化,不要它们消失,我要它们永远清晰,永远如同昨日才发生过一般。
也许是看到我的异常,刘之浩略微担忧的看着我,以为是我的伤口还在疼。
“已经不疼了……”我冲他笑笑,笑容却有些苦涩之意。
“上来吧。”他拍拍后座的灰尘,然后小心的扶着我坐上去。
从前,他可是从来不会这样让我上车的,骄傲又不驯的他总是在前面骑,而我呼哧、呼哧的跟在后面追……
想到这里,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笑什么?”刚要上车的他转过头不解的问。
“没什么……”我唇角轻轻勾起,眼里掩饰不住笑意,“只是想到以前,追你的车追得好辛苦……”
他一听,身体略微一僵,然后转身迅速的跨上车,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只有这股冲劲还和以前一样。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默默无语。我突然将右手环住他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背后。他的腰很细,肩很宽、腿很长,是典型的那个年龄的男孩才有的身材。
我感到他的身体突然一振,然后腰腹和背上的肌肉全都紧绷了起来,可是他还是始终不发一语。
而我,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继续维持着那种姿势。他渐渐的放松下来,脚下骑得更快了,如一阵风般掠过夏末时分一片虫鸣的乡间小路,那条我们最喜欢的路、那条我们曾经玩得不亦乐乎的路。
“哥——”我搂着他在他背后轻轻唤道,明显的感到他的身体又是一紧。我问得有些迟疑,但还是想问出口。“是你……每天晚上都跟着我吗?”
他突然一声冷笑,又以那种不屑的声音道:“哼,做梦吧!谁会一天到晚跟着你,吃饱了撑的呀?今天只是刚好路过看到而已。虽然不想承认,可你毕竟也姓刘,也是刘家的人,我怎么能看着你被那种家伙欺负?”
“是吗……”我失望的喃喃道,觉得有些泄气,下一刻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哥,”忽然我又道,“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下去了。这样鬼混,真的能让你快乐吗?好好学习,真的那样难吗?”
“我的事不要你管!”他突然发火了,口气十分凶恶,然后又有些恼恨的低语:“你当初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吗?”
我难过的低下头,为自己当初那样绝情的话而深深后悔,没有想到当时的气话对他会造成那样的伤害。正想着怎么开口向他道歉,他又忽然道:“我喜欢过这种日子,又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喜欢抱着书啃呀?我讨厌念书!讨厌像张彦军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人!以为成绩好,就可以拿那种眼光看人吗?别把人看扁了!他除了脑子好点,他还会什么?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将他揍扁了!”
“你……”我又气又恨又心痛的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之后,他仍然没有一点改变,仍然我行我素的混着日子。看来我已经劝服不了他,要改变他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那天那个青年临走时捋下的那句狠话,我和刘之浩都没有当回事。可是想不到,他真的找人来报复了。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我像往常一样骑车走在那条昏暗的小街上,忽然看到前面一盏倒亮不亮的路灯下站了好几个年轻人。他们歪歪斜斜的相互靠着,嘴里叼着烟,闲散的就像在乘凉。这些青年个个都长得十分凶恶的样子,有的染着金发、有的穿了耳朵带了个金属耳环在路灯下熠熠的闪着光、有的穿着一身皮夹克身上到处带着金属的链子。他们都很高大,投在地上黑黑的影子,长长的一直延伸到我的车轮底下。
恐惧一下子占据了我的头脑、控制了我的身体。我战战兢兢、歪歪斜斜的骑过他们身旁,全身紧张的戒备着,如果他们一有异动我就以最快的速度骑车逃跑。
呼——
我长长的嘘了口气,还好他们没有动,只是其中一个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他们终究没有为难我。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一个单身女孩骑车走在这样的夜路上,碰上这样一伙人,怎能不让人恐惧呢?
我正想加速离开这危险之地,却突然听到后面那伙人高声叫道:“臭小子,看你往哪儿跑?”
那一刻犹如被雷电击中,我浑身一僵,再也骑不动。难道、难道他们要对付的是刘之浩那家伙?难道他、他真的一直跟在我身后?而我却一直不知道,还以为真如他所说,那天只是巧合才遇到了他。
不!我迅速的转身,便在那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他。
他骑在车上,脚踏着地。头发长长的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没有动、那些人也没有动。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哼哼!臭小子,今天老子是来报仇的!要让你为那天的事付出代价。早警告过你,老子在这一带不是好惹的,你却偏要在老虎嘴上拔牙——成心找死!今天老子就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小子知道,我涛哥可是这一带的老大!”说完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六个凶恶打手,于是那六个人突然朝刘之浩扑过去。
刘之浩迅速一掉头,脚下猛的一用力,如离弦的箭般冲进了浓重的夜色中。那六个打手和那个叫王涛的青年呼喝着迅速追了过去。
我站在那里,听着远去的呼喝声,僵硬得像一台生锈的机器,想动一动手、动一动脚都办不到。脑子里乱糟糟的,充斥着一堆混杂的情绪,恐惧、害怕、担忧、心痛……一古脑的向我袭来。
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叫骂声隐隐夹杂着哀嚎声,我浑身不停的颤抖,双腿僵硬的向声音来处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那里的,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一段路究竟用了我多长时间。只知道我到了那里时,打斗已经结束,那七个人正要离去。
临走前,那个叫王涛的青年又回过头来,对着躺在地上的人狠狠踢了一脚,又将嘴里吸剩的烟头丢在他身上,然后踩着他的胸口笑道:“臭小子!下次记住了,见到老子得恭恭敬敬叫一声涛哥,听懂了吗?”说完和那六个人一起哈哈大笑着离开。
我完全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直到看到躺着的他艰难的挣扎着靠墙坐起,这才反应过来朝他奔去。
“别过来!”他突然一声大喝让我顿时止住了脚步。“别过来……”他又喃喃的重复着,然后靠着墙重重的喘息、同时夹杂着微弱的呻吟。
我想出声,却发现喉咙又干又涩,几乎发不出声来。我咽了好几口口水,声音才颤悠悠的从嗓子里抖动而出:“你、你……没事吧?”。
我缓缓向他走去,只觉得心像是被什么手给狠狠揪住,很痛、很紧……难受得快要死掉……
当他发觉时,我已走到他身旁,看到了他像馒头般高高肿起的脸和右边额角淌下来的一丝血迹。
“别过来!”他恼怒的大吼一声,一挥掌,将我推倒在地,同时偏过头将脸藏进阴暗中。
我再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推我,于是踉跄了几步跌在地上。我痛呼出声,他似乎又有些不忍的向我这边看了看,但是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似乎恼怒的甩甩头,带着些焦灼的道:“你走吧,别管我!”
我坐在地上没有动,鼻子一酸眼泪便模糊了双眼。“我怎么可以不管你……我们、我们去医院吧……”听到我低低的抽气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隔了好一会才慢慢的从地上爬起,冷笑道:“哼!谁要去那种地方?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说完艰难的拖着一只脚向他的赛车一步一拖的走去。
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想上前去扶他,又被他大力挥开。“走开——”他像只困兽般怒吼,却始终不让我看他的脸。
那天晚上,他慢慢的骑回家,而换成我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到家后他从另一道门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没有让他父亲看见,而我也替他掩护说他今天打球打得很累,所以想早早的睡觉。还好,他父亲没有怀疑什么。
七
后来的两个月,我仍然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只是见他时常脸上带伤,估计又出去打架了。后来我才从小胖哥口里得知,那段期间他把那天打过他的七个人一一教训了一顿,当然是找一对一的机会打的。他不喜欢围殴别人,尽管他也有许多所谓的小弟,可是他仍然选择单挑他们。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将他们打到跪地求饶为止,直到以后看到他都还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浩哥。
他出色的打架才能很快便引起了本市最大的黑社会头目——龙哥的注意,有意将他招揽旗下。那个龙哥据说是本市最有势力、最有钱的人,手下据说有七八百个兄弟,连当地警察都要忌他三分。
这些消息我全是从小胖哥那里听到的,但我听到这些内幕时已经是半年后,这半年时间里又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也许最终促使了他加入龙哥的旗下。
元旦前夕,一个叫谭波的高二男生突然公开向刘之浩下了挑战书,说是要向他一对一挑战篮球,约好星期六下午放学后在篮球场上见。
这件事立刻在校内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同时好奇的猜测到底谁会赢。有的女生仍是刘之浩的球迷,所以坚信他会赢。而有的女生已经倒戈向新一代“篮球王子”谭波这边,所以两边的人马都互不相让、激烈的维护着自己的偶像,只差大打出手了。而男生们则纷纷下注,赌谁会赢。大部分人都赌谭波会赢,因为刘之浩毕竟已经不打篮球快一年了。而我也正是为这点,为他感到深深的担忧,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