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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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媛孤身挺立,漫天黄纸都落于她的肩头,许多纸张上还带着未燃尽的火焰,火星子将她的外裳都烧破,她却动也不动。旁侧众妃早被这浩大而诡异的法术吓住,再看林媛竟毫不忌讳鬼神,皆是满面惊愕。
“贵主所言不错。”慧慈声色平缓,亦紧紧盯着林媛的面孔。突然间,她伸手从前襟出摸出一道紫色符纸,手一抬,将其往前贴去。慧慈明明身材臃肿,所有动作却皆在一瞬间完成,快地令人眼花。等林媛反应过来,自己的胸前已经挂着一块黑黢黢如鬼魅般的符纸。
胆小的宫妃们立即惊呼出声,冯庄姬更是不顾仪颜地高喊了一声“林氏就是妖魔!快,快离她远点……”
众人并不通晓佛理,却也知道,符纸一类的道具都是镇压鬼怪所用,而紫色,更是对付僵尸常用的。符咒本是道家常用,但在佛家,万字符多做摆设,做法具则是轻易不会动用的。
站在众人面前的林媛,伸手轻轻扯了一下那符纸的边角,并未撕下来。
那上头画着密密麻麻的梵语万字,笔画弯曲如爬蛇。林媛看着有点想笑,真不知这么个东西是怎么唬住眼前一大群贵妇的。
她朝慧慈笑道:“师太,恕本妃驽钝,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呢,为何要贴在身上?”
慧慈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反倒无言以对。她本以为宫中女子娇弱又笃信鬼神,只要稍稍弄些噱头就会吓得半死,无奈眼前这人肤浅无知,对佛学更是一窍不通,面对镇山万字咒竟也不知道怕。
身后有女尼解释道:“这位贵主身上染了邪气,故而用符咒镇压。”此时旁的女尼们正双手捧上一个红绸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青玉案正中的香炉顶上。而那口硕大的铜鼎之下也被加一大捧干柴点燃,鼎里头烧着黑红色的水,不知是什么东西。
“贵主请安心。”慧慈一壁将杨枝在黑水里头搅拌,一壁对着林媛絮絮地说:“贵主如今邪物侵体,是奸人为祸所害,而贵主宫殿中发现的邪物也并不是贵主所为,以此论说,您亦是无辜受害,本是没有罪过的。”
慧慈说到此处,伸手把青玉案上的红绸布扯开了,里头正是那天从镜月阁里拿出去的木偶。她眼皮子略略抬一抬,道:“只是贵主您命数不济,与圣上八字不合,本不该进宫的。这宫中您的阳气最弱,所以这些妖魔鬼怪才选中了您。”
林媛听着越发哭笑不得。
这古代神棍编起诓来倒是头头是道啊!
皇后也算费心思了,从慧慈嘴里吐出来的话听着恭敬,却是一句比一句狠辣。今儿这法事一做完,别说皇帝,满宫里的人都会相信她林媛是个鬼怪附体的女妖精!
虽然事实上,她的确不是正常人类……林媛想到此处不由打了个喷嚏。
镜月阁里喧闹不止,那些女尼们也有些本事,扬手洒去的符纸竟腾空纷飞,一脱手便飘得比房檐还要高,显然她们是习过武的人。慧慈不再和林媛说话,口中一直念念有词,手中的杨枝在院内的每一位大小主子头顶扫过,吓得众人一个个都面色青白,大气不敢喘。
少顷,慧慈突地大喝一声,声色沉重如钟。她将杨枝插回了瓶内,沉声与皇后道:“那真凶,并不在这诸位贵主之中。”
皇后惊道:“这宫中所有的嫔妃、皇子、皇女都在此地了,怎么会找不出来?”说罢又紧皱了眉头:“难道真是那一位……”
“真凶一定还在皇宫中,但皇后娘娘,您是否遗漏了什么人。”慧慈笃定道。
听着慧慈与皇后的言语,在座的嫔妃们才真正惊恐起来,原来皇后召集大家来此地并不单单是为着做法事,真正的目的却是查出凶手!好在方才慧慈也说过,真凶并不在她们当中。
“今日没来的人,除了叶氏就只有祥妃娘娘了!”人群中一位嫔妃高呼出声,林媛望过去时只见人海茫茫,也不知是谁。她的高喊几乎是提醒了众人,因着对妖魔的恐惧,这些嫔妃们也顾不得畏惧祥妃,纷纷接口道:
“连赵王殿下都来了,宫里头所有的主子都凑齐了,却独独缺了祥妃娘娘!”
“是呀!叶良媛虽然也不曾到,但此事是冲着她去的,她是没有可能的。”
“算下来就只有祥妃娘娘……皇后娘娘,您快下旨吧,这妖魔在宫中一日咱们就一日不得安宁呀……”
皇后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见这一个个地都呼喊着要惩治祥妃,唇角隐隐透出快意的冷笑。她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慧慈道:“祥妃还有孕在身,怀像又不好,本不该惊扰她的……只是叶氏的孩子同样是我大秦的皇嗣,祥妃若是心肠歹毒之人,她所生的子嗣又哪里能传承大秦江山。也罢,来人,去麟趾宫请祥妃!”
林媛未料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她坐下来定定地瞧着皇后与慧慈几个,心里头只有冷笑——还当你们有多大能耐,要与鬼神相较?原也不过是寻常的设计陷害吧了。这宫里的人都笃信命理鬼神之谈,林媛却是断不相信祥妃那样的人会用诅咒的方法来除掉对手。祥妃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会不明白怪力乱神,这巫蛊诅咒只是人的心魔罢了,怎可能真的有效果?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去麟趾宫办差的宫人们已然回来了,足足二十多名孔武有力的内监将祥妃团团围在正中。祥妃一袭月白色的百蝶穿花云缎裙,外头罩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发髻虽简单地绾成高鬟如意髻,上只插两根凤尾金簪,但一眼瞧上去却是穿戴整齐,分明是还不曾入睡的。
长信宫的宫人众多,祥妃身旁则没带几个人,唯有大宫女沐霜与医女蓝蕊两人随行服侍着而已。她见了皇后,又一一看过众妃,看着眼前兴师动众的架势面上却没有半分畏惧,昂首直视皇后道:“皇后娘娘真是好兴致,大半夜地在这儿跳大神,还把臣妾请来了一块儿热闹?”
她一贯说话无礼,皇后平日里不与她理论,今日却是凌厉地挑起秀眉,沉声道:“祥妃,你真的不知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么?”说罢对着慧慈扬一扬脸:“去验一验她!”
第十一章 巫蛊(5)()
慧慈立即领命,上前与祥妃道一声得罪,猛然抓起祥妃手腕查看,动作之快与方才给林媛贴符纸时一般无二。祥妃只觉手上一紧,下一瞬,慧慈已然放开了她,回身与众人大声道:“不错!眼前此女就是那为祸的真凶!她便是亲手设下厌胜诅咒之人,她的身上,还沾着缝制邪物时的浓重的血气,还沾着意欲祸乱天下的戾气!快快将此女伏诛,否则宫中将永无宁日……”
早有胆小的女子尖叫起来,此时她们再也顾不得平日里祥妃的威仪,伸手指着祥妃尖叫“妖女”。皇后满面铁青的颜色,怒喝道:“还不把这妖妇拿下!来人,剥去她的皇妃服制,押入慎刑司,通禀皇上听候发落!”
祥妃身旁的内监们立即一拥而上。他们虽顾及祥妃的身孕,但且不说巫蛊之案一旦事发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这祥妃既然是施法的妖女,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必然沾染妖气,已经不配作为大秦的皇嗣而存在,甚至生下来后还可能会成为祸害。此事就算上报给皇帝,祥妃的胎儿也很有可能随着母体一同赐死。
祥妃怒视周遭:“本宫是从一品妃位,你们谁敢!”
祥妃通身月白色服饰,发髻虽俭省却一丝不乱,倾国倾城的面容上升腾起凛冽肃杀的狠戾,站在一众宫人中央竟有如神明下凡,叫人不敢冒犯。数十名大力内监都是习过武的,此时竟被祥妃吓住,皆喏喏驻足不敢上前。皇后见此情景怒意更盛:“没出息!长信宫怎么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本宫才是六宫之主,本宫亲口下懿旨,拿下上官氏,谁敢忤逆!”
“皇后不明不白要给臣妾定罪,难道不怕触怒皇上么?不分就里要对龙胎动手,难道不怕触怒上天么!”祥妃冷然以对,振振有词。慧慈看事态有些不对,忙执了一张符纸就要给祥妃贴下去,不料她刚上前竟被祥妃抓住手腕,而后一耳光搧在她脸上。
祥妃本身体虚弱,这一巴掌却用尽全力,慧慈几乎被打得晕头转向。皇后气得双目圆睁,伸手拍着桌椅怒喝:“反了,反了!”
然而祥妃对皇后置若罔闻,又一掌朝慧慈面上打去。慧慈却不是那寻常的尼姑,她身法极快地躲过,而后抽出青玉案上的玉屏,口中念着“收妖”,往祥妃劈头盖脸兜过来。只在一瞬间,祥妃身后的宫女沐霜竟猛地跃起,飞身上前两手按住了慧慈,接着这个胆大的宫女将慧慈往那盛满了滚开黑水的铜鼎里一丢,这个身材矮胖的老尼姑竟被轻而易举地丢了进去,准头堪堪好。
“哇”地一声,杀猪般的惨嚎在院内炸开,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有人高喊着“杀人了……”那铜鼎里的人不住翻滚,几个尼姑忙上去想拉上来,却因水太烫试了几次都不成,场面混乱不堪。
萧皇后虽大风大浪经了不少,但眼睁睁看着一位得道高僧被人丢进滚水里这种事还是震惊得脑子都空白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忙命令内监们上去帮忙。几人七手八脚,终是把慧慈给捞了上来,那老尼姑却是早已不省人事。
慧慈虽然有武功在身,但再怎么都是凡胎肉体,此时浑身烫得血肉模糊,瞧着十分骇人。嫔妃们的尖叫声在看到慧慈皮开肉绽的面孔时更加尖利了,被围在正中的祥妃却噗嗤一笑,声色如银铃般悦耳,似乎是有着很不错的心情:“啊呀,不是说慧慈师太法力无边么?怎么会害怕区区滚水呢?”说着又抚着小腹不住地笑。
“够了,上官璃!”皇后胸口起起伏伏,旁人都怀疑她这一回怕是会给气出病来。她很努力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你以为本宫仅凭法事就断定是你么?你看看那缝制人偶所用的布料,大理国进贡的阮烟罗,除了麟趾宫还有哪里会有?”
祥妃不屑道:“皇后的意思是,臣妾罪证确凿了?”说罢连声冷笑:“进贡的东西一向是皇后给各宫分赏,麟趾宫里有阮烟罗不错,可它还不是早在长信宫就过了一遍手……”
皇后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双拳攥紧,并没有像寻常妇人那样冲上去与祥妃争吵,只森然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捆了她。就算伤及龙胎,一切由本宫承担。”她一转眼又看见了躲在角落中偷笑的林媛,突地想起来这一次自己的目的不单单是祥妃,一手指过去道:“慧慈出了事,这法事却不能中断。此女不吉,明觉寺的姑子们尽管施法,压住她的邪气。”
林媛一下子笑不出来了,果然皇后不会忘了自己。
萧皇后向来喜欢一箭双雕,这次也不例外。林媛唯一能庆幸的是自己并非是她的首要目标,而只是连消带打的存在。只是就算不会被按上施咒的罪名,这不吉的名头也够她一辈子好受。
林媛还不曾想出对策来,迎头便见一碗黑红的汁水泼了过来。她本能地往边上一躲,好在没被泼个正着,身上脸上却也被溅得狼狈。前头几个尼姑慢慢地逼上来,齐声诵着经文,其中一个拿碗的还再次从那鼎炉里头舀了一碗。
林媛登时满面羞愤。这铜鼎里的水因着方才慧慈掉下去,柴火早给扑灭了,这会子并不会烫伤人。但那水颜色诡异,闻起来发臭,林媛就想到了狗血淋头这个词语。佛家的法事自然不会用鲜血,但鬼知道那是用什么植物熬制出来的,这一下泼在脸上是多么大的侮辱,自己往后在宫里还能有半分尊重么?
此时的镜月阁的混乱已经达到了绝无仅有的程度。
初雪几个丫鬟拼命护着林媛,小成子更是扑上前和那泼水的尼姑厮打。而更前头的祥妃那一堆,林媛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两个长信宫内监从人头顶上倒飞出去,撞在角门上。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宫女沐霜干的。
重重危机之下的林媛感到很无语,她不知道大秦历史上有没有这么混乱的经历。
喧闹之中,宫门外突兀地响起三声击掌。那是很清脆的声音,并不大,却让院内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人敢再争吵喊叫。皇后目瞪口呆地静静坐着,原本正要吩咐侍卫一同去压住祥妃身边的那个厉害丫鬟,手举在半空里就定住了。林媛这边的小成子几个太监更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几个尼姑们都住了手。
拓跋弘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正中央滚在地上掐架的一群宫人、倒塌的青玉案、地上淌着的黑红色臭水、漫天飞舞的黄纸,空气里是黑水的臭味和檀香混合的诡异而恶心的气息,耳边还有喧闹之后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