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第2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啊,他不甘心。他才四十二岁。
林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禁苦笑,就算一个真正爱上拓跋弘的女人,在他濒死的时候,内心亦是恐惧惊慌大过伤心悲痛的吧——储君的人选决定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甚至当场就能决定自己和儿子的生死。
也就云丹那样的,没有儿子没有指望,和吴王还翻了脸,这会子争也没什么可争的。
“人都到齐了么”拓跋弘喑哑地指着皇后问话。
皇后起身道:“皇上别动,孩子们都来了,各位皇族亲贵和藩王们也都到了。赵王在京城里主持一国政务,按着您先前的旨意,不可耽搁国事,就没让他来。至于吴王他率领着大军,从北塞那地方奔下来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到的。”
在皇帝病重无救后,吴王身为第五子,受命立即回国探望父皇。不过他至今还在路上,瞧这架势是赶不上了。
拓跋弘就点了点头。
秦国帝王寿终正寝,从濒死到发丧都是有一套仪制的。皇后上前探看,问了梁御医几句话,握了握皇帝的手说:“东宫就在这里,皇上请吩咐吧。臣妾等先退到外头守着。”
众人跟在皇后身后鱼贯而出。这是守了几百年的老规矩了,皇帝最后是要单独对东宫问话的。
皇后领人退下时神情恭谨,然而抬手撩帘子的瞬间她还是踟蹰了,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她隐约看到太子拓跋琪凑到了皇帝床前。
心里莫名收紧,随后带着痛楚松懈下来。历来皇帝对生死这种事都心有不甘,传位的最后也时常会到临头改主意。若是皇帝想更换储君人选,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但皇帝没有多余的举动。他循例将东宫留了下来。
上官皇后轻轻叹息,倒是自己看不开了,早就知道自从“商山四皓”面圣之后,皇帝已经决意让东宫继位。再则就算当初张开山那事出了,皇帝有意废东宫,不也是始终不曾真正下旨么?那个时候淑妃也始终享有一品妃的名分和礼遇。
皇帝将东宫软禁并传令赵王监国,只能说起了废太子的念头,心里却仍摇摆不定。
随后有商山四皓的劝谏,皇帝便一如往常信任东宫,谋反大案彻底被湮没无声。
她狠狠咬一咬嘴唇,抬眼时撞上的是林媛一双透着锐利锋芒的眼睛。
冷不防看到有人这样盯着自己,上官璃的秀眉皱了起来。林媛眼睛中的锋利缓缓褪去,她躬身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连日操劳了。日后要劳累的事儿,还请娘娘保重凤体,不要太哀伤了。”
上官璃凝视她许久,随后散漫冷哼一声:“本宫还撑得住,该是淑妃要好生歇着。你这半年来都奔波操劳,还请了‘商山四皓’出山,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吧。”
听她提及商山四皓,林媛扶了扶发髻上的银簪子,叹气道:“可惜臣妾送来的药晚了些,更可惜虚谷子先生三年前仙逝了,若他仍在,皇上就不会有事了。”
“淑妃!”上官皇后柳眉倒竖,林媛口口声声称为了皇帝着想,实则她做这些都不过是为了东宫而已!念及此处皇后心头大恨,三十万京城守军“谋反”大案竟都没把东宫拖下水去!淑妃勾结右丞相等朝臣她是知道的,却不知她们母子这样有本事,还请动了商山四皓!
不过仅凭这些就想夺位么?
上官璃淡漠地瞥她一眼,轻声道:“国玺是本宫捧过去的,诏书就由淑妃去取吧。”
林媛领命称是。
捧了诏书回来时在大殿的台阶前遇上了右丞相萧臻。萧臻面上并不好看,如常行了礼,低低与林媛耳语道:“果然如娘娘所料,吴王受命领大军回国,一路十分不顺,多次遭到阻截。如今吴王及北塞军仍被堵在幽州城外头呢”
林媛冷哼一声:“皇后和上官家不嫌累,这边折腾着谋反大案要废东宫,那边还派重兵去堵着吴王了。”
上官璃拥立赵王并不容易,摆在她眼前的两座大山就是个重压——东宫和吴王,哪个是省油的灯?而且最要紧的,吴王和东宫好歹在皇帝心里记了数,赵王则不得拓跋弘喜欢。
吴王那边是个大患,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驾崩后,新皇第二日就必要登基的。吴王如今被堵在幽州回不来,凭他再大能耐,等他回来时京城早就尘埃落定,新君坐在王位上等着他。
而东宫这边更难应付,皇后眼看着皇帝要在诏书上写拓跋琪的名儿了,她也无可奈何。
“辛苦右丞相了。”林媛又叹一口气:“皇上他多半就是今日了。咱们该做的也做了,京城守军一直是东宫党羽,吴王回不来暂时不必担心,赵王那儿若上官一族不顾万世骂名真要起兵,咱们又不是拿不出人来。”
“一切听娘娘吩咐。”右丞相躬身道。
到了这当口,右丞相倒是再不提华氏了。皇帝病得突然,华氏到如今都没有儿女傍身,等皇帝西去了又能有什么价值?
连眼前淑妃和东宫母子,都差点被皇后整治地废位。他一心以淑妃马首是瞻,都不知日后是能荣耀满门呢,还是跟着这对母子一块儿去死。
林媛再次赶回寝殿时,东宫已跪在了皇后身后。
一卷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明黄色丝帛被拓跋琪双手握着。拓跋弘平静地看向皇后:“都操办好了么?”
到了最后时刻,拓跋弘终于不再与命运挣扎。上官璃不敢哭,点头道:“皇上放心吧。”
“有你这句话就好。”拓跋弘闭了闭眼睛,将一屋子皇亲贵族扫了一遍,又闭了闭眼睛看向林媛。
林媛连忙道:“臣妾受皇上重托,都晓得的。”
之后是礼部一位老臣代圣上颁了几道圣旨,比起东宫手中的东西,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是跟随皇帝一辈子的忠心的朝臣们得了乾武帝最后的恩典,封爵、赏赐金银祖宅之类,原本皇帝是不让哭的,众人领赏后都忍不住地哭。
其中一道旨意是给珍妃的。拓跋弘在人堆里头找了一圈,见她没来,只好把圣旨交给了皇后,道:“云丹对朕的心意,朕是知道的。皇贵妃的位子不算委屈她。”
上官皇后心里半是悲伤,半是对将来的焦虑,哪里心思管一个没有资格染指秦国政事的和亲皇女。她顺着接下了,道:“皇上所言甚是,云丹服侍皇上这些年,咱们都看在眼里,给她这个位子是应该的。”又看了一眼旨意,改“珍”为“贞”?
真是个妥当的封号。
心里却又有些疑惑,这种时候,云丹竟是不见人影,她素来最爱慕皇帝,不是应该早早地守在这儿么
等什么都交代完了,甚至皇帝身上都给穿了寿衣了。拓跋弘渐渐说不出话,他抬手示意皇后、淑妃和几个皇子近前来。
外臣们都退到了屏风后头。上官璃跪在皇帝跟前道:“皇上,您别说话,您想说的,我们都知道。”
拓跋弘无奈地叹气。他知道璃璃待他是有真心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他砸玉玺。他也知道媛儿是个好女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今日撒手去了,明日赵王和上官璃就会逼宫。而若是真废东宫立吴王,林媛那边还不知能干出什么样的事。
他闭目半晌不肯说话。梁御医的手指一直按在他的脉搏上,四周姚福升几个心腹內侍都躬身立着,手里捧着参汤等等吊命的东西。
很久之后,拓跋弘抬了抬眼皮子,身后立即有人上前拿了三把钥匙,一层一层地打开他床头上多宝格的第三层格子,从里头又取出数道圣旨。
姚福升亲手将所有的丝帛交到了皇后手里。
上官皇后心中惊骇,所有的旨意方才不是已经都宣下去了么?
她颤颤打开,面色渐渐变得雪白。拓跋弘静静看着她,要她念。
“是。”她只好应了,念道:“赵王,华而不实,无治国之才。着废去封位,迁郢都思过。”
又拿过一封,彼时皇后的唇角已经干得几乎说不出话,她抿了抿唇,艰难念道:“齐王、楚王系嫡出,身份贵重,加封食邑千户,即日起开府出宫至封地”
上官皇后的手指抖得抽搐。她曾想到过千万种可能,一个皇帝在传位时为了扶持新君、稳固帝位,多少会帮着新君铲除一些阻碍。然而
到底是拓跋弘心狠手辣,赵王虽然不得志,却也是他亲生的长子啊!在没有任何过错的情况下,竟因一句“华而不实”被废为庶人,遑论继位,他一生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而自己的两个亲子,拓跋弘许是不忍心,就下旨将他们困在封地,不得回京。
皇后念完旨意,早有几个带刀侍卫捧了圣旨出去通传。林媛跪着不敢多嘴,心里亦是惊骇。
拓跋弘原是没有料到自己会死在征战的途中。他以为他还能活得很久,能够看到四海归一,受万世膜拜,也能够将大秦的江山打理妥当后再传给子孙。
至少,他应该在新皇继位之前,将诸皇子夺嫡的内乱压制下来。他需要等待儿子们长大成人,为选定好的东宫培植势力,同时打压其余皇子,让他们没有力量与东宫相争。
不过如今看来这皇位交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莫说拓跋弘一月之前还在犹豫储君人选,随后吴王和赵王又群起相争,且大有等他驾崩后兄弟间刀兵相见的架势。
传位仓促,他只好想方设法地去补救,将赵王几个废了,能压制一点算一点吧。
“娘娘,这里还有最后一道旨意。”林媛看皇后许久回不过神,只好出言提醒。
上官皇后看向自己手中仅剩的一卷丝帛。
皇帝如此不顾父子情份,打压赵王几个,她心里已是沉沉下坠。然却是没有绝望,她清楚,自己手中还拥有上官家的势力,赵王废了就废了,又不是她的骨肉。她亲生的齐王和楚王是受先皇遗诏,迁往封地永不得回京的,但等拓跋弘驾崩,一切又怎么说得准?
还是有一争之力的。
只是不知这第三道旨意,又会是什么惊人的内容。
应是给吴王的,她想着。
手指簌簌地把东西抖开,方要看,榻上皇帝轻微咳了一声。
皇后忙又扑过去瞧他。
拓跋弘轻轻摇头,示意她不用念了。姚福升上前躬身行礼,将旨意从皇后手中收回,取过烛火放在上头燃了。
林媛讶异道:“皇上”
“娘娘,请退下吧。”姚福升垂头与她们道。
几人只好退下了。片刻之后,跪在不远处的皇亲朝臣们亦得了命令上前来。
老天并没有额外厚待拓跋弘。半个时辰之后,大殿响起四声云板。
亲手将殿门推开的人是林媛。她的身侧站着乾武帝的第六皇子,太子拓跋琪。
迎接他们的是浩浩荡荡跪在前院中的文臣武将。
云板声不断地叩击,传遍天下,而与此同时,山呼万岁拥立新皇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从这个地方扩散向四周。
乾武二十年九月初四,拓跋弘崩于咸阳太和行宫,年四十二,谥曰圣荣孝章成皇帝,庙号显宗。
拓跋弘的谥号是“成”。他前半生收拢朝堂、擢拔贤才,后半生征战四方、荡平列国,最终却因不顾劝谏执意攻伐匈奴、夏国两国,受刀伤无救早逝。他这一生成与不成,只待后人评说了。
大行皇帝的棺椁停灵时,正是新君初登基。皇位交迭,是这个国家权力巅峰中一个悲喜交加的时刻,年轻的新皇披着孝服在父亲的灵前继位,拓跋琪正走向他全新的、充满了荣耀同时遍布着坎坷的未来。
两宫太后在同一日受封,一切依祖制,先皇中宫皇后上官氏,拜母后皇太后;淑妃林氏,拜圣母皇太后。拓跋琪给了两宫太后极大的礼遇,册封礼当日有边陲列国前来朝拜,文臣武将列席跪拜叩礼,规制十分浩大。
在册封太后的大典之后便是先皇诸位妃子的封礼了,拓跋琪遵循孝道一应以礼相待,独独遗憾的是受先皇遗诏拜为皇贵太妃的桑布扎氏云丹,在先皇故去的头一日夜里就吞金自尽了,随后皇帝驾崩,她的灵柩跟随皇帝一同被抬进帝陵。
秦国皇族墓中,唯有原配皇后能够与皇帝合葬。那些不上不下的继后们,百年之后会躺在皇帝灵宫的另一头,不能与皇帝相见,却也不算隔得太远。
然而整个陵墓中又分为帝陵与妃陵,除非有皇后封号,寻常妃子连帝陵都是进不去的。倒是有个特例,皇贵妃可以“随葬”帝陵,以一种低于皇后的身份躺进去。
拓跋弘临死前一日册云丹为皇贵妃,未尝不是这个意思。
这一次,上官璃没和云丹过不去,她按着先皇的意思,安排礼部将云丹随葬了。尘归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