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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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拓跋弘的老爹康靖帝实在没有什么成就,不能攘外亦没能安内,连自己家都没扫干净。
如今,这些老旧的宫殿都是需要解决。拓跋弘决定趁此机会一并修葺了。
其中还包括长乐宫的佛堂。比起玉照宫,太后娘娘的佛堂才最为要紧,那间大殿在一百七十年前就被修起来作为佛堂,如今梁柱遭虫吃鼠咬,宫柱几经折损,虽然不至于会坍塌,但宫殿破旧有损皇室颜面,实在该修了。
这是个不小的工程,彼时方查完了花圃一事的萧皇后,在疲累之中不幸染上了暑热,在长信宫里躺了两天没法子召见嫔妃们。而此时静妃自然适时地来长信宫探病,一壁笑盈盈地递上了奏表,道自己愿意为皇后分忧,襄助皇后翻修宫殿。
萧皇后简直想将这奏表摔在静妃脸上。她强压着火,一手撑着床沿做起来,面上浮起一贯的雍容笑意,淡淡道:“本宫只是偶染小疾,没什么大碍,就不劳静妃费心了。再则,皇上亲口交代下来的事情,本宫自当尽心尽力,哪里能躲懒交由旁人呢?”
静妃也不争执,笑着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就告退离去了。萧皇后厌恶地抓了枕头摔在地上泄气,强撑着朝齐嬷嬷道:“去宣工部的几位臣子觐见。”
齐嬷嬷连忙来劝:“娘娘,您可不能逞强,梁御医方才说过了,您那宫寒之症犯得有些不对劲,要万万当心啊。翻修的事儿……等过两天娘娘您好些了再说也不迟……”
“皇上交代的事,本宫何曾怠懒过!”萧皇后打断了她,一手扯过外衫竟披衣下床,脑子里则昏昏沉沉地思考拓跋弘说过的要翻修哪几个宫殿。
神情恍惚中,萧皇后手指哆嗦着去小几上翻账本。突然地,她感觉到胸口一痛,每日必受的折磨又来临了。她已经不再害怕,蹲下身子揪着胸口,想要强撑着等待那剧痛过去。
然而那痛楚越来越烈。萧皇后忍不住呻吟出声,喉头一甜,一口猩红的血猛地喷了出来。
在倒下的瞬间,她看到如潮水般奔过来的人群。眼皮越来越沉,她最终失去意识,唇角的温热液体却如绵延不绝的溪水一般,顺着她的衣襟不住地流淌在地上。
***
萧皇后突如其来地病倒了。
拓跋弘听了禀报,惊慌地踏进长信宫时,外殿那一大滩血迹还没有被擦洗干净,触目惊心的红色,一如长信宫前院花圃中盛开的牡丹。
拓跋弘的喉头有些发干,抬脚闯进内室。梁御医早已到了,正跪在地上为昏迷中的皇后诊脉。他抬头看向皇帝,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惶恐:“娘娘是旧疾发作……”
“旧疾发作会这样厉害?”拓跋弘的怒火喷薄而出:“皇后虽有宫寒之症,这些年都好生地调养,除了不能生育以外并无大碍!今日发病,竟是吐血昏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御医额上不住地冒汗,身边的几个同僚更是浑身颤抖。半晌,他大着胆子回话道:“皇上,娘娘的病这一次来势汹汹,不同以往……这几日皇后娘娘劳心劳力,遂才发作地厉害……”
“梁院判,你不需要吞吞吐吐地。”拓跋弘却是平静下来,声色冷淡:“皇后出了什么事,你一五一十说与朕,朕不会怪罪你。”
他能够感觉到,萧皇后这一次发病,并不寻常。
梁御医微微愣住。少顷,他爬起来随着皇帝去了外殿。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拓跋弘回了寝室,挥手令里头的御医和宫人们都退下。
长信宫里的事很快传遍满宫。皇后病重,人心浮动如潮。
嫔妃们不知内情,只知道皇后境况不大好,皇上则在长信宫里陪了一整夜。第二日众人依着礼数去长信宫宫门外头叩了头,都不敢多言打探。
皇后是第二日的深夜里醒过来的,她茫然地睁开眼,手臂一动,发现了身边有人躺着。她侧过身去,看到了那张数十年如一日的俊朗的男子面孔,满脸疲惫地长长叹息了一声。
多久没有同床共枕过了呢?
就算是长乐宫一事之后,他心有愧疚渐渐回暖,也只是时常来长信宫里一块儿用膳罢了,极少同寝。心下不由自嘲,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啊,他的宠妃慧贵嫔,才十六岁而已。
每三年一次选秀,皇室从不缺鲜丽的美人,而宫里的女人三十岁之后就不会有宠了。身为皇后,能够在失宠之后掌控着大权,已经是十足的幸运。殊不知王淑容之类,只能在长乐宫里的佛堂一日一日陪伴太后诵经,如木偶一般度过余生。
萧皇后本想安静地看他一会儿,但五脏隐隐作痛,喉咙干涩异常,她忍不住咳了起来。终于拓跋弘被她吵醒,翻身坐起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萧皇后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夫妻十五载,拓跋弘早成了萧皇后肚子里的蛔虫。他张了张嘴,眼睛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月宜,你这病,怎地不早些告诉朕呢。”
萧皇后嗓子一梗,旋即低下了头。她右手触及到小几上温热的茶壶,抓过来倒了一杯,还是热的,显然是底下人服侍周全时刻准备好的。她一口灌下,似乎在身体中找到了一丝力气,喘息了几口道:“梁大人都告诉皇上了?”
拓跋弘转过身,两手抓住了萧皇后的肩膀:“你知道这病多凶险么?为什么不告诉朕?你每日都会胸痛是不是?你什么都不肯说……”拓跋弘苦笑着叹气。
第九十三章 恶疾(下)()
其实梁御医也坦言自己无能诊出皇后的病情。从脉象看,皇后的宫寒之症越发严重,但身体却虚弱地异常——那些宫寒犯得厉害的妇人,都只是腹痛、无法生育,最严重的,是肾脏衰竭而死,但那也至少能撑着苟活一二十年。
但萧皇后……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宫寒连累,脾胃亦开始衰竭。
这样的病情很诡异。但梁御医不论怎样诊脉,都找不到原因。
更找不到办法。
因着不是普通的体虚,梁御医拿不出有效的方子来。根据他的估算,萧皇后大约能再活两年。
梁御医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皇帝,毫无保留。因为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就算掩饰,日后的劫难依旧会到来。
拓跋弘听了并没有大怒。他平静地问梁守昌:“要怎样做,才能医治皇后?”
梁守昌听到这样的问题,羞愧地跪了下去。他磕头道,微臣无能。
他被尊称为国手,但他不是神仙,没有能力和阎王抢人。
拓跋弘静默了许久。他命梁守昌退下,一个人坐在萧皇后的窗前。而后,他传了姚福升进来,命令他传旨至宫外,贴皇榜,遍寻天下名医。
眼前的萧皇后,就是个令人抓狂的不配合治疗的作死病患。拓跋弘盯着她的眼睛,想要责怪她,质问她。萧皇后被他逼得转过了脸,辩解一般地低声道:“我没有想到会吐血……我以为只是旧疾而已。而且,如果我宣称自己病了,就没有办法再掌宫权。”
“月宜,你……”拓跋弘一时有些恼怒:“不过是宫权而已!你竟然……”
梁守昌都束手无策,他几乎能够肯定,那些江湖郎中也不大可能会有奇才之辈。
也就是说,身为帝王、坐拥天下的他,没有办法救萧月宜。
梁守昌说,若调养的好,就还剩两年。
两年啊……
他与萧月宜结发十五年了。这十五年,他多少次都想将萧家全族罢官赶回祖籍去,萧丞相多少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忤逆他,萧皇后多少次明目张胆地杀害后宫嫔妃与皇嗣……
多少次,他暴怒地要跳起来,想要指着萧皇后怒骂她无德。
但他一点都不希望萧月宜死。
他曾经爱过她,虽然后来,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他忆起往昔,发出深重而漫长的叹息声。萧皇后干咳着,一壁往嘴里灌茶水,一壁喃喃地辩解:“我只是害怕失去权势,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五郎你知道的,静妃她对宫权虎视眈眈,慧贵嫔、文贵嫔,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我不能让她们爬到我头上,我害怕……”
拓跋弘无言以对,他俯下身来,拍着萧皇后的脊背,就像十年前那样。
***
萧皇后病重后的第三日,皇帝颁下数道旨意。
其一,命静妃暂理六宫。但若有要事,静妃仍需向皇后奏禀。
其二,大修宫殿之事,同样交由静妃打理。
其三,六宫宫嫔依例前往长信宫服侍皇后。
消息接连传来,林媛愣愣地坐在绯烟楼的床榻上,有点接受无能。
“皇后娘娘病得这样重?”她很不能够相信,萧月宜这样强势的女人,会落得如此脆弱的境地。
不就是宫寒么?她上辈子也得过,流产之后落下的毛病。不是什么大事,她去过不孕不育医院,吃一些不怎么贵的西药,效果还不错。
不过古代的医疗的确成问题……但就算如此,宫寒这病就算放任不管,活到五六十岁是没问题的。
怎么拓跋弘竟是急疯了一样,还贴皇榜。
先不提萧皇后的病,且说宫里又该翻了天,掌宫权的人,又变成了静妃!
林媛暗暗气闷。
皇后虽不能理事了,但玉照宫的修葺并没有搁置。静妃接手宫务后,按着皇帝的意思开始翻修六宫,还十分周到地遣人来绯烟楼询问林媛的喜好。
林媛的日子暂时没有受到皇后病重一事的波及,新封了贵嫔,满宫人更是谄媚逢迎,没什么不顺心的。六皇子一日一日地长大,与五皇子一样,这是个身体健康的孩子,唯一不同的是五皇子顽皮多动、十分淘气,而六皇子安静乖巧,更惹人怜爱。
楚华裳自进了慎德堂之后,自是不能抚育五皇子了,五皇子暂且被送去长乐宫里。皇太后半年之内喜得两位皇子,身子骨都硬朗了许多,时常命人来华阳宫里抱六皇子过去,将两个小孩子放在一块儿逗弄。
彼时的林媛虽不必去长信宫里,但这坐月子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所有的膳食都是清汤寡水,几乎看不见油花,盐也放得少。用清水煮出来的乌鸡,那滋味简直是啃剩了的甘蔗渣。不肯放葱姜的鲫鱼,腥味直冲脑门,林媛喝一碗就要吐半碗。
更可悲的是她因为无聊,在宫中聚赌的事情在某一日被前来探望、想给个惊喜的拓跋弘抓了个正着。拓跋弘非常愤怒,指责她不但熬夜摸骨牌,还把六皇子带在旁边,教坏了六皇子。
林媛最后被罚抄《女论语》三十遍,抄不完不准出门。这下可好,月子里终于有事干了。
一月的时光不长也不短。等她出了月,自是抱了六皇子往长乐宫去。六皇子这孩子,怎么说,就是太好伺候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出门去给太后娘娘看,亦丝毫不认生,哭闹更是极少。林媛当娘的这一个月,几乎没怎么受折腾。
对于六皇子来说,祖母比亲娘更有吸引力。亲娘用一种极其生涩幼稚的姿势抱着他上了轿,当看到轿辇往长乐宫方向去的时候,六皇子的小眼睛瞪得圆溜溜、一眨一眨地,显然很兴奋。
这一日恰逢九月十五,嫔妃们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不过太后从乾武九年以来就很少见嫔妃了,到了日子也只允几个高位娘娘们进来说说话,其余的人,在长乐宫门外叩头即可。
林媛到的时候时辰尚早。王淑容站在太后左手侧服侍着,下头文贵嫔领了赵王过来,正与太后闲话。没有看到五皇子,想是乳母抱了在内殿吃奶。
“皇后娘娘病得厉害,臣妾去服侍的时候,娘娘连床都下不了,说几句话就要喘息。”文贵嫔说得怜悯,又举着衣袖擦一擦眼角:“臣妾每日吃斋念佛,只求皇后娘娘能早日好起来。”
太后微微闭目,平静道:“病好不好的,还得看缘法。”又问王淑容:“这几日静妃那边没有出乱子吧?”
对于萧皇后,太后并没有太多的情愫——能找一个人打理后宫,让皇帝没有后顾之忧,就足够了。萧月宜即便是她正经的儿媳,在她心里的位置也不过尔尔。
皇太后是个薄情的女人。
王淑容不敢擅自评论静妃,只好笑说:“一切安好,太后娘娘放心就是。”
正说着话,皇太后抬眼看林媛被宫人引着进来了。她的目光被林媛怀中的小包子吸引住,面上立即浮起笑意来,招手道:“这可不是慧贵嫔?来,到哀家身边坐。”
说话时手已经往前伸开了。
林媛笑盈盈地将六皇子递到太后怀里,这孩子虽小,却好歹是个七八斤的包子,林媛抱了一路胳膊都酸了。六皇子爬到太后怀里,立即咯咯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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