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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部分

剑与禅:宫本武藏(上册)-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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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橘子啊!”
  “再吃一个嘛!”
  “我已经吃很多了。”
  “从今以后,什么都得吃喔!我师父来的时候,你才有体力下床见他呀!”
  “连城太你也嘲笑我呀!”
  阿通和城太郎一聊起这个话题,就把发烧和疼痛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时,乌丸家的仆人在门外问道:
  “城太在里面吗?”
  城太郎回答:
  “在,我在这里。”
  仆人接着说:
  “泽庵大师请你立刻过去一趟。”
  “噢!泽庵大师回来了!”
  “请你过去看看。”
  “阿通姐,你不会寂寞吧?”
  “不会。”
  城太郎从枕边站起来:
  “那么事情谈完,我马上回来。”
  “城太……不要忘记问那件事喔!”
  “哪件事?”
  “你忘了吗?”
  “噢!问大师说武藏师父什么时候来这里,并催促他快点来,对不对?”
  阿通憔悴的脸颊上,露出淡淡的血色。她用棉被遮住半个脸,叮咛道:
  “别忘了!一定要问喔!”
  泽庵到光广的起居室,正和光广谈话。
  城太郎开门进来。
  “庵大师,找我干吗?”
  泽庵说:
  “你先坐下来!”
  在一旁的光广对城太郎的鲁莽,露出原谅的表情,无奈地笑着。
  城太郎一坐下来就朝着泽庵说道:
  “有位从泉州南宗寺来的和尚,说有急事想见泽庵大师,我去叫他来吧!”
  “不用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您和他见过面了吗?”
  “他还说你是个可恶的小毛头呢!”
  “为什么?”
  “人家大老远跑来,你却把他带到小牛屋,然后就一走了之!”
  “是他自己说不要打扰到别人的!”
  光广笑得前仰后翻,摇晃着膝盖。
  “哈!哈哈!将客人放在小牛屋,真乱来!”
  光广马上恢复正经的样子,向泽庵询问:
  “你不回泉州,打算立刻出发到但马吗?”
  泽庵点点头回答:
  “我实在很挂心书信的内容,所以才这么打算。我没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实在无法等到明天,现在就想告别出发。”
  城太郎完全不明白两人的谈话内容,纳闷地问道:
  “泽庵大师,你要去旅行吗?”
  “家乡有急事,我必须回去一趟。”
  “什么事?”
  “家乡老母一直卧病在床,听说这次病重垂危。”
  “泽庵大师也有母亲啊!”
  “我又不是从石头里迸出来的。”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到这里呢?”
  “那得视母亲的病情而定。”
  “泽庵大师不在的话,那……那就麻烦了……”
  城太郎一面体谅阿通的心情,一面考虑阿通和自己两人的去处,因此问道:
  “这么说来,不能再见到泽庵大师啰!”
  “哪有这种事?当然还会再碰面。你们两人的事情,我已拜托官邸的人多多关照。阿通别再闷闷不乐,才能早日康复。你也多为她打打气。这个病人不必吃药,倒是需要精神上的支持。”
  “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没用的,武藏师父如果不来,她的病是好不了的。”
  “真是令人头痛的病人啊!你在这世上有这么个同路人,也够伤脑筋的了。”
  “泽庵大师,您前晚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武藏师父了?”
  “嗯……”
  泽庵和光广互看一眼,露出苦笑。不便说出在哪里见的面,还好城太郎问话直截了当,并未追问这些细节。
  “武藏师父什么时候来这里呢?泽庵大师,您说过要带武藏师父来的。阿通姐每天等着他呢!泽庵大师,到底我师父人在哪里?”
  城太郎不断地追问。只要一知道武藏的住处,肯定立刻去接他过来。
  “嗯……武藏的事嘛……”
  虽然泽庵含糊其词,但绝对没有忘记要让武藏和阿通见面的事情。今天也是记挂着这件事,从大德寺回来的时候,才顺道到光悦家打听武藏是否回来了。光悦表情为难地回答:自从前天晚上起,武藏就一直待在扇屋。还说母亲妙秀尼也很担心,所以写了一封信给吉野太夫,刚刚才送过去。
  宫本武藏 风之卷(62)
  光广听了之后,瞪大眼睛:
  “噢……武藏自那晚起,就一直在吉野家没回去啊?”
  他的口气一半是意外,一半是嫉妒,才会如此夸大其词。
  泽庵在城太郎面前有许多事情不便说。
  “他只不过是个平凡、没用的人而已。就像少年得志大不幸:一般,最后总成不了气候。”
  “不过吉野也变了———怎会看上一个脏兮兮的武士?”
  “不管是吉野还是阿通,我泽庵实在不了解女人的性情。在我眼里,这两个都是病人。武藏也即将踏入人生的春天了……此后,对他的修行来说,危险的并不是剑,而是女人。这种事第三者也插不上手,只好顺其自然了。”
  泽庵自言自语之后,又想起急着赶路的事情。他再次向光广辞行,并委托官邸照顾病床上的阿通和城太郎。没多久他便离开乌丸家,飘然而去。一般的旅人都是早晨出发的。但对泽庵来说,早晚动身都一样。此时太阳即将西沉,五彩缤纷的晚霞照着来往的行人和牛车。
  有人在背后一直叫着“泽庵大师!泽庵大师!”———是城太郎!泽庵回过头来,露出无奈的表情。城太郎上气不接下气,拉着他的衣袖说道:
  “泽庵大师,请折回去和阿通姐说一声。要不然阿通姐一哭起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跟她说武藏的事了吗?”
  “可是她一直问我呀!”
  “所以阿通听了就哭起来了!”
  “也许阿通姐会寻死呢!”
  “怎么说?”
  “她一副不想活的样子。而且她也说过:再见一面就去死。”
  “那表示她还不想死,放心!放心!”
  “泽庵大师,吉野太夫在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父不是在那里吗?刚才官邸大人和泽庵大师不是这么说的吗?”
  “你连这种事都告诉阿通了吗?”
  “是啊!”
  “她是个爱哭鬼,你这么一说,她当然说要去死了。即使我折回去,短时间内也无法让阿通病愈,你就这么告诉她吧!”
  “说什么?”
  “要她吃饭。”
  “这句话,我每天都说上百遍呢!”
  “对阿通来说,这句话是惟一的名言。连这句话都听不进去的病人,我也无法可施。你就老老实实地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吧!”
  “要怎么说?”
  “就说武藏迷上一名叫做吉野的娼妓,一直待在扇屋不回来,至今已是第三天了。由此可见,武藏丝毫不思念阿通。爱慕这样无情的男人有什么用呢?你告诉那个爱哭鬼,说她太笨、太傻了。”
  城太郎听了觉得这番话不恰当,所以拼命摇头:
  “岂有此理!师父绝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我真的这么说,阿通姐真的会去寻死。你这个泽庵臭和尚,你才是大笨蛋,笨透了!”
  “你骂起我来了啊!哈!哈!城太郎,你生气啦?”
  “你说我师父的坏话,当然惹我生气。而且你还说阿通姐是笨蛋。”
  泽庵摸摸城太郎的头:
  “你好可爱!”
  城太郎头一斜,甩掉泽庵的手: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再依靠你。我自己去找武藏师父,我要让他和阿通姐见面。”
  “你知道在哪里吗?”
  “什么?”
  “你知道武藏在哪里吗?”
  “我可以问得到,你不必操这个心。”
  “你光说大话,又不知道吉野太夫的家。要我告诉你吗?”
  “不必了!不必了!”
  “好一个不客气的城太郎!我既和阿通姑娘无仇,也没有理由憎恨武藏,何况我还一直祈祷他俩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那你为什么那么坏心眼呢?”
  “这样做,在你看来也许是坏心眼。但是,现在武藏和阿通两个都是病人,治疗生理疾病得找医生,但治疗心病就得说我刚才说过的那一席话。他们两人之中,阿通的病情比较严重,武藏的病,不必管它自己会好起来。但阿通的病,我可就没辙了,只能对她说:单恋武藏那样的男人有什么用,还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忘了他,多吃点米饭比较要紧。”
  “够了!你这臭和尚,我不再求你任何事了。”
  “如果你以为我说谎,你可以到六条柳街的扇屋,看看武藏在那里做什么。然后,再将你亲眼目赌的事情告诉阿通。刚开始也许她会痛不欲生,不过如果能因此让她醒悟也就值得了。”
  城太郎捂住耳朵并叫道:
  “吵死了,臭和尚!”
  “什么?是你自己跟过来的呀!”
  “和尚,和尚,不布施给你,你想得到布施,就得唱首歌。”
  城太郎仍然用手捂着耳朵,口中还边唱歌骂他,目送泽庵离去。
  等到泽庵的身影消失之后,城太郎站在原地,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突然想到什么,慌慌张张地举起手臂擦干眼泪,并环视四周来往的行人。他看到一个穿着披风的女人走过,赶紧叫住她:
  宫本武藏 风之卷(63)
  “大婶!”
  他问道:
  “六条柳街在哪里?”
  那女人吓了一跳:
  “你是说烟花柳巷吧!”
  “烟花柳巷是什么?”
  “唉!”
  “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讨厌的小孩!”
  那女人瞪了他一眼之后就走开了。
  城太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并不退缩,一路问到六条柳街的扇屋来了。
  16
  青楼已点燃灿烂的灯火,但是,天才黑,街道上还没看到买醉者的影子。
  扇屋的年轻佣人突然被入口处的人影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人从入口处的大门帘探头进来,一双眼睛直盯屋内看,颇吓人的。佣人从布帘的下边看到他穿了一双肮脏的草鞋,还带了木剑,觉得非常可疑,正要去叫其他男仆来。
  “大叔!”
  城太郎走了进来,突然问道:
  “宫本武藏应该到过你们青楼来吧?他是我师父,可不可以请你转告他,说城太郎来了。或者请他到这里来。”
  扇屋的年轻人看到城太郎是个小孩子,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刚才受到惊吓,情绪仍未平稳,而脸上的青筋也还没消失。他向城太郎叫嚣:
  “臭小子,你是乞丐还是流浪儿?这里没有什么叫武藏的人。才刚天黑,你这个脏兮兮的人就到我们店把布帘弄脏了。要来这里,也得打扮打扮再来,滚出去!滚出去!”
  年轻人抓住城太郎的衣领,正当要将他推出去的当儿,城太郎勃然大怒:
  “你要干什么?我是来找我师父的啊!”
  “混蛋!我不知道谁是你师父?那个叫武藏的人,前天起就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早上和刚才,吉冈武馆的人也都来找过,我也是说武藏不在这里。”
  “你好好跟我讲他不在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抓我的衣领呢?”
  “你从布帘伸头进来,贼头贼脑地往里头窥视,我还以为是吉冈武馆的人又折回来了呢!害我捏了一把冷汗,可恶的小子!”
  “那是你没胆子,是你家的事,我可没叫你吓一跳啊!请告诉我,武藏先生什么时候走的?回到哪里去了呢?”
  “你这家伙,说了一大堆骂人、气人的话,这会儿又说‘请告诉我’,真会摆低姿态,你在打什么主意呀?”
  “你不知道就算了,把手放开!”
  “没那么简单,我要这样才放手。”
  他抓着城太郎的耳朵,用力拧了一圈,正要把他拽出去。城太郎大叫:
  “好痛,好痛啊!痛死人了!”
  他叫喊着跌坐到地上,接着突然拔起木剑,刺向年轻人的下巴。
  “啊!你这小子!”
  年轻人的门牙被打断,用手托住沾满血的下巴,追城太郎到暖帘外。城太郎惊惶大叫:
  “救命啊!这位大叔要杀我啊!”
  他大声地向来往的行人求救。而手上的木剑,就犹如在小柳生城打杀那只猛犬太郎时一般的力道“铿”一声打中男子的脑门。
  年轻男子发出蚊子般的呻吟声,流着鼻血,踉踉跄跄倒在柳树下。
  对面拉客的女人从窗户看到这情景,大声叫喊:
  “哎呀!那持木剑的小子,杀了扇屋的年轻人逃走了!”
  接着,有几个人影慌慌张张地跑到行人稀少的街道上。
  “杀人哪———”
  “有人被杀了!”
  声嘶力竭的呼叫声,回荡在夜风中。
  花街柳巷里,打架是家常便饭。一般的寻欢客大都会掩盖这种血淋淋的事件,或是尽快将它处理掉。
  “逃到哪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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