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禅:宫本武藏(上册)-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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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了?阿通姐明明知道今天的事,怎么没看到人。而且从那天之后,她也没再来过乌丸大人的官邸。”
原来,城太郎要寻找的是那一直挂念武藏胜败且今天一定会出现的阿通。
平时,若伤了一根小指头,都会让女人脸色苍白。有趣的是,越是残忍流血的事,反而越能引发她们与男人不同的兴趣。
总之,今天的比赛确实吸引了京都人的注意。蜂拥来看比赛的人群当中,也有许多女性,甚至连袂而来。
但是,这些女人当中,惟独不见阿通的影子。
城太郎在原野四周已走得疲惫不堪。
“真奇怪啊!”
说不定元旦那天,在五条大桥分别后,阿通生了一场病吧?他边猜想边走。
又想:
说不定阿杉婆花言巧语把阿通给骗了……
他一想到这里,便开始忐忑不安。
他担心此事,远超过今天的比赛结果。城太郎对今天的胜负,一点也不担心。
数千人围绕在原野四周,等待观看比赛。他们一致认定吉冈清十郎可以赢得这场比赛,只有城太郎坚信:
“师父会赢的!”
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大和般若原野时,武藏以寡敌众,神勇抵挡持长枪的宝藏院众人时的英姿。
“师父不会输的!即使众人围攻,也不会输……”
就算将驻扎在乳牛院草原的吉冈门人全算进去,他还是坚信武藏的本事。
所以,这方面他倒不担心。阿通没来,虽然不致令他太过失望,但确实担心阿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在五条大桥跟着阿杉老太婆离去时曾说:
“一有空,我会到乌丸大人官邸去。城太!你拜托官邸那边的人,先让你在那里住下来。”
她的确说过这话。
但是———至今已过九天了———这期间,连正月初三、正月初七,也不见阿通来访。
“到底是怎么了?”
城太郎两三天前就开始感到不安,但是今早来此之前他仍抱着一丝希望。
“……”
然而,现在城太郎只能孤零零地眺望草原的正中央。吉冈门人围着火堆,成为几千名观赛者注目的焦点。虽然气氛森严,但是因为清十郎还未出现,个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真奇怪啊!告示牌上明明写着比武地点是莲台寺野,是这里没错吧?”
这点谁都不曾怀疑,只有城太郎觉得奇怪。接着,在他身边的人群当中,突然有人从旁叫他:
“小毛头!喂!喂!小毛头!”
仔细一看,城太郎记得他。他就是九天前的正月初一早上在五条大桥边,看到武藏与朱实窃窃私语,故意目中无人,仰天大笑几声之后离去的佐佐木小次郎。
虽然只见过一面,城太郎非常上道,立刻回答:
“什么事?大叔!”
小次郎走到他身边。这年轻人有个怪癖,要跟人打交道之前,喜欢先把对方从头到脚狠狠打量一番。
“我们好像什么时候,在五条大桥见过面吧!”
“大叔!您记得啊!”
“我记得当时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啊!您是说阿通姐吗?”
“那女的叫阿通啊?她和武藏是什么关系呢?”
“啊?”
“表兄妹吗?”
“不是。”
“是亲妹妹吗?”
“不是。”
“到底什么关系?”
“是喜欢的人。”
“喜欢?”
“阿通姐喜欢我师父。”
“他们是情人吗?”
“大概是吧!”
“这么说来,武藏是你师父喽!”
城太郎骄傲地点头回答道:
“是的。”
“哈!所以你今天才到这里。但是,清十郎和武藏都还没出现,看热闹的人急得发慌呢!你应该知道武藏是不是已经出发了?”
“不知道,我也正在找他呢!”
后面传来两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小次郎老鹰般的眼睛,立刻朝向他们。
“咦?这位不是佐佐木阁下吗?”
“啊!植田良平。”
“您怎么了?”
良平来到他身边,紧抓着小次郎的手道:
“打从去年年底,您就没回过武馆来,小师父还常在念您,您到底怎么了?”
“虽然之前没回去,今天来不也一样!”
“不管如何,先到那边再说吧!”
良平和其他手下,恭敬地陪着他到草原中央自家的营地去了。
远处的群众,一看到背着大刀、打扮入时的小次郎,马上叫喊着:
“武藏!武藏!”
“武藏来了!”
“啊!是那个人吗?”
“错不了———那是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 风之卷(3)
“嘿……打扮得可真入时啊!看起来好像实力不弱的样子。”
留在原地的城太郎,看到四周的人都以为那人是武藏,赶紧说:
“不是!不是!武藏师父会是这副德性吗?他哪会像歌舞伎的小生呢?”
他拼命想更正大家的误会。
有些人虽然没听到他的话,看着看着,也开始觉得不对劲。
“有点奇怪喔!”
有人开始怀疑。
小次郎走到草原中央后站住,以他惯有的傲慢态度,好像在对吉冈四十名手下训话。
“……”
植田良平以下的御池十郎左卫门、太田黑兵助、南保余一兵卫、小桥藏人等几位号称十剑客的人,似乎不吃他那一套,个个默不作声,只用可怕的眼神直瞪着小次郎不断牵动的嘴角。
佐佐木小次郎对植田良平等人口若悬河地说道:
“到现在武藏跟清十郎都还没来,这是上苍保佑吉冈家。请各位趁清十郎没到之前,赶紧分头回武馆去吧!”
单单这一席话已足够激怒吉冈门徒了,但是他又继续说道:
“我这一番话对清十郎而言,可是最有利不过了!有谁比我更能帮助你们呢?对吉冈家来说,我可是上天派来的预言家呀!干脆我就直说了吧……要是比武的话,清十郎一定会输得很惨,说不定会成为武藏的刀下鬼呢!”
吉冈门徒听了没有一个好脸色。就拿植田良平来说吧!他的脸已变得铁青,两眼直瞪着小次郎。
十剑客当中的御池十郎左卫门,已经快听不下去了。看到小次郎说个没完,于是向前一步,靠近他身边问道:
“阁下,你还要说什么吗?”
他边说这话,边抬起右手肘,一副攻击的架势,故意显露他拥有一身好功夫。
小次郎只是面带微笑,露出深深的酒窝回看他。因为小次郎人高马大,即使是笑脸,也会让人误以为傲慢、瞧不起人。
“我的话刺耳吗?”
“当然。”
“那么,实在很抱歉。”
小次郎轻轻闪开———
“这么办吧!我就不拔刀相助,任其自然发展了。”
“像你这种角色,谁会找你拔刀相助啊!”
“不见得吧!你们和清十郎不是从毛马堤把我迎接到四条武馆吗?当时,你们不是一直拍我的马屁吗?”
“那是待客之道,以礼相待而已,你可别沾沾自喜,自以为是。”
“哈哈哈!如此说来,那岂不是要在此地先与你们大打一场了。我的预言不会错的———依我看,这场比武百分之九十九清十郎是注定要失败的。正月初一早上,我在五条桥畔看到武藏时,就觉得武藏真是要得……而当我看到你们在桥边高挂比赛告示牌时,觉得那简直就像写着吉冈家道衰亡的讣文……这也难怪,一般人通常无法看到自己的弱点。”
“住、住口!你今天是专程触吉冈家霉头的吗?”
“忠言逆耳,不相信的话,到头来倒霉的是你们。反正比武是今天的事。再过不久,你们就会清醒了。”
吉冈门徒脸色大变,朝小次郎猛吐口水、叫嚣:
“你说够了没?”
四十几名吉冈门徒杀气腾腾,一步一步向小次郎逼近。黑暗的原野却吞没了这股杀气,令人不易察觉。
但是,小次郎早已胸有成竹,飞快地跳开。他按捺不住爱管闲事、好打抱不平的个性。他心想:我的好意,他们不但不感谢,还责怪我胡言乱语。他又想到:这一开打,说不定来看热闹的群众,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小次郎流露出挑衅的眼神。
远处的人群看到这边的情形,果然一阵骚动。
一只小猴子穿过人群,像个球般朝着原野跳了过去。
小猴子前面有一位年轻女子,身影飞快地奔向原野。
原来是朱实。
此时,吉冈门徒与小次郎之间气氛紧张,随时都可能点燃战火。但随着朱实的喊叫声,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实叫着:
“小次郎!小次郎……武藏哥在哪里……武藏哥没来吗?”
小次郎转身惊叫:
“啊?”
吉冈门的植田良平和其他人也异口同声:
“啊!是朱实啊!”
一时间,众人带着诧异的眼光看着她和小猴子。
小次郎带着责备的口吻说道:
“朱实,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来的吗?”
“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难道我不能来吗?”
“当然不行。”
朱实耸耸肩没答腔。
“回去!”
她听小次郎这么一说,深吸一口气,猛然摇头表示拒绝:
“才不要呢!虽然承蒙您的照顾,但是我并不是你的老婆,不是吗?所以恕难从命。”
朱实突然不说话,声音哽塞,呜呜咽咽地抽噎起来。伤心的哭声,几乎要把男人狂暴的感情给融化了。但是朱实接下来说话的语气,比任何男人更为坚定。
宫本武藏 风之卷(4)
“你什么意思嘛!把我捆绑在佛具店二楼———就因为我担心武藏,你便憎恨我,故意欺负我,不是吗?何况……何况……今天的比武是要杀武藏。你自认为对吉冈清十郎有一分道义,打算当清十郎招架不住时,你便义不容辞拔刀相助,好砍杀武藏。所以你才将我捆绑在佛具店二楼,一大早就出门到这儿,是不是?”
“朱实,你疯了吗?在众人面前,光天化日之下,你瞎说什么?”
“我要说,就当我疯了吧!武藏是我的心上人……他来送死,我无法坐视不管。我在佛具店二楼大声呼救,附近居民才帮我解开绳索,我才能赶到这儿。我非见武藏不可……武藏哥!请你出来,你在哪里啊?”
“……”
小次郎咋咋舌,站在情绪失控的朱实面前竟然无言以对。
虽然朱实疯言疯语,但是她说的句句是实话。如果朱实说假话,小次郎一定会嘲笑、讽刺并反驳她,而且他将乐此不疲,把它当作一件乐事呢!
在众人面前———而且是这种场面———她竟毫无忌惮地全盘托出。小次郎既难堪又生气,斜睨着她。
就在此时。
一直随侍在清十郎身边的年轻家仆民八,从街树那头直奔而来。他举着手大声叫喊:
“不、不得了了!大家赶、赶快来啊!小师父被武藏砍、砍伤了!”
民八的喊叫声,让大家脸上的杀气顿失。众人惊愕之余,脚下仿佛地陷一般顿失依恃,大伙儿不由异口同声问道:
“什、什么?”
“小师父被武藏———”
“在、在哪里?”
“才一瞬间。”
“真的吗?民八!”
大伙儿语无伦次地你一言我一语不断询问着。本来,清十郎说好要先来此准备一番,但还没来就听到民八通报清十郎与武藏已经分出胜负的消息,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家仆民八含糊不清地说着:
“赶快!赶快!”
民八上气不接下气,连滚带爬地边说又边循着原路直奔而去。
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无法断定真假。于是,植田良平、御池十郎左卫门等四十多名弟子,有如野兽跳越火堆般,“唰”一声紧紧跟在民八后面,往街树的方向直冲过去,顿时尘土飞扬。
通过丹波街道,向北走了五百多米之后,右侧仍然是绵延不断的街树。广阔的荒野,静谧地徜徉在春天的阳光里。
原本悠闲啼叫着的柬鸟和伯劳鸟,被人群惊吓得振翅飞起。民八发狂般地跑进草丛中,直跑到一处圆形古坟旁才停下脚步。他跪倒在地,像在拥抱大地般,声嘶力竭地呼喊:
“小师父!小师父!”
“啊?”
“唉呀!”
“是小师父!”
随后赶到的人,不由停住了脚步。只见草丛中,一位身穿蓝花手染衣的武士,外罩一件皮背心,额头上系了一条吸汗的白布条,正趴在地上。
“小师父!”
“清十郎师父!”
“振作一点!”
“是我们呐!”
“是您的弟子啊!”
清十郎的颈骨好像断了,被抱起来之后,头沉甸甸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