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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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还差一点。”谢流水拿出一条白玉带,蹲下来,给他配上,又将一把剑别在他腰间,往后退了一步,瞧着道:“果然很衬你。”
楚行云拿下布条,睁开眼,往池里一看,简直认不出自己,月光下映着一人,十三少年成,白衣佩玉剑。
他欣喜了一阵,却又无比失落,穿得再风流俊逸又如何,他已残废了,别人仗剑走天涯,他仗剑作拐杖,一瘸一瘸,好难堪。
楚行云将剑解下来,轻轻放在池边:“谢谢你,不过这个还给你,我我用不上。”他捡起自己的小木杖,撑起腿,站起来。
躲在他身后的谢流水默默看着,忽然出手如电,将那木杖劈作两半——
小行云猛地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后一栽,谢流水毫不留情地推了他一把,楚行云又向前倒去,他不敢用右腿,只敢用左腿单脚跳,越跳越不稳,最后眼看就要掉进池子里去,身体本能地换腿一移——
楚行云心叫不好,断腿根本不能动,他会跌在地上,还会压到膝盖骨,伤上加伤,此时长久不用的右腿像根棉花条,根本使不上劲,整个人软软地倒下去,趔趄间,一股暖意从丹田升腾而出,直灌而下,涌过膝盖,身子晃了又晃,最后稳住了。
他的右腿,站起来了!
小行云惊异地盯着膝盖看,又蹦跳了一下
好了,真的好了!
谢流水藏在桃花树影下,静静地看着月色下的小行云兴奋地围着池水跳跳跳,像一只刚破茧的小白蝶,小云笑着转过头来,冲他大喊道:
“嘿!你看啊——”
谢流水看着他,笑一笑。
楚行云跳回来,捡起剑,重新别上腰间,抽剑出鞘,好奇地挥了挥,谢流水见了,忍不住笑他:
“你怎么像握菜刀一样握剑。”
小行云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那你来啊。”
少年谢流水悄悄走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笑着纠正他:“剑是这么握的。”
楚行云默默记下来,又听身后人道:
“看见对面的桃花了吗?”
“嗯。”
“我们把它都砍下来怎么样?”
“好。”
少年小谢教他:“提气。”
小行云深呼吸一口。
谢流水握着他的手,将剑高高举起,道:“吐气。”
小行云噗了一声。
谢流水在他身后无奈地摇头,骤然将剑挥下,楚行云看见剑刃生出一股风,拂水而去,吹皱一池月色,剑气隔水震林,震得对面桃树一株株瑟瑟发抖,乍然间,落英缤纷。
“好看吗?”谢流水问。
“好看。”
“那,再来一次?”
“好!
谢楚两人对着对面桃林大打出手,打得那三千桃花秃,萎落一地,小行云看着对面的落花,难以置信自己竟拥有了此种神力,新奇无比,跃跃欲试,叫道:
“再来再来!”
“还来啊,花都被你打没了。”
“那那还可以打树嘛。”
小谢敲了一下小云的脑袋,道:“你怎么这么坏啊。”
小行云冲池水一挥剑,溅起一丈月光,簌簌下落,滴回池中,化成一圈圈小涟漪,楚行云越使剑越称手,歪着小脑袋,骄傲地问:“剑就是这么用的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谢流水摇摇头:“你那不叫会用剑,你那叫抓着剑挥一挥,来,给我。”
楚行云转过头来递剑,却发现身后人不见了,他再转回来,只见一袭白衣,站在对面桃花树下,月色中,隔着池水,与他遥遥相望。
那人朝他伸手,微微一笑:“把剑抛过来。”
小行云本想埋怨几句干嘛要站那么远,好似自己是什么瘟疫一样要躲着,这回又看不清脸了,可听着那朗朗玉音,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乖乖地将剑抛过去。
少年谢流水稳稳当当地接住,他笑着拂了拂剑身,似有眷恋,轻轻道:“最后一次了,我以后,便再不握剑。”
楚行云有了内力,耳力大增,一听这话,登时急道:“为什么啊!”
谢流水笑一笑,答:“剑乃兵中君子,我既非君子,何以握剑?”
楚行云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夜空静,剑势起,月华似练,地上的落花三千,随雪亮的剑锋凌空飘转,月下白衣翩翩,那人行止不过三步,步履悠然,手中剑却似使尽天地之间万般变化,行云流水,风华绝代。
楚行云站在对面,看怔了。
最后一剑指月,落花缭绕飞上树,那些秃了的枝头乍然又是灼灼三千,小行云愣了眼,再回神时,对面只有花月相逢,空落落的不见了人。
他顿时慌乱起来。
“我在这。”谢流水回到他身后,将剑收回剑鞘,递给楚行云:“你带着它吧。”
楚行云想起这人方才抚剑时似有不舍之意,忙道:“还是你带着吧,你用起来比我好几千倍。”
谢流水笑着摇头:“我不会再使剑了。”
“可可你明明打得那么好”
“这与好不好无关。”谢流水将剑别回小行云腰间:“我师傅曾说,人各有活法,想怎么活都可以,无所谓对错,但如果有一天,决意不再用他教的道义为人,那也不必再用他教的方法习武了。我的剑都是师傅教的,所以我也不能再握剑了。”
“刚才打的剑法也是你师傅教的吗?”
“嗯是我自己创的,不过终归是在师傅教的基础上,以后也都不用了。”
楚行云觉得十分可惜:“那那你不用了,不然教给我吧!”
“哈哈,太难了,你学不会的。”
小行云不甘示弱:“凭什么你会我就学不会啊!”
小谢歪着头,答:“因为我有天分,而你没有呀。”
楚行云被呛了一句,气鼓鼓,谢流水揉了揉他头发,说:“骗你的骗你的,你也有天分,不生气了好不好?那剑法我只创了两式,还有一式未完成,未完成的剑法练来伤身,江湖上有大把的好剑法,够你练的了。”
“那就差一式了,你为什么不把它创完啊?”
少年谢流水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楚行云在这一片沉默中想着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半晌,身后道:
“有些事,也就算了”谢流水看着天上的明月,“但有些事,却不能算了。”
楚行云听得云里雾里,被身后人一拍:“走吧。”
楚行云稀里糊涂地问:“走?走去哪?”
谢流水领着楚行云走到得月台的边缘,站在全城至高,俯瞰一眼,万千楼台灯火皆在脚下蜿蜒,他道:“天下那么大,你想去哪,便去哪吧。”
“可是,可是你看,城里还有那么多金甲卫”
少年小谢打断他,笑对不夜城中三千灯火:
“方圆千里,再无你的敌手。”
楚行云不解其意,忽然被一推——
“啊——”高空坠落,小行云尖叫着,四肢挣动,却没摔个粉身碎骨,反而全身充盈起来,有一种暖流沸腾而上,像是有一股气托着自己,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姿,很快便似燕儿般落于梢头。
好似羽化成仙,飞来飘去,太轻松。
那些绳索,那些铁链,那些凡俗种种,从此再拘不住他。
楚行云难以置信,惊喜非常,他凌空一踏,整个人又飞升而上,他激动地把剑拎起来,像小旗子一般挥动:
“你看!我会飞啦!好厉害啊!”
谢流水退回树影中,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白衣小少侠,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看着楚行云手中的剑在月色下雪亮生辉,笑了笑,转身,离开。
楚行云丝毫没有觉察,还在那兴奋道:“姐哦不,哥哥,是你给我的仙法吗?”
无人回应。
“哥哥?”
“哥哥”
少年小谢本已抬脚走了,可那几声“哥哥”活活拽停了他的脚步,谢流水叹了口气,转身道:
“再说一次。”
“什么?哥哥”
“嗯,再叫一次。”
“哥哥。”
脆生生的,一次又一次,谢流水心想,妈的,再这么叫下去,他今晚都别想走了,他勾了勾手,道:“过来。”
小行云歪了下脑袋,跳过来:“哥哥,你为什么老躲在暗摸摸的地方,我想看看你,可以吗?”
“不可以。”谢流水迎头就给他蒙了遮眼布,他不想被谁记住。
小行云非常不高兴:“为什么!我都被你看了个遍,你却连脸都不让我看!太不公平了!”
少年小谢被他逗笑了,小云大概没有意识都自己说的话有一点一语双关。谢流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一片安静。
“哦,我知道了,这也不能告诉我。”小行云垂下头。
“别丧气呀,你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
“可这都是哥哥你的仙法。”
“现在是你的了。”
“那你呢?”
谢流水缄口不答。
小云在这一片沉默中说:“我不要法力了,你拿回去吧,你给我,我也不会用。”
谢流水蹲下来,伸出手,将楚行云额前碎发别到耳后去:“我师傅曾说,武学有三个境界,熟能生巧、收放自如、心想事成。你的内力已在最高境界了,只要你敢想,就能用,事事皆成,无人可挡。”
“你骗人!那这么好的法力,你自己为什么不要?”
“嗯因为没有人陪我心想事成了。”谢流水低头看着满地落花,轻声道:“她们都死了。
楚行云张了张口,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谢流水偏头,瞥见小行云的剑柄上还吊着一块玉,穷奇假玉,因为是赝品他自己平日里也就这么挂着,可有些怕给小云带来后顾之忧,遂解开,随手扔掉。
“当啷——”
“什么声音?”楚行云被蒙了眼,问。
“没事,我掉了块玉。”
“那你不去捡回来吗?”
“不用了,本来也不要了。”
桃花满月风飒踏,楚行云伸出手,握住谢流水,问:“哥哥,你你要离开了吗?”
“嗯。”
“那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呀?”
少年小谢摇了摇头,他准备说:“你不能再见到我了。”可他看着眼前的小行云,话在喉咙口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咽下去,谢流水转口笑言:
“无缘则天涯海角难相见,有缘自花好月圆故人来。”
文绉绉的,楚行云又听不懂了,只把眼前人抓得更紧,谢流水无奈,只好回握住小行云,哄道:
“你不是想看看我吗?”
楚行云点头。
“那,你转过去,眼睛闭好,数三下,再把蒙眼布拿下来,好不好?”
“好。”
小行云很乖,很听话,站在那,数:一、二、三!
三声刚落,楚行云就一把拽掉蒙眼布,欣喜地回过头来——
他身后,早已空无一人,唯有一池白月光。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注“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出自李白山中问答
第92章 第三十回 不夜城1()
第三十回不夜城
烧尽满城黄金甲;
今夜唯我自逍遥。
楚行云在得月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踏破铁鞋、掘地三尺,最后终于确定;那人走了。
不辞而别;还说什么数三下就让他看脸;骗人!都是骗人的!
小行云气鼓鼓地站在得月台边,纵身一跃;落于梢头,忽而微光一闪,月色下有什么东西
楚行云提气一跳,仔细一瞧;是半块墨玉,上有奇兽,不知何物。他乍然想起那人说自己掉了块玉,兴许就是这个吧。
他把残玉拎起来;揣进兜里,朝四处看了看;另一半不知摔到哪去了,就在这时,地下传来一声吼:
“上面什么人!下来!”
楚行云睥睨着看了一眼;底下的露凉台上一片笙歌;灯火通明,映得人眼瞎,他提气一跃;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在房棱屋瓦上飘行,回道:
“是你爷爷!”
几个金甲卫蹿出来,穷追不舍:“大胆小子!哪里逃!”
楚行云抬头看了看,他顶上还跟着不少黑衣暗哨,他虽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其实心中还是空落落地没底。他低着头,看自己的双脚在房檐上跑,轻松自如地仿佛不是他一步步踩在瓦片上,而是那些瓦片一片片铺到自己脚下来,小行云见之神奇,他在满月下奔跑,清辉映着眼前路,不管身旁喊打喊杀,他跳出悬苑,向南一跃——
跳上富丽堂皇的捧春阁。
“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