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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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鬼孩肚中孵化而出,正是饿疯的时候,楚行云受了伤,恰好一身鲜血味,铺天盖地一大群直冲他扑过去,慕容赶紧在洞边伸出手把楚行云拽上来,同时抬手发功,一股大风泰山压顶,将一票飞血虫一点点压低,扼在窟窿底。
正准备松口气,却见楚行云猛地抬起左手,向慕容身后一刺,挑下一只鬼孩头。
慕容转过身去,举起灯把子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目及之处,上下左右,全是鬼孩子,死死盯着人看,一圈鬼孩子跳起来,双手挖目,尖叫自爆,楚行云和慕容同时跃起,躲开绿血活焚,可抬眼一看,头上倒挂着上百只鬼孩,齐刷刷地伸出白骨,扒皮剖腹,血肚孵虫,再低头一看,脚下又是一地绿瘴尸臭,还不容思量,就听催命的“咯吱——”
此命休矣。
群虫氤氲,鬼孩遍地,十万火急,刻不容缓,楚行云拎着剑,乍然不知何处是生,谢流水猛地将他拎起来,丢出去:“有我在,你休不了。”
空地上都是尸臭没法落脚,于是楚行云被一把丢进鬼孩子堆里,趁飞在空中的间隙,他喘匀了气,迅速调整重心,下落时,足点鬼孩头,每点一步削一头,赶在脚下的鬼孩子自爆前全弄死。慕容嘴叼灯把子,一手生风掌,一手生风剑,发功渡气,整张脸都瘪成酱紫,才牢牢控住洞里洞外的血虫,让它们别飞来啃人。鬼洞不及血虫林开阔,无处可让慕容一扫而空,成千上万只嗡嗡大军,只能靠他自己硬抗。
命悬一线,生死赛跑,楚行云必须跑得比鬼孩子的自爆快,而慕容必须死死挺住,一只小虫也不能放下来,否则虫咬楚行云,鬼孩子就自爆,连锁反应殃及慕容,两人一齐死无葬身之地。
楚行云自逃出不夜城后,就再没尝过这种被索命鬼追着跑的感觉,反而逐渐习惯了那个输赢有道的江湖,如今武功尽失还来鬼门关前跑跑抓,一时力有不逮,然而他转念一想,谢流水这人,混局多年,武功高强,早习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什么牛鬼神蛇不知道,没见过鬼孩子那也是见过孩子鬼的,生死关头,有这么个高人还不利用一下,自己去拼死拼活的,太傻了。楚行云当即一拉牵魂丝,猛地就将怀里的绣锦山河画抛出去,同时向后撒了一把杏花,也不管谢流水接不接得到,赶紧横刀一劈,将脚下的鬼孩子剖了个两半,心中喊道:
“限你十步之内,给我找一条活路,十步之后,我就不跑了,此命休不休,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流水一把接住绣锦山河画,目光上下浮动,马不停蹄地开找,慕容既是靠这图进的血虫林,那么图里应当也记录了林里的鬼洞,他用小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一片黑山红水,仔细去摸画里凹下去的部分。鬼孩们转移了目光,纷纷盯着空中悬浮的绣锦山河画,楚行云正好宰个痛快,而慕容自顾不暇,没看见这怪象。楚行云跑到第八步时,听谢流水喊了一声:“往前跑!左转石门,底下有个血槽,抓只鬼孩子放血!”
楚行云骂了一声,火烧眉毛的时候,来个这么麻烦的出口,突然,几声“嗡嗡”传来,十几只血虫飞在楚行云耳后
慕容要顶不住了!
楚行云一剑削了第九步的鬼孩头,回身一道剑气扫血虫,同时身后跃起一只鬼孩,尖叫着要来咬他后脖颈,楚行云顺着剑势猛地旋回身来,第一下斩了它的双手,不许它自爆,第二下挑破它的咽喉,赶在绿血就要溅出来前,拎着左腿将它整只倒提起来,血立时变作沥沥滴下,楚行云赶紧左转,蹲下,果然摸着个凹凸不平的圆盘,大概就是血槽了,立马将鬼孩血淋上——
只听“嗞啦”一声,绿血盈满虬盘交错的凹槽,散出幽光,楚行云骤然看清圆盘上的雕刻:
饕餮
宋。
两扇石门轰然而动,发出粗重而刺耳的石磨声,最后启开一条缝,谢流水听见动静,手执杏花,一把抓住慕容迅速将他扔出去,赶在这东北爷落地之前魂飘就位,抓起来飞奔。慕容一倒,成千上万的飞血虫遽然聚成一股黑风,摧枯拉朽地扑来!
生死时速,慕容脑子一片混沌,只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推着狂跑,很快,身后的嗡嗡声越来越响,他忽而感觉奔跑的小腿上,一片麻痒
慕容不敢去想那是什么,谢流水半身已被血虫淹没,再这样跑下去这东北少主铁定尸骨无存,于是猛地一推,想给他助力,没想到慕容腿一软,竟然整个人摔倒了!
楚行云看得几欲昏厥,这他妈真是要人命了!他立刻冲上来要拽慕容,这回换谢流水要昏厥了,小祖宗啊救人也看看情况!于是流水一脚将慕容踢飞,正好撞着楚行云,两人一齐摔在石门前,楚行云赶紧将他拖进门缝里。
谢流水忽然意识到不对,他回头一看,飞血虫大军全都停在离门十步之远,悬而不动,接着一只只开始掉头,往回飞。
好像在惧怕门里的什么东西。
谢流水立即要拽牵魂丝,然而来不及了,楚行云和慕容已经进入石门,只听“咯噔”一声,两扇石门迅速自闭,牢牢地合上了。
慕容刚死里逃生,还叼着个灯把子惊魂未定,猛地又听身后关门巨响,一下子吓得跳起来,楚行云也皱了眉,但既来之,则安之。他赶紧先查看慕容伤势,这位少主两个小腿肚,被啃得血肉模糊,慕容此时也觉出火辣辣的剧痛,但他亲眼见到楚行云右手活焚,尚能一声不吭挖血肉,自己比楚侠客还大几个月,此时要是哎哟哎哟,岂不是没有面子,只好吸溜吸溜,作深呼吸,强忍住痛。
谢流水从石门里融进来时,看见楚行云正在帮慕容包扎,飞血虫有毒,那腿肚已然发黑,若不及时医治,怕是性命堪忧。楚行云也是惨兮兮,前夜人头窟里就一身伤了,幸得入了千头阵,伤愈合得很快,可如今这右手,怕是要养个十天半月了。武功尽失,现在连剑法都使不得了,这可怎么办呢?只能全靠流水小魂灵咯。谢流水想到此,微微一笑,在楚行云面前蹲下来,将绣锦山河画递给他,道:“楚侠客,做笔交易如何?”
楚行云兴趣缺缺,一把拿走画上的杏花,解放谢流水被黏住的手,回:“你又有什么馊主意?”
“啧,楚侠客你这是对我有偏见啊,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一肚子坏水的形象吗?”
楚行云点点头。
谢流水撇撇嘴:“反正你也没得选。”又道,“我先确认一下,妹妹你是一定要救的吧?”
“是。”
“哪怕自己会死,也要救吗?”
“对。”
“好。那我也实话实说,虽然每天跟你洗澡睡觉好浪漫喔,可灵魂同体让我所有的计划行动都作废。但换个角度想,两魂一体也有莫大好处。你看,你本是宋家一枚棋子,对局里的一切理应一无所知,然后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为别人冲锋陷阵,但你现在不仅知道了,还知道的全是局里最核心的秘密,你表现出来的行动在局中人眼里,那就相当奇怪了,包括拿你当棋子的人也会百思不得其解。而人心一旦有了点疑虑,就容易自乱阵脚。
同样,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安全的皮,千算万算,谁也不可能算到灵魂同体,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那我们为什么不合作一下,一起去披皮搅浑水呢?”
楚行云沉思,谢流水继续趁热打铁:“我们两个要是天天窝里斗,谁也得不了好,不如这样,干脆定一个誓约,一个月内,我帮你救回你妹妹,你按我的计划行事,怎么样?”
“你有什么计划?”
谢流水笑而不答,转而说:“楚侠客,摸摸你的绣锦山河画,能摸出什么?”
楚行云依言试了试,摇头。
“你练剑之人,手上有茧,不够嫩了,所以摸不出来。绣锦山河画,表面的黑山红水是一套地图,在各个地标上,又有凹下去的地下图,和凸起来的地上建筑图,这个鬼洞的地图,就要摸那一片血虫林的凹处”
正听着,楚行云忽然感觉谢流水右手小指腹,轻轻蹭了下自己的手背,然后换成了其余四指蹭了蹭,楚行云立刻发现这人的小拇指,特别新嫩,宛如婴孩,他捏住谢流水,又碰了碰,发现这根手指的指腹比别的薄了不少
楚行云忽然懂了,武人,哪里有纤纤玉手,但刚长出来的新肉都很幼嫩,为了能够摸出绣锦山河画,谢流水应是每隔一段时日,就将小指腹的皮肉削去一层
谢流水拍了拍他的肩:“楚侠客,跟你说几句正经话,我就是为了这场局而活,那个秘境,我是一定要去的。”
“你想说,你帮我救妹妹,我帮你集四玉?”
谢流水轻笑出声:“可爱的云你也太自信了吧,这么多年来,所有局中人都想一窥秘境风采,但这四玉还真没人集齐过,除非四族联盟,或者靠绣锦山河画。”
“这画到底什么东西?”
“我跟你说了,它平是地图,凹是地图,凸也是地图,还有一层隐藏图,如果用雪墨磨水,泡一下,那么画中就能显现出四玉合并的秘境图,所以这玩意儿和雪墨,都是宝贝,抢手得很。”
楚行云听着,皱眉道:“可你最开始说,绣锦山河画在展连那,人头窟当夜他就是照这个寻到了雪墨,并因此被顾家盯上,以致失踪,可而今这画分明在慕容”
“你别急,我那时的推断发自一颗海枯石烂的真心,绝对没骗你。这得跟你提提画的来历,当年四族第二次联盟去秘境时,四玉合并图被一个过目不忘的有心人记了下来,之后用雪墨绘在了画布上,这是绣锦山河画的底子。
之后,薛家入局,开始建造人头窟,它前有血虫,中有红蜥,下有人蛇,这场局里所有关键都一锅炖了。这种窟窿洞他们当年造了不少,并有一份地图记录在册,结果不知被谁窃走,并在那块画布上绣成了黑山红水的绣锦山河画。再后来,各家又在人头窟附近弄了些幺蛾子,于是这幅画在辗转中,又被人以凹凸秘画的形式记录了地下和地上图,这样一幅画,太有用了,每个人都希望它是自己的,所以,在一次争抢中,被撕成了五块。”
楚行云眉梢微动,略有惊疑:“你是说,展连和慕容手里的地图都只是一部分,包括竹青那晚提到的,今年斗花大会的头奖,也仅仅是其中一块?所以这破玩意也要集的?”
谢流水哈哈一笑:“不然楚侠客以为这破画为何会被撕?要毁掉直接烧了就好,所有要你去集的东西,本质存在的意义就是分权,大家都想集,你一块我一块,谁也别想集齐啦!”
“那拿来有何用?”
“云啊,你要学会变通。四玉很难集齐,五画也很难集齐,可是如果集一部分玉,再集一部分画呢?你看,你入局才多久,已经从那具爬爬尸的肚子里见过了真穷奇玉,现在又得了一块画,该改名叫楚幸运了。我的计划就是,我帮你救妹妹,你帮我集玉画,我不要求你集多少,有遇到就拿,顺带对我和我的尸体好一点,如何?这很合算吧?”
楚行云没说话,谢流水以为他介怀那夜,于是又补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嘛,有点过节,嗯风流债。你看,灵魂同体虽是权宜之计,但不是长久之计,我要是救回你妹子,烦请楚侠客好好找找灵魂分体的法子,之后有仇报仇,这样可以吧?君子报仇直待三年,小人报仇只在眼前,你这么君子,等一个月不算久吧?你要是实在意难平,你强回来嘛,就在这都可以,来来来,只要你点个头,我就脱光躺好,现在立刻马上,野合,怎么样?”
楚行云嫌弃,埋汰,作生无可恋状,回:“对你,硬不起来。”
谢流水在心中翻白眼,偷偷想:鬼嘞,这么多年,还不是回回想着我自`慰。
此时慕容包扎好伤口,勉强站起来,看向楚行云手里的绣锦山河画,问:“接下来咱往哪儿走?”
楚行云看向谢流水,只见他伸出小拇指轻轻摸画,随即道:“奇怪,这石门后怎么是空的。”
空的?
空地?
谢流水又再仔细摸索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论,楚行云无法,只好如实转述给慕容,慕容奇道:“这怎么可能?”他举着灯把子在四周晃荡了一圈,“你瞅瞅,这里不就有个墙儿?”说着,手还拍了拍那堵墙:“嚯!还挺结实,有墙有道,怎会是空地,会不会是地图漏标了?”
楚行云和谢流水无言以对,只是看着慕容身后那堵墙,不知用何材质砌成,好似黑琉璃,其上有一片片闪光,乌溜发亮。
此时慕容的手还放在墙上,只听他又道:“咦?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