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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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宽慰他,也就先应了要抓那花贼,没想到,今日李家就派人来问捉住了没,这可是为难。”
楚行云见他苦闷,默默夹了一块杏花糕给他,想起那采花大盗——不落平阳,自己也是早有耳闻。不落平阳自十年前出道江湖,靠着轻功浔阳步和春药落红泥,专门潜入王孙侯门的千金闺房,毁人清白,据说为了让世人方便辨识他,自己拿刀从左脸颊到脖子,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而且每得逞一次,就用白帕沾了落红,题诗一首:
自古英雄出少年,盖世武功无人敌。
只因深恨朱门臭,不落平阳落闺房。
之后便把帕子随意丢在庭院里飘然而去,偏他这十年来还从未失手,因而得了个“不落平阳”的名号,恨得各路高官贵胄牙痒痒,却又家丑不可外扬,只敢偷偷差人去把悬赏金再翻上几番。
如今宋长风摊上这事,也是无奈,茫茫人海,去哪里寻这个除了刀疤和名号一概不知的采花大盗?
“哎!不说这些了,白浪费了良辰美景,这次请你来是赏花尝酒的,不过,你可先要自罚一杯。”说着给行云的酒杯满上。
“喝酒自然可以,可罚酒总要有个由头吧?”行云举起酒杯笑着道。
“罚你十日前,一声不响地就自行练功!”宋长风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踏雪无痕一至九成,最是稳妥扎实,可你偏要去追求最险的第十成,还自废武功!万一三个月后筋脉不通,真的功力尽失怎么办?况且你又何苦选在这节骨眼上,四月初就斗花大会了,连年都是你第一,偏今年不去,江湖上又要有传言了。你虽没什么宿敌,可嫉恨你的也不少,到时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平白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吊着颗心七上八下,你说该不该罚?”
“罚!”楚行云爽快地应了一声,一仰头,颀颈稍昂,锁骨微露,喉头滚动,一杯下肚。梅子酒潋滟了他的唇色,看得宋长风不免心头一悸。
楚行云放下酒杯,觉得这梅子酒虽入口甘醇,润了喉咙却有一股化不开的酸味,久了,更有一股涩味硌在喉间,难以下咽,华碧楼的酒不该是如此滋味,他用筷子夹了块杏花糕,想压一压涩,没想到夹得略急,糕点一晃似要掉下,楚行云连忙低头,一口叼住。
宋长风见他少有的孩子气,不由轻笑,又见楚行云两排整齐的贝齿,咬在淡粉杏花糕上,云纹对襟缎袍,衬得左下巴一点痣秀媚可人,这么低着头时,露出小半截天鹅脖,玉似的白润。
窗外,杏花微雨。
宋长风正心神拂乱,忽而,楼下传来高声叫骂:
“你们这破店也是欺人太甚!我们家主子不愿仗势欺人,故意隐了姓名,早早派我来订上上座,你们华碧楼门都没开,老子就等在那儿了!你们倒好,拱手就送给宋家那王八羔子,为的就是他今年升了那点儿屁官?现在他在那吃香的喝辣的,倒晾着老子在门口淋雨!”
“这位爷!您先喝杯茶消消火,不是我们掌柜的有意”
“放你妈个屁!”暴怒的客官一把摔了茶杯,打得小二踉跄趴地,小二当即吓得口不能言、两股战战。
在座也不乏江湖义士,有些看不过眼,想出手相助,那位客官似在气头上,并不注意,他横眉倒竖,虎眼一瞪,继续恶狠狠道:“你们华碧楼势利,行!你们狗眼看人低,也行!”说着,一把揪住小二的头发,将他硬生生拽起,“你们先去街上打听打听,回来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我主子,单姓一个‘薛’字!”
小二一听“薛”字,登时腿就软了,躲在屏风后的掌柜,只觉眼前一黑,在座的江湖侠客,手也都安分地收了。
“薛”乃皇族之姓。
若再说这临水城的薛姓,那便是甚得圣宠的薛王爷与薛二爷。
这二位爷一母所出,兄弟同心。得罪王爷已是大难,偏偏还是“一石二鸟”,掌柜深恨自己倒霉,清晨开楼时,门外分明没有这位客官等着,但这人是薛家的人,他说有,那就是有的,没有也得有!
那客官见大厅内静默无声,皆是被“薛”姓震慑,不免冷笑:“既然掌柜这么看好宋家大少,那我且去会一会,坐在薛家订的座上,是何等风雅的人物!”
语毕,那位客官一个翻身,就已一步百阶,飞身上楼,正想一把扯下雅座绣帘——
突然劲风一凛,“噌”地一声,一把银勺破空而出,他迅速弓腰腾空,侧过身子,却仍觉腰际处利器冷然,待落地时,果然擦伤了。
再回头看,那把银勺无一点真气,却狠狠插进身后的雕花木栏,入木已三分。
雅座内的宋长风赞许地看了眼楚行云,行云则用口型无声笑答:
“武功全失,身手具在。”
本以为这一招,能让帘外人放恭敬些,没想到那位客官仍是粗鲁地闯进来,看也没看宋长风一眼,目光就黏在楚行云身上。
楚行云瞬间一麻,仿佛被蛇盯住,给剥光衣服,叫蛇信舔遍全身,一股恶寒直升入脑。
“我说是谁能引得宋家大少亲自订座,原来是名扬天下的楚行云、楚侠客啊!这风、云、人、物,果不虚传。”
他故意把那“风云”二字念得极是千转百回,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暧昧,接着,又压了点嗓音道:“都说风云自是出入成双,正好一个长风,一个行云,连名字都是对仗工整,可见是月老牵线、天作之合了!”说罢,自又促狭地笑了一声,轻佻之意溢于言表。
宋长风刚想反驳,就听楚行云已淡然出声:“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世间重名者不计其数,王爷府里的人,想来是不会肤浅到就用名字去评断是非的。”说着,他右手不经意地把玩起另一支银勺。
“楚侠客言之有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要论及对仗工整,‘宋长风’这三个字,倒该配一个‘杨万里’才是。”
楚行云摸不透这人到底怎么个意思,老揪着名字不放,可那客官却并未给他思量的空隙,已开口道:“只是在下不知,楚侠客以为自己的名字,要对一个怎样的才好?”
真是莫名其妙!若不是武功尽失,楚行云才不跟他废话,直接摁住打!
然今非昔比,他只得按兵不动,那蛇一样的目光又爬回来了,这一次,楚行云无谓地抬头去看,正好撞进对方极是轻浮露骨的眼神中。对方见他看过来,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噙着嘴角一点放肆轻佻的笑,回:“楚侠客要是一时想不出,也不打紧,来日方长,鄙人谢流水,随时愿洗耳恭听!”
楚行云顿时嘴角一僵。
谢流水,楚行云,正正好的“行云流水”四个字,已是对绝了。便是这世间词句千万万,也再难寻替。
第四回 闹华楼()
第四回闹华楼
一闹华楼负情债,
三追逃客误终身。
听此,宋长风懂了对方就是来挑衅闹事,了无干戈化玉帛之可能,于是虽面善如常,却暗暗运起真气道:“看来这位仁兄与我们楚侠客确是缘分不浅,这名字对的可真是巧,既然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如且坐喝一杯?”
“我看还是罢了!”谢流水冷笑一声,“别让人看见薛家订座的小厮倒和抢座的人共席喝酒,那成什么话了?”
“既如此,那宋某我也不久坐了,这位子,还是还给您吧!”说罢,宋长风正要起身,却被谢流水在肩上轻轻一按,一瞬间,一股纯厚而混沌的真气灌顶般压下来,竟让宋长风一时无法站起。宋长风心里暗叫不好,本想着如今行云武功尽失,来者又如此身手,必然不会只是个小厮这么简单,倘真要动起手来,露了陷,倒是得不偿失,不如退一步,让座离开,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纠缠。莫不是行云练功的事早有人透了出去?所以就偏挑在这节骨眼来公开闹事?
宋长风暗自沉思,谢流水看他眉头紧皱,狞笑一声,道:“宋家大少是何等儒雅的贤士,必知这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难不成抢了薛家的座,挥挥袖子就能走了?况且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宋家想还这个座,还先掂量掂量拿什么来还吧!”
霎时,只听“噌——”地一声,银光一闪,一把长勺破空而出,谢流水立刻退开一步,宋长风趁此一个旋身就立在行云身侧。
谢流水望着已是九分入木的银勺,微微一使力,竟全部拔出,回头调笑般对楚行云道:“同一招,谢某可不会中两次。”
楚行云恍若未闻,依旧泰然自若地坐着,道:“这位子原是掌柜弄错了,并非宋家有意刁难,薛家皇室贵族想来也不稀罕一小间雅座的,况且”说到此,他故意顿了一下,古潭深潭般的眼睛看过来,凌厉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剥皮削骨,直看到血淋淋的心脏里去,谢流水顿觉右眼皮突突地跳起来,只听楚行云凛然道:“这普天之下,是当今圣上的王土,难不成也是城东薛家二王爷的吗!”
说时迟那时快,楚行云抬脚就将整张桌子一掀,宋长风在旁顺势就推了一掌,谢流水面对迅疾而来的旋桌,也不躲,一个手刀斩钉截铁地就劈了下去,竟将整张榆木桌生生劈断!
趁此空隙,宋楚二人已退至帘子处,宋长风抄起绣帘,真气一运便舞了过去,遮了谢流水大半视野,这贼人正欲抽匕首,忽然被一挡,心中微觉不妙,顿时气流微动,他忙一腾空,果见四只筷子穿破绣帘,“倏”地刺来。楚行云见他躲过,也不急,抬脚就踢起一块碗,那碗带着热粥,直飞谢流水。
谢流水顿时神情一僵,没想到江湖中潇洒磊落的楚侠客也如此攻人不备,在空中略微狼狈地一个鲤鱼打挺、凭空借力,要害处是险险地躲了过去,但落地时,脸上却仍被溅了两大滴热粥。
刹那间,谢流水的脸突然就像泥菩萨遇了滚水般,一下子化成稀汤,整个鼻子歪斜,眼睛也往下掉,宋长风心下大骇,这贼人逃过身侧时竟忘了拦住!眼见他就要蹿下楼去,楚行云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反应过来,一个出手如电,将谢流水脸上那层皮“刷——”地揭下——
那左脸颊到脖颈处,赫然是一条粗长刀疤!
采花大盗——不落平阳!
顿时,大厅内一片哗然,行踪不定、赏金万两的不落平阳,光天化日下忽地就出现了!不少江湖人士都摩拳擦掌、暗暗发力。不落平阳虽被楚行云那一扯滞了一下,但反应极快,脚下生风,一个侧身蹿上雕花木栏,脚尖一点,直直从二楼飞身而下。众人本以为他会落在大厅中,可趁势擒拿,不料,不落平阳的浔阳步虽不如踏雪无痕那般名冠天下,却也是绝世轻功。当下只见他一个空翻,竟生生转了个弯,寒鸦戏水般地在门槛一跃,飞身而出了。
“追——!”厅内几位性急的江湖大汉已经操起大刀奔冲而去。
然而更多的人却都留在座位上,想那不落平阳虽为人不齿,但武功确是一等一的好,十年来万两黄金买人头却是安然无恙,与其像那些性情急躁的大汉冲出去白逞英雄,倒不如
大厅内,静默一寸寸地蔓延开来,众人缓缓抬了头,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江湖“风云”之上。
宋长风顿感一阵头痛,他最不希望的局面终究还是出现了。且不说自己出身武门望族,于江湖上赫赫有名;也不说昨夜李家不幸,家父一时许了重诺;就单说身旁的行云,年仅二十三就以踏雪无痕被尊一句“轻功天下第一”,就冲这个声名在外,此时不想掺和也脱身不得了。
再看楼下那数十双齐刷刷的眼睛,仿佛都在说:“江湖恶贼既出,轻功第一者岂有不追之理?”
楚行云也自知是推脱不过,当下也不犹豫,手悄悄地覆在宋长风掌下。
宋长风马上会意,急忙渡了一大股真气传之,虽然自己的真气与楚行云相性不和,久用必然伤身,但此时已无暇顾虑,只盼着行云能靠这口真气佯追出去,耍几步踏雪无痕,把武功尽失的秘密给瞒下来。
楚行云正要行动,宋长风又低又快地附耳道:“我在后面骑马护着。”楚行云微一点头,然后手直接在雕花木栏上一撑,衣袂翩飞,接着也无需脚尖借力,径直就翻身而出了,之后仿佛凭空生翅了一般,打了个漂亮的弯儿,一晃神,那抹白衣影已闲云野鹤似的落于门槛处,脚尖再一点,便消失在视野尽头。
众人不由得叫了声好,宋长风却觉得心头发紧,隐隐不安,连忙翻身而下。他轻功虽不及踏雪无痕和浔阳步,但落地也是悄无声息。众人见江湖“风云”皆已出手,便不再犹豫,提起武器跟着宋长风飞驰而出。
话说这华碧楼依水而建,四周杨柳依依、杏花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