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年代-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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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利说了半天,连一个过来的也没有,他也不着急,后退几步,倚靠在车帮上,“哎,那位大姐,您过来看看?我这衣服您往哪找去?真格的,我说了那么半天,你就连过来看看都不愿意?”
女子摇摇头,羞涩的一笑,尽量向后缩去。
“一张大团结买一件好看的上装,就是你到劝业场里,也就是这个价了吧?错非你说你买布回家做,那我没话说。不过又得裁、又得剪,还得包缝,还得要布票,麻烦不麻烦?您还未必有这个功夫,在我这买,省心又省事,一张大团结,拿一件衣服回家,多利索?”
“那要是坏了呢?”人丛中一个男子搭腔了,“要是坏了,这衣服不就糟蹋了吗?到时候我们往哪儿找你去?”
“我长期在这卖!不瞒您说,到天冷了,我可能就往滨江道里面走了——知道公安和平分局吗?我打算以后就在那摆长摊,当然还是卖衣服,您要是到那时候衣服破了,您就去找我,我免费给您换,怎么样?”
“这话反正就是你说。”
卢利笑道:“您这话倒也没说错,我到今天才是第三天在这卖衣服,咱又不认识,自然不知道我是不是编瞎话,不过您别着急,等过几天,您再打我这过,看见我还在这摆摊,您就相信我了。到时候,您照顾照顾我,怎么样?”
“行,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间,一个女子怯生生的走出人群;卢利心中欢喜,“这位大姐,您要点什么……哎,你是干什么的?”
人丛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随即人流被分开,几个穿着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个女子如同受惊的麋鹿般,一头钻了回去,“小小,是工商?”
不用曹迅提醒,卢利也看见了,心里这个骂!好不容易来了生意,全让这群孙子给搅合了!而且,这些人来得比自己想得要早得多啊?“哎,这位小伙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工商所来人一共有四个,为的年纪最大,看上去有三十六七岁的样子,相貌威严,说话倒蛮客气的,“这……你这是在干什么?”
“卖衣服啊。”
男子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用手一指,“卖衣服?谁让你在这卖的?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嗯?你这是在走资本主义路线,是政治问题!你哪儿的?你们单位领导是谁?”
“我没单位,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领导。”
“我看也是,像你这样的,也根本进不了什么单位,走,和我们走一趟!把你这些东西拾了!”
“跟你们走没问题,东西不能动。这都是我吃饭的本钱,再说,我也没犯法,你们管不着。”
年轻的家伙一瞪眼,“你说嘛?cnm的sb玩意,还不服管了?”说话间他上前几步,伸手就抓!曹迅一眼看见,心中痛骂,王八蛋,你是要自己找倒霉了!
卢利却没有怎么动作,老老实实的任由对方抓住胸口的衣服,使劲一带,把他拉得一个趔趄,“小逼剋的,不服?让你不服?”男子嘴里骂骂咧咧的,举起一只手来,迎头就是一巴掌。
这一次卢利却不让了,扬起一只手正抓住对方的手腕,同时抬起膝盖,顶在对方的双腿之间!他自问已经尽量收缩力度,这个家伙还是吃不住劲,嗷的惨叫一声,手捂着下体,蜷缩成了一团,“哎呦,你敢动手?”
“诸位都看见了!是他先动手的,对不对?”
“对!”人群中有那好事的,大声发起哄来。“工商打人了,我们看见的。”
一大片的起哄声随之响起,几个工商有些惊恐的四周看看,“你们……你们吵什么?你们知道他是谁就帮他说话?你们知道他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什么性质的问题?我靠自己的劳动吃饭,有什么不对的?哪一条法律规定,不允许我依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了?我倒是想到手表厂上班,我又没路子,又没钱,不卖点衣服怎么办?哥们儿们,我说得对不对?”
“对!”曹迅第一个站了出来,“我和我这个哥们一样,都是没钱、没路子的下乡知青,回城之后干嘛?等着吃父母,还是等国家救济?我们不等不靠,做自己的小生意,怎么就不行了?”
“知青,就你还知青?”工商的几个人似乎找到了发泄口,迭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是知青了?”卢利大声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本来不好意思说这件事,现在告诉你们,我叫卢利。下乡在唐山商家林,也不是我当众吹牛,你们去找一份1976年8月22日的光明日报,上面有一份报道,就是说我的!”
工商的几个人大吃一惊!光明日报的影响力虽然不及‘两报一刊’,但也是全国知名的大报纸,那上面会有他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来了,”人丛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是个四十几岁的男子,“是有那么一份报道,好像是说,有个知青,地震的时候救出六个同屋的战友,自己给埋了两天才救出来——就是你啊?”
“没错,就是他,我就是给他救出来的其中一个!”曹迅大声说道。
“我也证明!”梁薇不甘示弱,在一边尖声说道:“不过不是我,是我弟弟,现在北上大学,也和他同屋,是给他救出来的六个人之中的一个。”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曹迅大声说道:“小卢还是党员呢!75年的入党的党员,小小,把党员证拿出来,给这帮孙子看看?”
工商的几个来人真傻了!情况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个看起来挺清秀的年轻人,想不到却是个难剃的头!又上过全国著名的报纸,又是党员,自己这个工商所里,连所长也不是党员啊?可是……,一个堂堂的党员,怎么干起这一行来了?
围观的行人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再看向卢利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有心过来买,当着工商的面又不敢。“你们不是说有事吗?我和你们走!”卢利把曹迅和梁薇叫过来,耳语了几句,第一个分开人群,走了出去。
第18节 防微杜渐()
工商所在距离滨江道街街道办事处不远,这里可以算是行政一条街,诸如街道、工商、税务、派出所,都在相邻不远处。路过派出所的时候,卢利心中一动:李小平毕业之后好像就在这个所里,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进到工商所办公室,这里清静极了,桌子上放一台电扇,呼呼吹着风,“这个,卢同志……”
卢利到了这里,再没有刚才的嚣张,反而变得很畏缩似的,“赵同志,您有话就说。”
“你的这个问题呢,我们连着两天,都得到了劝业场内的同志们的反映,你在楼下这样大喊大叫,对他们正常的营业秩序是个很麻烦的事情。所以……,哦,您是党员?能给我们看看党员证吗?”
“可以。”卢利担心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党员证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老赵接过证明,打开来看了看,“请等一等啊,我一会儿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脚步声响起,几个人走了进来,为的是老赵,后面一个穿着警服的男子,还有一男一女,穿着常装,“小卢,这是咱们滨江道街派出所的孙政委,这两位一个是咱们滨江道街街道委员会的王主任和冯书记。听说了你的事,特意来看看你。”
卢利眨眨眼,他有些糊涂了,来这么多人干什么?赶忙起身,和几个人握握手,那个街道王主任拉住他的手,用力握了几下,“小卢啊,我们刚才听工商老赵说起你的事了,赶忙查了查,没错,就是你!你可是给咱们天、天人、天知青露脸了啊!我们也要向你学习啊。”
“您……别客气,我那些事,都是一时着急,事后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劲!要说学习,还得是我向你们学习,学习你们几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学习你们任劳任怨,为解决街道中的事情奔忙,不辞辛苦的革命热情!”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这个小家伙真是会说话!难怪能在18岁就成为党员;但也有的人认为,他会说话不假,但一定另有门路,否则的话,18岁就入党,也太夸张一些了吧?
“小卢啊,我们这一次来的,是想有几句话和你说。”派出所的孙政委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我呢,是一个老党员了,你和你的知青同伴的这种不等、不靠,完全凭自己的一双手挣饭吃的做法,我是完全赞同。”
“真的?”卢利大喜,眼圈微微有些泛红,“这可……太好了!谢谢您,孙政委!”
“别客气。”孙政委微微笑着,他能够从孩子那一双晶莹的眸子里,看出自己的支持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话题一转,他说道:“不过支持是支持,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选择另外一个更加正确的道路——小卢,你毕竟是一个党员,要做与你身份相匹配的事情,对不对?要是因为你自己的一些作为,给我们鲜红的党旗抹了黑,你说,那对吗?”
卢利心中的热血立刻消退,神情也变得紧张而抗拒,“我有这样的自信心,不会给党旗抹黑的。”
“我知道,我不是说你一定会,但凡事只怕万一嘛。对不对?”
“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啊,现在虽然不提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样的话了,但你身为一个党员,总该以身作则吧?你不找地方去上班,反而站在街边卖衣服,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让老百姓怎么看我们这些党员,甚至怎么看我们的党?小卢同志,我请你慎重考虑!”
“孙政委,您的话我不能同意,我是一个中国共党党员,我在宣誓的时候说过,遵守党的章程和纪律,这是我身为一个党员必须要做的。而现在,我不认为我的这种做法有悖于我的誓言。咱们国家刚刚开完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把用‘经济建设取代阶级斗争’作为国家的策略制定下来,经济建设,在我认为,就是允许像我这样的人——不管我是不是一个党员——进行我个人选择的道路。这并不违背国家的政策和我当年在党旗下发出的誓言。”
“但是小卢,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做法,会给其他的同志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您认为会有什么影响?他们都学我的样子,到街上摆摊?刚才您也说了,现在已经不再提割资本主义尾巴这样的话了,这样做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卢利辩才无碍,孙政委竟是给他驳得无言以对,“那……”
“孙政委,我舅舅生前也是您的同事,嗯,我的意思是说,他也是公安系统的一员。他在知道我入党之后有一次曾经对我说,一个党员,一定要做到两点,第一,在面对丑陋和邪恶的事情时,要有挺身而出的勇气;第二,在面临自己生活的选择时,要记住,这种选择不能违背党的宗旨,不能违反国家的政策,除此之外,大可以勇敢的去做!而只要做到以上的两点,就是一个合格的共党员!”
看着卢利原本白皙细腻的脸颊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变得红润,孙政委大大的愣住了,“……哦,你舅舅?”
“他叫吴宝昆,是四面钟所的,76年地震的时候,去世了。”
“哦、哦、……”
卢利周围看看,连那个王主任、冯书记带工商所的赵同志都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赵同志,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回去了。哦,我的党员证?”
“啊,是,是的,在这里。”
卢利走出工商所的大门,孙政委紧追几步,跟了出来,“小卢?”
“是。”
“我……,你舅舅的事情,我也知道,当时我也去了。老吴是个好人啊!一辈子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孙政委叹息的说道:“他生前有一次,我记得是76年春节,我们在老李家喝酒,他和我们说,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有两个,一个是入党,一个是看着你长大……你……小卢,你别哭啊!”
他说着话,也红了眼圈,“那时候,你刚刚入党不久,他还和我们谈起你来着,不过说实话,只是说了几句,你知道因为嘛?因为我和老李都不爱听!好不容易几个人坐在一块儿喝酒,总提孩子干嘛?”
“……”
孙政委呵呵轻笑,“刚才听你说我才知道,你就是他外甥,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谢谢您,孙伯伯。”
“算啦,别提以前的事了。我追出来就是想和你说,你要是有一天想……进入公安系统了,伯伯一定帮你!真的,这不是开玩笑,你这样的年轻人,又是党员,又上过报纸,我只要和上面打一个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