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5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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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他性命无虞。
“说罢,你意欲见本帅,不是有秘密要说吗?”
刘盛陡然冷笑了一阵,语气奇怪的反问道:“镇虏侯难道一点都不感到愤怒吗?”
“我为何要愤怒?”李信的语气很是平常!
“我的人炸了你的军港,毁了你的物资,让你丢尽了脸面,还险些被赶出南京去,这都是你想不到的吧?”刘盛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咬牙切齿,仿佛这些字句并不是刻薄的话语,而是射向李信的毒箭。
“那又如何?你说的这些到最后还不是失败了?”李信面色平静,气息淡然,反而伸手指了指刘盛身上以铁条砸死的百多斤铁镣铐,语带揶揄:“所以现在你身上多了这些东西,而本帅,是站在这里审讯你的人!”
刘盛说那些话的本意只是想激怒李信,让他暴怒是刘盛唯一能报复李信的方式了。刘盛十分清楚,此刻的自己腿部受伤,与之一同北上南京的兄弟们非死即伤,祸福未卜,所以等待他的命运也可想而知。
岂料刘盛的企图并没能激怒李信,反而他自己却被激怒了,骤然间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浑身的肌肉紧绷,像一头受伤而又愤怒的豹子,随时要暴起伤人一般。
刘盛的状态李信看在眼里,但他却并不担心,像刘盛背部与腿部负伤,又身加百多斤的铁镣铐想在数步之隔的距离上伤到自己那是万无可能的。
李信轻蔑的看着刘盛,又缓缓开口了。
“不要做困兽犹斗!如果你想活命,就说出本帅想知道的!如果你一心求死,可以什么都不说,本帅会尊重你的选择!”
两个人的心理较量却让一边旁观的朱运才感到十分尴尬,明明刘盛在他面前表现的十分乖巧配合,如何见了镇虏侯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但朱运才毕竟不是蠢材,马上就明白自己被刘盛这厮利用了,他将镇虏侯诳来,所为不过是想激怒镇虏侯而已。领悟了这些以后,朱运才连肠子都悔青了,今日开始他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今日这种蠢事他做了不止一次,而是一连两次被石头砸了脚。
后悔与愤怒情绪交织在一起,朱运才的身子微微发抖,可他并不像此前狱吏那般愚蠢,立即出言恫吓刘盛,而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等着镇虏侯彻底从心理上击垮这个刘盛。
李信的话就像一张收紧了的渔网,顿时让刘盛自觉有些口唇发干,他砸吧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刘盛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自己究竟有没有甘心赴死的勇气和决心?以往无数次在口中说出的甘心效死,真真到了关键时刻,面临生死选择的时候,却犹豫了,彷徨了,不知所措了。
刘盛忽然想到了招安以后在大陆娶得娇妻美妾,甚至还有那一双惹人怜爱的儿女,这个死则死矣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涌起能说的出口了。他只能色厉内荏的问了一句:“你想知道什么?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不会出卖大帅的!”
李信哈哈大笑,这个刘盛要比他想象中要懦弱的多,虽然此人所言都故作强悍,可骨子里仍旧透着浓浓的孱弱。
“谁说我让你出卖你背后的大帅了?我只想知道一些和你那大帅无关的问题!也绝对不会让你悲伤卖主求荣的骂名的。”李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从刘盛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丝渴望,于是便又循循善诱的说了下去:“只要你说出本帅想知道的东西,本帅不但可以还你自由,还会让你与家人团聚,如何?”
最后这句话终于击溃了刘盛的心理防线,他用一种极为颤抖的声音哆哆嗦嗦问着:“当,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帅说话何时打过诳语?”
李信的反问就像给了刘盛一个合理的理由,他试探着问了一句:“问,问吧,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同时他还不忘了强调一句,“出卖大帅的事,我可不干!”
这句话让一旁旁听的朱运才想发笑,这等自欺欺人的话,从刘盛这等硬汉口中说出来真真是滑稽到了极点。但他随即又否定着,刘盛如此作态又算得什么硬汉了?在自己面前卑躬屈漆,诳来了镇虏侯却又如此软弱不堪,说到底还不是怕一个死字吗?
有了这些判断,朱运才看向刘盛的目光里已经多了几分鄙夷和蔑视。不过他倒想看看镇虏侯究竟能问出些什么不出卖大帅的问题来。在他的印象里镇虏侯其人有时候行事中规中矩不善用狡计,很多时候都显得有几分迂腐,他直担心李信答应了这贼子的话,真个要履行诺言,难不成只要他答了问题,还真要将其放归泉州不成?
若果真如此,又如何能对得住那些战死在定淮门内的士卒?想到这里,朱运才又望向了李信,他要看看李信究竟如何应对这贼厮。
李信并没有立时发问,而是回头冲朱运才道:“叫来书办,拿笔墨纸砚,记录供词!”
这些东西朱运才早就准备好了,当即一挥手,便有应天府的书办捧着几案来到囚室之中,案上铺好了纸张,墨是早就磨好了的,毛笔蘸了浓黑的墨汁立即就可以书写。
朱运才又挥挥手,挥退了那负责记录的书办,他从书办的手中亲接过了毛笔,打算亲自来记录供词,也算是在镇虏侯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李信见一切准备就绪,便看着刘盛缓缓问道:“如何?不会反悔了?不反悔本帅可就问了!”
刘盛闻言之后一愣,他显然没料到李信会如此发问,本来他就内心犹豫,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谁道经此一问,他又不禁自问,自己真的想好了吗?
“没想好也没关系,本帅会成全你做个节烈死士的心愿,会好好厚葬你的,不至于让你暴尸荒野,任野狗啃食!”
这一番话李信说的和颜悦色,可落在了刘盛的耳朵里却句句都成了反话,这是威胁吗?要让自己暴尸荒野,任野狗啃食?想到这些,又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总说自己不怕死,这一回居然连死后的事都让他纠结不已。
说实话,在之前诓骗朱运才的时候,刘盛心里的死志还是比较决绝的,在他的设想中,将李信这厮诳来,当面将之激怒重重的羞辱一番,便死亦足惜。可谁又能想到,李信这厮根本就不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做,不但没能暴怒,反而句句都点在了他自己的软肋之上。
刘盛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做软骨头,不甘心就此死掉,一名不文,扔到荒野中去喂野狗。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屈服,只能寄希望于李信遵守诺言,不会让他做那些于人不齿的背叛之事吧。
“想好了!镇虏侯问吧,只要不涉背叛大帅,我知无不言!”
李信当即拍手,赞了一句:“好!第一个问题,上元门外的军港大火,是否由你在幕后策划致使?”
提起上元门外军港大火,刘盛还是颇为得意的,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从说服总兵邵化龙,到收买负责军港码头物资的三卫军将官李双财,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只是他也还有些许的遗憾,火药仓库距离码头水岸稍远,而平蕃舰队的大船在爆炸时并未全数靠岸,否则连平蕃舰队都给他炸毁了,那又是何等功劳?
想到功劳二字,刘盛的目光不由得一阵黯淡,现在再说这功劳二字还有什么意义?他本人已经成了阶下囚,生死都攥在人家手里,这些值得得意的事现在都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的确出自标下之手!”刘盛的心防大破之后,连称呼对答的态度都变了。
“好,本帅知道了!请详略讲述一下你幕后指使的过程。”
于是刘盛就将自己如何说服邵化龙,又如何贿赂李双财的事一一说了出来。说服邵化龙没什么难度,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只是那李双财有些难度,当时他也知道李双财是三卫军的老卒,想要得手并不容易。
但人有所好,就必然有弱点,这李双财的弱点,便着落在女人的身上。一所宅子,一个女人,此事便成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画影图形
李双财的堕落腐蚀速度如此之快,等于给李信敲响了警钟,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忽略的问题。那就是跟随他南征北战的三卫军军卒们到现在为止还都孑然一身,随着事态的发展,这些人回到山西的希望愈发渺茫,他们留在太原府的财产也很可能就此与之无缘。虽然三卫军中军纪严厉,但人都是**凡胎,怎么能忽视了每一位军卒的个人感受呢?
李信决定开始考虑给一直跟随他来到江南的老卒们置办产业,另一方面三卫军中籍贯成分单一,很多时候这会转化成一种凝聚力,但在某些时候也会成为一柄双刃剑,所以另一个问题也摆在眼前,必须提高军中江南省份军官和军卒的比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前还有问题急待他去解决。就比如来自泉州的千总刘盛。
“如此说,和你一同袭击官军的人也都来自福建总兵府麾下了?”
刘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很好!凡是在籍的武官,不论死活,你开列一个履历名单。”
李信又进一步提出了要求,刘盛想要反抗,但却听李信又对朱运才道:“等供词写完了,就给刘千总换到应天府的厢房中居住吧,还有,手脚上的镣铐我看也可以去了!”
对李信的话朱运才满心的不以为然,但他此前数次见欺于镇虏侯,到了现在说话建议也硬气不起来,只能郑重应下。只这一番对答落到了刘盛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回味。
刘盛心道,镇虏侯这是在向自己示好,也许他还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也许自己真有一天还能回到泉州去,与妻儿团聚。纵横东南大海十几年的他,杀人无数,可这才上岸几年,心里的牵挂就太多了,难怪很多老水手都说,水手上了岸就像大树栽到土里去,一旦根子扎下,便再也不能返回大海了。初时刘盛并不相信,而今看来却是不假,今日的自己不正如那已经扎下了根子的大树,虽然枝繁叶茂,可再也离不开脚下的那片土地了。
一同跟随他前来的有四个把总,剩下的则基本都是在籍领饷的兵。刘盛将基本情况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李信,朱运才奋笔疾书,将之一一记下。同时,他也在暗自菲薄着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总兵官,执行如此隐秘的任务,居然调用在籍的明军将卒,一旦事败泄露岂非惹火烧身?
谁道那刘盛却突然一叹,“唉!都是小人虑事不周。当初大帅言及要寻一些江湖强人过来。但小人以为江湖强忍勇武有余而军纪败坏,只怕万一成事不足再败事有余,不曾想……”
刘盛一边好似自言自语,一边又连连叹息。
朱运才忽然却嘿嘿揶揄了一句。
“这事也不愿你,是老天让你归附镇虏侯,将来你也会感谢老天对你格外照顾的!”
这一番话似乎伤了刘盛的自尊,他陡然间冲着朱运才横眉怒目,但瞬息之间又像泄了气的猪尿泡,萎顿了下来。败军之将何复言勇?该着自己招受羞辱,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争这一时短长?不过他并不知道,若干年后想起今日之辱时,他却是万幸被朱运才所言中。
将近两个时辰后,李信看了看朱运才记录下来的供状,该记录的要点都已经悉数记录了下来。
“刘千总,来签字画押吧!”
十万八千里都走过去了,刘盛当然不会再擦汗这最后一哆嗦,于是当即便来到朱运才面前的桌案上,提起笔来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挨个手指头染了印泥,悉数按了上去。
等一些列签字画押的程序做完,刘盛有些期期艾艾的望着李信,希望他兑现刚才的诺言,这时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以恳求的语气对李信说道:“小人麾下有不少兄弟都受了伤,很多还伤的很严重,小人斗胆恳求镇虏侯,也,也给他们……”他本来想说也让李信给他们与自己等同的优待,但是话才讲了一半,就被朱运才粗暴的打断。
“这个你放心,所有受伤未死的人,已经悉数妥善安排,刘千总不必担心。还请收拾一下,一会随我去厢房好生安顿吧。不过有一样却须事先警告你,到了外面可别再生什么叵测之心,否则被抓到现行,只怕……哼哼!”
朱运才冷笑了两声,似乎没找到合适的字句,毕竟在镇虏侯面前说话还要讲究一些分寸,但是警告刘盛的效果一样达到了。果然这警告使得刘盛没来由的面色一滞,然后又略带恭顺的道:“小人自当惟镇虏侯之命是从!”
“这还算识相,你且现在这囚室中多委屈一阵,安排妥当自当来请刘千总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