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5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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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李达也没等李信回答,就自顾自的说起李信的衣衫不整来,“……如果此事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知了去,又要借此弹劾镇虏侯,不是徒然添乱吗……”
李信哪里会怕文臣弹劾,他自领兵以来被弹劾的还少了吗?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嫌咬,如今早就在虫吃鼠咬中锻炼出了一副铜皮铁骨。
只是李信默不作声,那李达却大有不达目的不闭嘴的尽头,害的李信暗自腹诽,你李达不过是关外蛮夷,怎么比我这皇汉还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真真是奇了怪了。但他可不想将这心里的腹诽之言说出来,让李达难看,毕竟李达做这些事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虽然聒噪了一点,但总归不能为这点小事伤了人心。
李信又开始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一扫眼正瞧见他捧进来放在案上的厚厚公文,于是指着这一叠公文问道:
“今日可有西面的军情?”
这西面的军情,所指正是米琰与张石头在江西的战事。自从九江大捷之后,一路收复南昌,江西的战局似乎就陷入了一种僵局,每日军报都是无大战事,仅仅偶有接触,俘获探马奸细,这等无关紧要的军报。
此前李达还曾抱怨前方米琰和张石头进展缓慢,不甚用心。但李信深知掣肘指挥遥控的利弊,硬是按住了军中的这种情绪,没有干预江西战场的战局。
李达正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忽然听李信提起今日军报,这才一拍脑门赶忙紧走几步来到案前,从哪一摞厚厚的公文中抽出了一份,放在李信面前。
“险些忘了这件大事!江西战事有了变化,淮王溃围而出,经由抚州、建昌已经窜入福建建宁!”
淮王溃围而逃了?李信目光一敛,若有所思。李达却一扫之前的激动,似大有深意的说道:“今日在下才知米琰和张石头为何迟迟不向饶州合围,原来等的就是这一计驱虎吞狼!”
驱虎吞狼之说让李信怦然心动,福建没有朝廷边军,卫所军早就烂的不堪用,唯一能与淮王叛军对抗的只有郑芝龙麾下的兵。但郑芝龙的兵基本都分布在沿海一带,像建宁这等远离大海的府县,只怕郑某人也是鞭长莫及啊。
就谋略而言,这一招用的漂亮。但就本心而言,不管什么谋略最终遭殃的还是被卷入战火的无辜百姓,不过李信很快就调整心态,三卫军如今的处境已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正如已经箭在弦上,他能做的只能是向前再向前,最终只有权力在手,他才能施展肚子里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的设想。
有了这一番计较,李信的心态反而平静下来。
“这封战报立即交付政事堂,再誊抄一份,报与南直隶巡抚衙门!”
这种敏感至极的军报绝不能拖延,必须立即上报,否则拖延个一时半刻都可能招来风言风语。李达点头应下,便来到李信左手边为他专门设置的桌案前坐下,动手研磨,一时间也忘了聒噪李信衣冠不整的事情。
政事堂很快接到了这份军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人率先发言。自从吴祯事件以后,政事堂里的臣僚们越发谨言慎行,从不轻易表态,对三卫军欲南直隶巡抚衙门的公事也从来都是积极配合,从不提出反对意见。
而今三卫军让淮王溃围而出,又将战火蔓延到福建山区,这不是等于蛟龙入海,放虎归山吗?再想彻底浇灭淮王叛军又不知该何年何月能做到了。自从熊明遇去了杭州以后,这政事堂也愈发死气沉沉,郑三俊和高宏图都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对甚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既不反对也不明确表态赞成。
而今出了这等事更是不会率先发言。
这时姜曰广犹豫的说了一句:“官军打仗向来喜好瞒报,谎报,大败为小败,小败为小胜,小胜为大胜。三卫军在江西走了淮王叛军,当是小败,没准江西战事是一次惨败啊!”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有几名挤进来的翰林也跟着连连称是。连带着一些官员也议论纷纷。一直默不作声的南京兵部尚书高宏图这时却在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打了败仗?李信的三卫军那是何鞑子能一较短长的虎狼之师,淮王叛军的底子不过是黄梅贼,怎么可能吃了败仗。此前三卫军一直按兵不动,高宏图还有些犹疑,不解其意。而今,淮王叛军窜入福建建宁,他立即便可以断定,李信这是在驱虎吞狼。
这个想法使他浑身不由得一颤。李信好大的胃口啊,不但要将南直隶与浙江、江西纳入麾下范围,而今竟还要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的将手伸到福建去。
或许淮王叛军只要一日不灭,李信的三卫军就能追着叛军一路杀进两广、云贵。而叛军每克一地必然杀尽地方官员,届时由三卫军出面维持地方治安,而朝廷又与江南通讯断绝,久而久之……
三伏天里,高宏图还是止不住后背渗出的阵阵寒意。如果,正如自己所料,大明朝江南半壁江山岂非尽落入李信之手?这种局面要怪也只能怪朝廷重北方边事,而轻南方。几乎所有的精兵强将都用来对抗关外的鞑子,和中原肆虐的流贼,而南方富庶之地又无甚战事,终至没有一支强有力的边军镇守,仅仅一个魏国公在南京坐镇又能顶得上多少人马?
如果魏国公没有太平府的惨败,坐困愁城,或许还能震慑住江南局势,而今纸糊的老虎被戳破现了原形,谁还顾及他是开国功臣徐达之后的威名了?
思来想去,高宏图已经冷汗淋漓,再没有人能阻止李信了。他忘了一眼身旁稳坐的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却见这位“老友”眼皮微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顿时便有所领悟,于是也微闭双眼打起了瞌睡……
闹吧,闹吧!就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人闹去吧,前车之鉴还少了吗?以为这样就能有机可乘?那熊明遇和张方严哪个不是人中龙凤?最终不都败给了那个镇虏侯?
姜曰广本是掌南京翰林院事的闲散官员,手中无职无权,一直都是摆设一样的存在。而今有了这一番论断,又加上翰林院的一干学生怂恿,不甘寂寞的心也禁不住活泛了起来。
他不无鄙视的扫了一眼周遭手握权柄,却都在那装死的一干大僚们。心中暗暗骂着:你们这群墙头草,都当缩头乌龟吧,否则还没有我姜曰广展露手脚的机会呢!
打定了主意之后,姜曰广离开政事堂,和这几位大僚没甚好商量的,如今想到便做,他有几位翰林学生在黄南雷的《公报》上辟有专栏,正好写上几篇文章,只当投石问路。
第七百四十六章 兵进广信
就在姜曰广紧锣密鼓研究攻讦李信和三卫军的同时,来自太平府的军报却已经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原来竟是江西战场的局面刺激了围攻太平府的黄梅贼叛军,他们对建阳卫发动了前所未有的攻势。而盘踞在南直隶宁国府的黄梅贼叛军也大举进犯广德,那里有史可法重新集结的溃散官军,这使得史可法意图从侧翼威胁太平府黄梅贼叛军的计划彻底付之东流。
史可法麾下重新集结的官军本就战意不够士气低迷,大败之下一路向北,于应天府与广德州的交界处建平停止北上。也算史可法知晓厉害,一旦彻底放弃广德州,那么苏州、常州二府将直面黄梅贼的兵锋,南直隶后院最为核心的区域将没有任何屏障可以阻挡黄梅贼叛军的脚步。
在这种大环境下,火炉样的南京城内,人们再也顾不得闷热的气温与难熬的酷暑。凡是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战争距离南京的脚步越来越近。此前海寇也曾兵临城下,但那毕竟只是偷袭,他们并不具备真正威胁南京城的实力,最后事实也证明了这种判断。镇虏侯李信带领三卫军尽数俘获海寇舰船,大获全胜。
而黄梅贼叛军则不同,太平府的魏国公与宁国府与广德州一带重新集结的史可法是南京的最后一道屏障。两个人都不是庸碌之辈,此前政事堂的大僚们敢于动李信和三卫军的念头,也是因为有这二人屏蔽南京以西的缘故。但是仿佛一夜之间,这道屏蔽南京以西的防线就有大厦将倾的趋势,黄梅贼叛军猛攻太平府,魏国公坐镇的建阳卫危如累卵,旦夕可陷。身负巡行地方之责的史可法更是兵败如山倒,眼看着苏州、常州等南直隶最为富庶的财赋之地都已经紧邻战火。
面对急转直下的局面,政事堂里就连一向老神在在轻易不表态的,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和南京兵部尚书高宏图都已经坐不住椅子了,几次去南京城外军营拜访李信,央他派兵救一救史可法和魏国公,如果这两个人败了,南京将直面叛军兵锋,往后的形势会如何发展,没人可以预料。
李信自是满口应下二人所请,但却面有难色,有些沉吟不语。
郑三俊比高宏图决断,见李信沉吟不决,当即表态道:“镇虏侯可是顾虑最近上窜下跳的掌南京翰林院事姜曰广?”
说实话李信对姜曰广这种迂腐之气书呆子还真就不甚担忧,俗话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他充其量只能做一只跳上人脚面的啦蛤蟆,不咬人,恶心人。
李信真正迟疑的并非战事难料与身后南京的安稳,这近一年的时间以来,尤其是年后的经营,三卫军在南京的根基已经不是几个文官和一点舆论就能推倒的。他所请的不过是三卫军克复失地之后,在原有官吏被大量屠戮的情形下,有在当地的便宜行事之权,以维持地方安稳。这样,如果能事先取得南京各方的共识,也就省得事后遭人诟病。说穿了,李信需要政事堂的人赋予三卫军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
但于郑三俊同来的高宏图显然没能体察到李信心中这许多不宜宣之于口的心思,又听郑三俊提起姜曰广也是面有愤愤之色。
“姜曰广最近闹的不像话了!大敌当前,这厮还在惦记着窝里斗,我看可以给这厮点颜色,让他好好在家读书,不要总想着干预政事。”
姜曰广四处串联结党,与此前吴祯假浙直总督张方严所为竟如出一辙,凡是头脑清醒的人都不认为这厮会得逞,可偏偏还有那么一堆不得志而又利欲熏心的投机之辈,纷纷阿附在他身边,做极力怂恿之事。
若是放在平时,这本是大明官场司空见惯的事,如果朝廷官场哪天没了这种勾心斗角与阴谋厮斗,那才奇怪呢。但搞这些调调是不是也得分个轻重缓急?眼下南京危如累卵,姜曰广还在搞这些事,是不是嫌大伙都死的慢了?这等不顾大局,不识大体的蠢货,高宏图自然对其嗤之以鼻。
尽管如此,高宏图还是没能看穿李信的意图。与之相反,郑三俊却似乎若有所思,在李信极为明显的暗示下,他甚至直言问道:“镇虏侯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便是。”
……
郑来勇领着先锋队率先开进了广信府上饶县城,入眼处尽是破败凋敝,几处房屋甚至还有未熄灭的烟火,鼻腔里则充斥着燃烧后的焦糊臭味。收复上饶县城的战斗几乎没有什么困难,这些眼前的惨况十有**都是黄梅贼叛军所为,所过之处无不烧杀抢掠,府县所储物资粮草能抢则抢,带不走的则一把火烧掉。
不足两丈高的城墙上挂了一圈的首级,在这炎热的天气下,早已经乌黑恶臭,引来了大群的蚊蝇飞舞叮食。
郑来勇眉头紧皱,他知道这些首级绝大多数都是城中的府县官员,他们不肯投降叛贼这才已死殉节殉国,不论这些人力是否有贪官污吏,而今都让人肃然起敬。底层军户出身的他向来对这些当官的没有好感,而今竟也罕有的心凄凄然。
“去几个人,将这些首级都取下来,找到城里的棺材铺,钉些上好的棺木成殓起来。”至于下葬,则要等到辨明这些人的身份,否则岂非葬了无名之鬼?
郑来勇本被张石头派在九江协防,但张石头最终还是派人将这位勇将替了回来,于是他就赶上了这场广信之战。不过这广信之战打的也实在让人痛快不起来,在临战前张石头曾特地嘱咐各队各营,只许追击,而不许尽歼。
所以,郑来勇和他的部众们,是从万年和乐平开始,一路跟着黄梅贼叛军到得这广信府内。一路上惨况也见得多了,但惨烈程度都不如这上饶县城。据他推测,城内当是在某些人的带领下发生了激烈的抵抗,否则也不能造成这种十室空其七八的惨境。
“守备,捉了个狗官,怎么处置?”
本来郑来勇在开赴江西之前职衔只是一个千总,经过几次立功之后,他很快就升上了正五品的守备。同时,又受张石头的命令节制了数个队的指挥之权,至于另行招募的辅兵则已经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