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4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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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
此刻的李信甚至有些担心与阮大铖打米价之战的人,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继续下去,生死难料,损失只怕不下百万之巨。若寻常人家只怕破家几十次,几百次都不够抵债。能玩得起这种游戏的人,显然非富即贵,即便如此,若因自己而使人大受牵累,又让他于心何忍?
又过了一日,一直飙涨的米价终于停在了十三两八钱银子一石的价格上。李信觉得,该到了米价下跌的时候了。孰料米价仅仅停了一日,竟又暴涨了一两。至此,就连李信也看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这种情形下,李信竟然发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因为米价几乎一日一变,交易的大米动辄上百石,清点过称费时费力,于是便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契约的欠据,仅凭此便可替代大米交易,这些欠据不论交易几手,由于有了原始契约做保证,画押具名之人都须负承担兑现大米的责任。否则告上官府,那也是稳赢不输的官司。
只是,如此一来,每日成交量则一日胜过一日,李信预计的米价下跌并没有出现,反而还出现了有规律的波动。
第六百四十二章 波澜起伏
一场米风波将南京城外小小的龙潭县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原本狭小的县城陡然就变得车水马龙,街市上亦是摩肩接踵。可即便如此,米价依旧奇贵,贫苦百姓还是无米下锅。另一方面各地纷至沓来的豪客,则将城中为数不多的几间客栈挤得满满登登,正是挥金如土,惊煞旁人。一时间混乱与繁荣竟齐齐的在这里诡异的出现了。
米价在几次波动之后又开始趋于缓慢的爬升,李信派出去的人经过深入调查后,发现龙潭县的米大约只积聚在几个大户手中,大体上不超过两手之数,这其中甚至还包括龙潭县县令的便宜小舅子胡六。
李信眉毛一跳,他立即明白,胡六就是县令陈文柄摆在钱泰交易高价米的傀儡,不是已经叮嘱陈文柄将手中所有的高价米全部发卖脱手吗,怎么还在囤积居奇?
米琰则在一旁补充道:“胡六虽然也能排在前十之内,不过却与前五的体量有着千里之差。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滥竽充数,真正能左右米价的大户也只有这前三位。”
听见米琰言及正题,李信便不再理会胡六的事,目光陡然一寒。“这三位米商的背景可调查清楚了?”
“清楚了!头一位是南京一间米铺的东家。已经派人去实地查探,得出的结论却令人十分称奇,此人家资也不过万把两银子,却能干出这等搅动整个应天府的大事。”
“这也没什么好称奇的,定是某位金主选在前台的牵线木偶,对这米铺东家的幕后可做过调查?”李信句句问在要害上,米琰有些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调查过几次,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不过这位米铺东家眼下就在龙潭县城中,似乎可从他本人着手。”
李信拒绝了这个建议,“现在还不适宜打草惊蛇,再者此事连应天府和南京六部都不管不问,咱们也不便越俎代庖,只看着就是。接着说后面那两位,有什么结果?”
“这弟二位好像与京中的一位阁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谁?”
米琰仍旧迟疑着回答:“也不敢确实,在下也是根据种种迹象,私下揣测是刘宇亮。”
怎么不是周延儒?这是李信的第一反应,紧接着第二反应则是,既然大户排位第二的不是,那排位第一之人幕后很可能就是阮大铖,得益于前世的记忆,使他知晓阮大铖早就投效了周延儒,甚至周延儒此番能够成功起复为内阁首辅,此人出力出钱甚多。
“还有排位第三的大户呢?”
米琰又是一阵汗颜,今日这件事办的都很不扎实,面对李信一个紧似一个的追问,他着实有些不习惯这种差事办的不上不下的感觉。
“这位米商有些奇怪,在这次风波之前竟没有任何形迹可循,只查出此人来自大同,或许是某位晋商出手也说不准。”
说起晋商,李信心头一动,山西大同两地的晋商十有七八都已经加入了联合商会,而商会大权则分别掌握在郭丙焕和黄胜的手中,若说这些晋商之中有任何一家的执事或者东主来南京断然没有不来拜见自己的道理。
晋商里除了联合商会中的几家,其余各家可以说都恨李信入股,因为他在山西时以铁腕惩治了那些不肯合作或者与鞑子狼狈为奸的人。这些人来江南肯定不会来拜见自己,可也绝不会出手暗中相助,甚至还白送军粮。
此人究竟是谁呢?李信琢磨了半晌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就在这次谈话的下午,龙潭县稻米行市第一次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现象,很多由其他州府赶来的豪客纷纷抱怨没得交易没得赚,只好苦挨到有人肯发卖手中存米欠据,便上来哄抢一空,结果仍旧是僧多粥少。这种状况一连持续了三四天,与此同时米价也开始缓慢下降。
李信开始并不以为意,可状况就在这种看似行情极为沉闷的情形下发生了。三月初十,也就是即将立夏的前七天,市场上突然同时抛出了数十万石计的粮食,成交量堪比此前一个月的总和。
几乎在一夕之间,紧俏了数日的稻米竟在龙潭县城内随处可见。一些手中大量持有稻米欠据的豪客们忽然发现,几乎所有人昨日还在求告买一些米,今日却几乎同时都在发卖,有个别站出来收购的也很快就被淹没在人海汹涌之中。
很快,豪客们从无所适从开始转为担忧,于是便有人率先开始降价发卖,不求多赚,只求收回本钱即可。可谁都没想到,自从有了第一家豪客降价开始,整个米市的行情便如瀑布一般直泻千里,直到天黑时,竟从十四两三千银子一石狂跌到八两银子一石。
掌灯时分,本事各家豪客散场各回住处休息消遣的光景,可今日却几乎没有一个人离开,纷纷聚集在城中转为迷上交易腾出的一间大仓库内,焦心欲焚的等待着奇迹的出现。须知很多人可是在十四两银子一石买进的,现在跌倒八两银子已经是陪了一半。而这个把两银子一石的价格也仅仅是有价无市。若非几家大户天黑便行离开,交易暂停,只怕还会继续往下跌呢。
李信吃罢晚饭,照例召集了军中几大头头脑脑开会,同时也得知了米价今日大跌的消息,准备商讨一下对策。不过,他却认为这未必是坏事,甚至以为跌的幅度还不够大,参与其中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赔也就赔了,米价跌下来,老百姓才买的起米下锅。就在这当口却忽然得报,龙潭县县令有急事求见。
只见陈文柄惶然进入中军帐,见了李信还没等说话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声泪俱下。眼见这种情形,李信只好将陈文柄扶了起来,让到帐后书房单独询问他究竟出了何事。其实,即便陈文柄还没开口,他也隐隐猜中了其中缘由。
“镇虏侯救我!胡六猪油蒙了心,背着我将发卖粮食的银子全部高价买了稻米,现在行市崩溃,一旦明日开市只怕,只怕就要血本无归了啊……”
这些银子里既有县库的库银,还有李信解送去采买军粮的十万两银子,其余还是二十万是在米市上赚回来的。后赚回来的二十万赔了也就赔了,可县库和三卫军的银子赔了,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赔不起。想到此处,陈文柄悲从中来,终于又忍不住放声大哭。
李信听后直咂舌,后悔一时间竟忘了提醒陈文柄,以至于自己也在无形中成了船上的受害者。对这个陈文柄,李信已经没了脾气,这种人除了成事不足就是败事有余,若不是夹袋里文官太少,又岂会让他来办这钱粮要差?
可事已至此,就算将他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也无济于事,只好好言抚慰,告诉他天无绝人之路,回去好生歇息,其余的事再从长计议。好说歹说之下,这陈文柄才泪眼淋漓的离开军营返回城中。
其实李信哪有什么办法,这等事他也只是个看客,手中既没有百万银钱,亦不想参与其中,不过十万两银子赔了也就赔了,对三卫军而言远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就在李信愣怔出神的时候,连米琰什么时候来到身边都没注意到。直到米琰咳嗽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调查有结果了,今日狂抛售的上架正是南京城中的米铺东家,昨日他曾与陌生人有过交涉,那陌生人也在当夜离城,返回南京。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此人回南京之后与之见面的正是阮大铖。镇虏侯猜的果然半分不差!”
末了米琰还赞了一句,又接着汇报。
“后台直指刘宇亮的米商今日也跟着发卖了一些,后来许是觉得情形不妙,就停止发卖。不过最奇怪的还是排位第三的大户米商,竟一石都未发卖,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怕他会赔的血本无归。”
李信霍然起身,有感于此人曾雪中送碳,自己断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无论如何这个忙有能力也要帮,没能力也要帮。“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得帮他一把,否则岂非太不仗义了?”
李信甚少说这种江湖习气的话,米琰觉得有趣,又不敢发笑,便问道:“镇虏侯可有定计?”
李信也是临时起意,哪有什么定计,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觉得闷热便来到床前将两扇窗户推开。也就在此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竟有了主意。
“豪客们之所以发卖手中稻米,全是因为对行市失去了信心,可以给他们一点信心!米价必然会有所回升。”
米琰一头雾水,“怎么给他们信心?总不至于以官府的名义高价采买他们手中的稻米吧?”
看着李信笑容可掬的点点头,米琰只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别说这个主意合适不合适,就眼下三卫军也拿不出如此多银子来入市买米啊!
第六百四十三章 李信出手
李信重新整理了一下整个米价风波的思路,一切似乎都从一张邸报开始,吏科给事中吴昌时仿照太祖朝蓝玉谋反案参劾自己谋逆大罪,然后紧接着三卫军中军粮告急,南京户部矢口反悔不再借粮,身在江都的浙直总督张方严落井下石,想要趁机谋夺三卫军兵权。自己另辟蹊径买米过关,又遭到阮大铖的暗中狙击,由此一场在应天府闹的沸沸扬扬的米价风波就此拉开序幕。
种种分析可以看出,三卫军包括他李信本人在江南是极为孤立的,除了一个曾在高阳城头并肩作战够的光杆巡抚孙鉁以外,就连张方严这等与李信渊源颇深的人物都时不时的瞅准机会扑上来准备咬一口。在这种情形下,有人肯在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下,对三卫军对李信伸出援手,雪中送炭那,仅这份心意和勇气就弥足珍贵。
再者,直觉告诉李信,那些在暗中环伺自己的蝇营狗苟们,绝不会就只这一招等着自己,或许阮大铖这抢购稻米的行为仅仅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的明枪暗箭也许会一轮接着一轮,如果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岂不是成了拘危而思安吗?这种侥幸心里决然要不得,既然阮大铖被缠住难以分身,那么自己就要趁机上去,将他打的难再翻身。就算达不到这个目的,也得让他脱下几层皮来,知道与三卫军与李信做对的痛苦。
主意打定之后,他当即命令米琰去将刚刚离开军营没多久的龙潭县令陈文柄追回来。
陈文柄是在龙潭县城门口被三卫军骑兵拦住的,于是他只好跟着骑兵又返回了军营。李信对他面授机宜并告诉他,一旦此计成功他就可以发卖掉手中的存米欠据,到时候能少赔一点是一点,如果能将赔掉的悉数赚回来,那就是他造化大。陈文柄顿时大有感激涕零之态,想不到镇虏侯顷刻间就已经有了计议,又眉开眼笑连连谢过之后这才返回城中。
米琰则一直旁听,不发一言,等陈文柄走了以后,才开口问道:“三卫军承诺大举收购龙潭县囤积的稻米做军粮,可咱们明明没有足够的银钱来做资本……”
“对,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银钱。而且我也没打算真的花高价买这些稻米做军粮!”
李信的回答很干脆,却更让米琰心惊迷惑。
“不买?可是咱们有承诺在先,如此岂不是失信于天下了吗?”
时人重信誉甚至比生命还重要,李信玩这套出尔反尔的招数,就算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止住米价下跌,可不利后果也显而易见,直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信则不以为然,又似笑非笑道:“谁说由三卫军亲自出面承诺了?难道元长没听过谣言这东西吗?一切都是谣言惹的祸,与三卫军和我李信何干?”
城中作为稻米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