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4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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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阁老的确强过我数倍,我以兵部侍郎巡抚南直隶,却对这些兵痞无能为力,难以提调。张阁老三两下便有回天之效果,实在让人钦佩的紧……”
说了这么多,孙鉁的意思逐渐了然明晰,他们三个人不能互相生了龃龉,实际上这也是对李信的一种规劝,希望他不要求同存异,以共有的利益为先,莫使意气坏了大局。
李信也不与之争辩,他又岂是这等鼠肚鸡肠之辈,若真为大局有利,即便像那张方严低一回头又如何?在这江南纷乱的局势中,多一个盟友,肯定比多一个潜在的敌人要强上了许多。
正如孙鉁所料,次日一早有亲兵来报,“扬州知府吴祯奉了张阁老的钧令前来拜会大将军!”
李信眉毛一挑,扬州知府吴祯?他此前从未听过此人,难道张方严对这个扬州知府竟可以托付心腹机密之事吗?他带着这种狐疑,在三卫军驻地中军内接见了此人。
吴祯刚一见面便是颔首一揖,倒也有几分不卑不亢的架势。
“扬州知府见过镇虏侯,这时张阁老的亲笔手书,还请过目!”吴祯将一封火漆公文双手递了上来,有亲兵赶紧上前接了将之转呈李信。李信一边拆着公文封口,一面和颜悦色的询问着:“张阁老身体可大好了?停手前阵子偶有微恙。”
吴祯恭敬答道:“已经大好,相信很快就可以在南京与镇虏侯会面!”
李信却摆摆手,“我不打算这么快就去南京,此间还有事情未了,总须了断了才可以从容赴京!”
吴祯心总疑惑,想问明白因由,却又觉得初见之下便追问隐秘之事,或许不甚得当。正踌躇间,李信一目十行看着信件,又似漫不经心的主动说明了自己不便即刻启程去南京的意图。
“说来也是巧了,三卫军刚到龙潭就撞上了一桩大案子,权贵强取豪夺商家私产,致其家破人亡,如今苦主侥幸逃得一命,李信不忍之下决定管一管闲事。麻烦吴府尊转告阁老,也不必急着动身,扬州江都水好人好,何必急着去南京的旋窝一般的是非之地,待我这里闲事了却再共赴南京如何?”
吴祯本来是抱定了忍辱负重的打算,只要这丘八不计前嫌甚都好说。可是此人虽然和颜悦色,所言所讲却是咄咄逼人,不给人丝毫回应的余地,竟安排起张阁老的行程了,这等越矩的行为真是……他内心径自天人交战,纠结于出言斥责,还是低声下气的答应,忽然心有所感,再抬头时,李信已经拂袖而去。
“这,这……镇虏侯……”
吴祯想追出去,面前却挡住了一个人,正是李信的亲兵队官李双财,此人面上似笑非笑,看得他竟是一阵心慌腻歪!
第六百三十五章 米琰归队
吴祯虽然极是瞧不起这些丘八武夫,可毕竟身在矮檐之下,不敢全然将情绪表露出来,只好紧盯着李双财质问了一句:“你,你想作甚?”
李双财嘿嘿一笑:“府尊是贵客,自然要好生招待,请随小人来吧!”
看着面前形容猥琐一连坏笑的李双财,吴祯的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这厮莫不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吧?顾及官身体面,生怕这些丘八们搞些幺蛾子,心中想着,正自斟酌如何拒绝,却不料李双财已经一把攥紧了他的胳膊,强自将他拉了出去。
眼见木已成舟,暗道这丘八武夫只怕听不得婉拒,若是以往他已经忍无可忍,暴起责难。可眼下为了张阁老交代的任务,只好忍气吞声,勉从现实,口中不停的说道:“将军慢来,慢来,我自会随你去!”
李双财口中发笑,语气亦客气的紧,只这内容让吴祯哭笑不得:“府尊莫要诳俺,俺若松了手,你就势溜了……”
“你快松手,本官言出必践,不走就是!”
只是奈何吴祯如何指天发誓,李双财都不相信,一路上拽着他的袖子,在军营中东拐西拐来到一处偏帐,人还未及早有军卒将棉帘掀开,迎候两人入内。吴祯前脚踏进了帐中,只觉热气扑脸,酒肉香气立时就充斥满鼻腔。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丘八果然是备好了酒肉,要款待自己。虽然是与这些武夫同桌共饮,但一想到只要能对完成张阁老交代的任务,就算折节下交又有何妨?
吴祯本不是娇情之人,虽然脾气有些暴躁偏狭,可终究脱不掉直率爽快的影子,于是哈哈大笑一阵便欣然应邀入座。
李信匆忙离去之后并没有闲着,派出去调查陈家兄弟一案的斥候已经回来复命,他心有记挂自然不便再与那吴祯扯闲篇儿。至于,他所言欲使张方严推迟进入南京的想法也是谋划的第一步,尽量晚的与南京众官员接触,这样便可以撇开他们从容进行外围布置,等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再进京也是不迟。
“禀侯爷,当地百姓对陈家的事好像都十分忌讳,绝大多数都闭口不谈。小人寻访不下百人,只有一两个模模糊糊的说了几句,不知对侯爷有没有用!”这些斥候都是刚进入南直隶地界时收拢的精壮难民,归李双财统领。由于方言口音与应天府比较接近,便承担了打探消息的任务。
只是这斥候也真是啰嗦,尽捡些不相干的话铺垫个没完没了,李信直接将他打断,让他说正题。那斥候这才一五一十的说了他打听来的消息。
原来这应天附近有将近三成的土地并不种粮食,而是只种棉花。这些棉田绝大多数又都属于大布商陈乃金,佃户们种出棉花,再交由散布于各个村落的小作坊织成棉布,等入冬汇总之后,陈家将其整体发卖,所得其利不计其数。
李信点点头,默不作声的静静听着。
“关于陈家的名声,小人也是奇怪。但凡地方大地主,百姓必然咒骂的多,夸赞的少。这应天百姓却正好相反,虽然在说起陈乃金通匪案件时不肯说话。可问起他的为人,又连连夸陈老爷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大善人。”
那斥候讲到这里忽然猛拍了一下脑门,“对了,还有!这些棉田的佃户们已经接到了官府敕令,明年开始严禁种植棉花,而改种水稻。小人也奇怪,就算陈家败了,可他家留下的诺大产业若全盘接手,每年也得日进斗金,这些官老爷们的想法可有点让人摸不到头脑,小人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官府敕令?是应天府下的,还是南直隶部署下的?”
“回侯爷话,小人就在这龙潭县附近,多数人都说是龙潭县县太老爷下的敕令。”
李信捡重要的几个点又询问了几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就打发那斥候出去,等帐中只剩下他一人时,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看来龙潭县县令陈某也是知道内情的,倒忽略了这个重要人物。李信也不客气,当即就派了自己的亲兵进城传令。
龙潭县陈县令本与李信互不统属,就算驳回了李信的所为钧令也无不可。但陈县令也许是天生胆小,忙完了手中公事便于次日一早出城赶往城外的三卫军大营。到现在为止,他对这位镇虏侯可谓是又惧怕,且叹服。此人果然治军有方,说与地方秋毫无犯便言出必践,所有三卫军的军卒就连百姓们的一针一线也未曾拿过。陈县令得了本县皂隶的回报的消息后,亦曾不自觉的嗟叹,大明朝里这种带兵的将军,百中无一,万中无一。
可是刚进了中军帐,他就发现自己将今日来此的目的想简单了,李信面沉思水没有半分笑模样,甚至连座位也都欠奉,摆明了有问罪的趋势,便后悔不该轻易的赶来,可既然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只好捏着鼻子忍下。
李信也不与之寒暄,直接提及县府所下棉田改种稻田的敕令由何而来。陈县令听闻镇虏侯叫自己来就是问这点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又轰然落地,这自然是根据奉天府的公文下达的,至于其中内情他实在是不知道。
对陈县令的回答,李信大失所望,不过看他眼睛只瞄着脚面,不敢与之对视,只怕所言之中也当有不尽不实之处。李信想要强问几句,忽然中军帐外传来真真喧哗,他当即就听了出来,这其中时高时低的是扬州知府吴祯的声音。
片刻功夫,中军帐木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立时便有个醉汉冲了进来。却见这醉汉打着赤膊,脸上胸膛上则是龙飞凤舞不知什么图案的墨迹。李信刚想着左右将这醉汉插出去醒酒,却一眼从他含混的声音里辨认出,这人竟然就是扬州知府吴祯。
吴祯脚下踉跄,指着李信的鼻子跳脚大骂,说他欺人太甚,竟然如此辱及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几句话没说完,脚下又是一阵踉跄,竟直直的摔了个狗啃屎。只见他挣扎了几下没起来,眨眼的功夫便鼾声如雷,竟是已经睡着了!
见到吴祯这幅模样,李信差点没忍住就笑出声来,心道这肯定是李双财的杰作,又见陈县令一副惊恐模样,便强自忍住了,冲他干笑了几声,“营中人恶作剧让县尊见笑了……”
没等李信的话说完,这陈县令便知趣的告辞:“如果镇虏侯没有其他吩咐,下官就先行告辞……”
“慢着!”陈县令本已经举步快速走向门口,听到李信唤他,不由得一阵颤栗,回过身来问李信还有何见教。
“今日,今日县尊权且当什么都没见过……”听到李信只为此事便又如释重负,连不迭的保证了一番,逃也似的奔出了中军帐,不知为何他对这位镇虏侯也着受不清道不明的惧意。
李信不知道这陈县令是否认出了眼前之人就是吴祯,若将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会辱了吴祯的官声,弄不好被人参劾有失体统,连官都得丢掉。他相信有了自己的警告,陈县令就算认出了吴祯,也必不敢轻易说出去。
亲兵们将宁酊大醉的吴祯抬了出去,李信命他们将其搭理干净,又暗想但愿他明日一早醒来将这些事都望的一干二净才好。同时又觉得李双财这回做的有些过火,便将他叫来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
李双财却腆着脸笑道:“今日来的就不是张方严那,否则丢丑的就是那老儿。小人这么做就是为大家伙为侯爷出一口恶气,至于触犯了军纪要杀要剐,请侯爷不要手软。”
李信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由得想笑,但又马上板起了脸,斥道:“营中随意饮酒,已经触犯军法,自去军法处领罚吧!”
李双财痛快的答应了一声,退到中军帐门口,昂头阔步而去,竟好像刚刚赢了一局的斗鸡。
孙鉁已经返回南京坐镇,他的贴身幕僚荆凤吾急吼吼的又赶了来,竟似有重大消息一般,喘息未定就急着说话。
“魏国公调集后军在南京城外集结,说是,说是要操演。孙部堂派了小人来与侯爷示警,要小心此人,说他油盐不进,只怕难以争取。”
李信冷笑,他只怕有人在暗中做手脚使诈,若行在明处他反而不怕。于是他又让荆凤吾回去转告孙鉁,毋须大惊小怪,只严密监视内外动向即刻。
“小人米琰,求见镇虏侯!”
声音自中军帐外传来,李信顿时一惊,米琰由于有伤,一直滞留在张方严的总督行辕中。自从凤阳之后双方闹翻,米琰和李达等人也就被张方严变相软禁起来……
话音方落,只见米琰中气十足,推开中军帐门,一挑棉门帘,便闪身进入了中军帐内。只听米琰朗声道:“小人听说镇虏侯遇到一桩大案,专程回来只为解惑!”
第六百三十六章 新建督造
对米琰的到来,李信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张方严居然将软禁的几个人放了,喜的是米琰此人很是得力,他的伤愈归来对自己无疑是一大助力。李信先询问了缘由,又直言他回来就好,总要解一解这目前的僵局,千头万绪之下还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原来回来的不止米琰一人,包括李达等一干人也悉数返回,只等着李信接见呢。
“先不说这些,米琰这回是带着张阁老的公文回来的,请镇虏侯过目。”
亲兵赶紧将米琰手中的公文接过,又转身递给李信。李信上下打量着米琰,除了身子稍显瘦弱,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当是已经大好。满清鞑子的牢狱着实使这位年轻人吃了不少的苦头,也正是因为此,他瘦削的脸上,一双眸子里再不复见心浮气躁,比之以往则多了几分坚定与沉稳,其间还若有若无的隐隐有几分忧郁之色。
李信将米琰呈递的公文捻在手里,火漆封口其上盖着总督大印。待拆开封口,将里面的皮纸公文展开,他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封公文若果真付诸实践,无疑如一枚石子投入在一潭死水当中。不过,他却知道张方严为人保守,想必这等主意绝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