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贼-第4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必,你等且随本帅中军行动!”其实,李信的所谓中军不过是亲兵所组成的百人队,李双财不清楚实情,还喜滋滋重重应了一声诺。
砀山县城距离水道岸边不足五里,只要翻过前面的小土坡,便可一览这座小城无遗。海森堡还像以往历次战斗一样,每每冲在战兵的最前沿,因为他始终坚信,最优秀的炮兵永远冲在最前面。而孔有德的第二炮兵营则习惯性的坠在队伍的最后,等待发现流贼踪迹后,再寻机射击。
五里距离顷刻可至,三千人的队伍呈横队霍霍向前,竟没有一丁点的喧杂之音,静的让人直觉匪夷所思,直到最先登上了土坡的海森堡发出了一声惊呼。
“大将军,你快来看!”
李信闻言之后,两步并作三步,登上了那土坡,眼前顿觉一片豁然,视野开阔处竟是漫野的乌乌泱泱,皆尽流民。最近处的流民距离他们竟然不过几十步,扶老携幼者以及精壮汉子竟不计其数。其间,或躺卧,或蹲坐,眼神呆滞而又茫然,一股悲伤与绝望氤氲蔓延开来……
在呆了半晌之后,李信恢复了理智,朗声喝道:“大明朝镇虏侯,征虏副将军在此,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顺民者左袒!”
李信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喊出来的,一言出口之后,他身后的军卒们也顿时醒悟,纷纷齐声喊道:“顺者左袒!顺者左袒!”
与此同时,牛金松指挥着已经尽数上了坡来的方阵军卒举起手中的火绳枪,随时准备射击。
顺者左袒,反复的在上空徘徊,所有人竟都隐隐的捏了一把冷汗。李信咕隆了一下有些发紧的喉头,很快他发现距离自己不过二十步的一名汉子将破烂的短衣扯开,露出了黑瘦的左臂。
“俺是顺民!”
随着那汉子袒露出自己的左臂以后,附近又有一些人扯开短衣有样学样的露出了左臂,又纷纷喊着:“俺是顺民,顺民……”于是,左袒与顺民就像瘟疫一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蔓延开来,包括女人和孩子,都露出了白花花胸脯,极目望去漫野之间,竟全是左袒的流民。
顺民!顺民!也声声直透云霄。
骤然间,流民中起了一阵骚乱,砀山县城的北门打开了,一群同样破衣烂衫的精壮汉子冲了出来,其中间或还杂着几个满身花花绿绿的汉子,一眼便知那定是披了女人衣裳。
这一队精壮汉子的出现立即便如狼入羊群,惊起了一片混乱。李信拢目望去,只见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提着钢刀,竟是见人就砍……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安置流民
砀山县城里冲出来的显然是流贼精兵,耳听得外面喧嚣便出来维持秩序,只是他们立威的手段竟似只有刀刀见血一途。
“大头领交代过不许喧哗,你们耳朵都聋了吗?”一名头目模样的流贼从倒闭的流民尸身上抽回钢刀,面目狰狞,大声狂笑:“再有目无军令者立斩不饶!”
这砀山县城里冲出来的贼兵也不过百十人,却将漫野的流民吓的退潮一样向外围逃散开去。李信眼看局面就要失控,万一冲击了自己的方阵岂非无妄之灾?于是当即厉声喝道:“百姓往左右散去,勿冲击官军,否则刀枪无眼!”与此同时,李信身后的军卒们也千口同声,向流民喊话。
而流民们并没有向李信想象的那样立即就崩溃了,反在三卫军警告之后,骚动陡然间停滞了,所有作势欲逃的人都止住了身形,只有女人的抽噎和孩子的啼哭不时响上几声。至于距离方阵不过二十步远的精瘦汉子们,盯着官军的眼睛里则充满了警惕、戒备甚至还有一丝丝恐惧和敌意。见此情景,李信陡然醒悟。
这些人说是流民,但相互裹挟啸聚一起,随流贼精干转战南北,不正是那号称拥兵十数万的流贼之一吗?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因何流贼对它们随意砍杀仍旧忍耐跟随,却对官军报着深深的戒备与敌意。如今天下频遭天灾,又在官府与地方富户的压榨之下,百姓们跟着流贼一路抢下去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那从砀山县城中冲出来的凶恶流贼们这才发现了,官军的存在,那头目在惊骇之后,又大声告警:“官军袭城,官军袭城!”喊了几声之后,那头目又对城外漫野的流民下令:“还愣着作甚?官军来了大伙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活不了!给老子杀啊!”
呼喝之后,带着身边百十精干流贼便一头扎进密密麻麻的流民之中,在他们的带动下流民似乎也蠢蠢欲动了。
眼见着形势瞬间逆转,顺民眨眼都成了贼兵,李信心急如焚,真有些后悔贸贸然就上了来,放眼砀山县城外的流民至少也有数万众,在没有机枪的年代,仅凭火绳枪和大炮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封堵住这么多人的。
事到如今,李信也只有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
“朝廷律令,首恶尽诛,从者不问!百姓斩贼首一级赏千钱,土地一亩!”
紧接着,李信身后又是千口同声!
“兄弟们别听官府狗官的话,他们说过的话,许过的诺,还少了吗?又杀了咱们多少人?官军怎么可能饶过你们?都听老子的,给老子杀!到时候大头领一样重重有赏!”流贼头目也跟着喊话,脑门上的汗珠已经噼里啪啦的淌了下来。他有些愕然,平素里小绵羊一样百依百顺的流民,今日如何竟也不听号令了?
流民们警惕的眼神似乎也迟疑了,李信这句话对他们的诱惑可谓不小,首先从贼之罪既往不咎,且斩杀贼寇首级还有土地赏钱,这等事却还是让流民们将信将疑,官府食言而肥的事也不少,谁知道这军将喊出的话究竟会不会作数。
李信情急之下抽出雁翎刀,又伸出左臂,狠狠一刀割了上去,顿时鲜血淋漓。
“我乃大明朝镇虏侯,现在以血为誓,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古人本就重誓言,更何况人家乃堂堂侯爷,又以血盟誓,足见诚意之十足。而明朝统治天下二百余年,正统观念深入人心,与之做对毕竟是谋反,如此种种,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俺们若从了官军,侯爷当真不会食言而肥?”
李信声色俱厉,答应言出必践。流民中便如陡然间掀起了轩然大波,人潮竟在顷刻间就如潮水倒灌,顷刻间就将那百十个竟敢流贼淹没了。也就在这一刻,流民们心里的仇恨之火也被同时点燃。
流民之中不乏被流贼烧毁了家乡之人,然后又被裹挟着与之一同烧杀抢掠,能一跃而成为头目的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在流贼中地位极低,频遭欺凌。此时,各种隐忍多时的情绪编入决口之堤,他们杀了百十个流贼精干犹自不足,又趁势涌向了还未及关闭的砀山县城北门。
守门的贼兵反应过来,再想关城门却已经晚了……
一场血腥的屠杀刚刚过去,李双财把着砖堞城墙已经不知吐了多少遍,数千颗首级悉数堆放在城墙北门之内的空地上,倒毙的尸身则在城外堆积如小山,鲜血渗入到潮湿的土地中早就在阴郁的天色中显出一片暗黑。这些都是驻守在城中的流贼,李双财万想不到那些几个时辰前,还看起来孱弱可怜的流民爆发起来竟然如此的可怕。他们冲进了城中以后,几乎将所有流贼剿杀一空,然后又极为熟练的割下一颗颗血淋淋的首级,等着向镇虏侯换赏钱和土地。
所以,眼下摆在北门内空地上的更是数千亩的土地与赏钱。但李双财却对此丝毫提不起兴趣了,恐怖与血腥早就崔走了财富于他的诱惑。战争于他意识中的神秘面纱正一点点的被揭开。在东昌府时,虽然也有革左五营二贺所部流贼肆虐,却终究不曾如眼前这般大规模杀过人。
而这些刚刚屠杀了数千流贼的百姓们又一转脸匍跪于地,在镇虏侯面前卑躬屈膝,请求兑现诺言。李双财暗暗咂舌,倒要看看镇虏侯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些暴民。在他眼里,眨眼间杀人数千,难道还能算作顺民吗?
李信对此则悉数兑现,从流贼存积在府库中劫掠而来的财货中分出白银数万,按首级分发下去。同时,又着人规划城外耕地,每亩一份,分成若干份,也按照首级数目分发了下去。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砀山县的百姓。稍后往书办处等级籍贯、姓名、丁口,就可以领到划分好的土地!”
眼见着镇虏侯竟公然分发砀山县土地给流民,李双财心惊之余又拜服李信的胆量。他虽然是个普通百姓,却也知道土地分划,非朝廷有令不可,若私自为之,总逃不了一个弃市的结果吧。
李信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安稳住滞留在砀山县的数万流民。时下五六万人便可抵得上一个小县的总人口,若是不理不问,任由他们流窜下去,早晚还要为流贼裹挟而去。但若想他们安定下来,唯一能绑住这些人的除了土地,便别无他物。
砀山县本地大族富户基本上都被流贼屠戮殆尽,县府的公文籍册也都被焚毁一空,于是县中的千顷水田便都成了无主之地。李信便临机决断将这些土地分给流民,同时又令人将消息急送济宁张方严,只要得到他的认可,这次私分土地的行为便会合法,而得到朝廷的承认。
时人虽然重乡土,但土地对他们的诱惑也同样难以拒绝,是以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李信以流贼首级授土地的条件。安置四五万流民,说着容易做起来却是千头万绪。不过已经有了以前在三卫组建难民营的经验,便一切依照彼时旧例,原则上所有人集中居住,分片管理。其中大体上要做几件事,一是兴建棚户挡风遮雨。二是尽快建立以朝阳堡为范本的自治体制。由此,流民吃住有了盼头便会安定下来,又有了体制引导,生产生活也由此会走上正轨。
李双财作为镇虏侯的心腹,则被分派了他的老本行,于流民中招募壮丁,组织保境安民队。开始深入流民安置地中,李双财还战战兢兢,生怕这帮暴民将他也一刀砍了。可随着几天功夫下来,他却惊讶的发现,流民们又恢复了绵羊一样的神态,在他的面前唯唯诺诺。由于加入保境安民队会有月付的工钱,很多人纷纷要求加入,自然而然,李双财在流民中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才几日的功夫,砀山县城俨然已经有了一派太平景象,只凭借眼前所见,谁又能想得到仅仅数日之前这里还曾血流成河呢?李双财抬起头来,却见北方的天空升起了冲天的烟柱,他知道这是三卫军在焚化大战后遗留的数千条尸体。头一日他也曾去看过,三卫军的军卒正将已经烧了半日的焦灰投往滔滔河水之中,同时又在附近撒上了重重的生石灰……用镇虏侯的话来讲,之所以如此做是为了防止爆发瘟疫。但李双财还是难以接受,这种近乎于挫骨扬灰的残忍。
砀山县落入官军之手的消息传开之后,流贼果然便有了反应。原本汇集于徐州的流贼竟集结起来,猛然间反扑向砀山县。与此同时,预想中本该抵达凤阳府的南京驻兵却半点动静都没有,得知这个两个消息后,李信的心便凉了半截,他知道何腾蛟的预言成真了,明军怯战果然拖延起来。
第五百八十八章 皇帝决心
得到这两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后,李信一面令人往济宁州去接应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的三卫军主力,一面又发动被安置好的百姓,准备与流贼一战。
“现在有人要夺走你们的土地,抢走你们的财物,你们能答应吗?”
李双财学着镇虏侯的语气,在向隶属于他本人的两千保境安民队队员训话。
“不能!不能!”
人群里一片骚动,稀稀拉拉的响起了几句带着惊恐的回应。李双财十分不满,问道:“你们都没吃饭吗?说话的声音像个婆娘!”
“李队官,等流贼来了,俺们,俺们就真吃不上饭了!”
“俺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不会放过俺们的……”
手下的反应让李双财大有挫败之感,预想中的一呼百应没能达到,反而将这帮没出息的家伙吓的快尿了。“瞅瞅你们,胆小窝囊的像个婆娘,别忘了你们身后还站着大明朝廷,站着咱镇虏侯撑腰呢!”
李双财现在能做的只有一面使用激将法,一面又抬出了朝廷和镇虏侯。口中振振有词,胸腹间却阵阵惊骇,直觉镇虏侯那一招流贼首级换钱换地的法子实在厉害,竟不知不觉间让这数万百姓纳了投名状,就算再想造反,流贼也万万容不下他们了!
哪成想,他手下的队员们根本就不买账,“朝廷?凤阳祖坟都让人家给挖了,朝廷不也没招吗?咱们这小小的砀山县城,又怎么可能顾得过来?”
大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