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从来不下雨-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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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年轻的时候就是好看。” 我说。
“嗯,脖子上一条纹也没有。”
“你说谁?”
“张曼玉。”
“我说的是刘德华。”
“我为什么要关心刘德华?”
我们一边看一边闲扯,我的眼皮慢慢地变涩,人也跟着沉下去。隐隐约约记得岳洋说“到床上去睡吧”,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他的眼睛就在眼前,几乎有铜铃那么大,我说完“不要”之后便立刻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被人推醒,“拜托你把脚拿开点行不行?”
“噢。”我半梦半醒地答应一声,把一只脚挪个位置,又睡着了。
凭心而论,那是我睡过的,最舒服的一张床。
再张开眼,阳光穿过阳光,亮晃晃地照在我的脚趾上,看着心里痒丝丝的。我转过头,旁边赫然一排脚趾头,吓了我一跳。床的另一头,有个男人一边揉眼睛一边皱起眉毛看我。
“床这么大,你为什么还老是来踢我的肚子?”他的神情有些困惑。
“那是你的肚子吗?”我坐起来,抓抓头发。
“你以为是什么?”
“我可能把它当成了被子吧,”我说,“我睡觉喜欢踢被子。”
“还好你踢的是我的肚子,再往下几寸我告你性骚扰,”他看看钟,“怎么才十点?”
“啊,十点了?”我叫起来。
“昨天睡觉的时候就快天亮了,”他伸个懒腰,嘴张到一半,突然抿拢起来,拧着眉头凝视着我。
“你看什么?”
“其实,你剪短发会比这样好看,”他比划着,“你的脸小,耳朵又太大,如果剪个中短型的,再烫蓬松一点,一样可以盖住耳朵,而且显得比较可爱。”岳洋摆出一个郑重的神情。
我瞪他一眼。
“你总是让猫在…你的卫生间里上厕所吗?”我一边喝麦片,一边忍不住问他。他卫生间里的马桶正对着一只猫沙盆。
“我觉得这样比较民主,” 他把果汁倒进杯子里,“而且,如果我和玛当娜一起内急,我会让她,女士优先。”“那…别人看了不会讨厌吗?”
他看看我,“我基本上没人到我家来。”
“为什么?”“我不喜欢自己窝里有别人的味道。”我点点头,接着喝麦片。
过了一会,我说,“有时候我想,也许你真的就是我哥哥。”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觉得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所以你昨天晚上跑来陪我?”
“可能吧,” 我问他,“那个杯子最后怎么样了?”
“打碎了。”
“刘德华呢?”
“死了。”
“张学友真讨厌。”
他翘起一边的嘴角笑笑,问我,“这是檀木的吗?” 他指着我右手上那串淡紫色的木珠。
“我不知道。”“辟邪的吗?”我摇摇头,“戴着玩的。”然后指指他的手腕上那根红线,“你呢?”
“也是戴着玩的。”
“有人给你系上去的吧?” 我指指那个结,“这个结,从你自己的方向是打不出来的。”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小学里劳技课上学过十五种不同结的打法,这一种,叫同心结,很难打。”
他转过自己的手腕看了看,没说话。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二姐压低了的声音,“小安,你在哪儿?” 像是很着急。
“我…我在一个朋友家。怎么了?”
“老爸来了! 他刚刚按了铃,现在正上楼呢,我就说你在于乐瑶家,你快点回来啊!”二姐吩咐完毕就挂上了电话,声音里有些气急败坏,我能理解:她有很多东西需要在老爸进门前整理,比如客厅DVD机边香港带回来的最新A片,茶几上的香烟盒和烟灰缸,厨房柜子里的Scotch,还有,浴室柜子里应该起码还有一盒超薄型杜蕾丝。
十一点,岳洋把我送到二姐家楼下。他的北京吉普沿路开出几米,又停住,倒了回来。他摇下车窗,把下巴搁在窗口,在阳光下半眯着眼睛说,“高临安,我们去医院做个血缘鉴定吧。”
虽然也曾想到过“血缘鉴定”,但听到这四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我还是愣了一下。
“你知道怎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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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问问。”
“贵不贵?”
“我想应该不会太贵。”
“有必要吗?” 我咽了口唾沫,“我是说,你可以先去问问你父母…”
他把眼光投进观后镜凝视了一会,说,“我不想去问他们。”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岳洋把眼光收回来,望着我,突然笑了,“假如你真是我父母当中哪个的私生女,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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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十一。 他会是我哥哥吗?(2)
“那我希望你爸或者你妈比较有钱,我姐姐说了,一年三万抚养费,二十四年,去掉零头,算七十万。”这么说着,我有些难过起来。
他吹一声口哨,“这么贵啊?我猜我爸我妈付不起。”
“付不起拉倒,”我低下头, “我是被装在一个菜篮里放到别人家门口的,跟你那只猫差不多,”我使劲踢开脚边一个苹果核,抬起头来,“猫活一岁等于人活七岁,我是只三岁半的猫,是我大还是玛当娜大?”
他看看我,脸色严肃下来,“你大,”过一会,轻轻地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
“给我你的手机号码。”
我把号码输在他手机上,他按下一个键,空气里响起“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我低下头,自己手机上的红灯在亮。
“其实我不喜欢别人的手机铃声和我的一样。”我笑起来。
“我也不喜欢,”他也笑了,一边启动马达,“晚上给你打电话。” 他很自然地说。等我走几步回头,他的吉普车已经消失在路口。
事实证明,我回去得不是时候,正赶上老爸周期性的出离愤怒。
我不晓得男人的更年期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那是否和前列腺有点关系,我只记得,从几年前的某一天,高副教授,我的老爸,脾气变古怪了,也不是太糟糕,就是隔个一年半载会为点鸡毛蒜皮出离愤怒,发起火来,大官僚般地训人,小女郎般的难哄,发完火来一句“养女不教如养猪”。大姐说“爸是不是职称没评到心里不顺”,二姐说“才子本来就这样,以前压抑几十年,那是潜伏期”,我心里想,就是养猪,老爸也不算个成功的养猪专业户。
“有女儿,不可轻。抚育大,继宗承…爸,这点你做得很好唉…”二姐的声音。或许是从前过于叛逆,把反骨都挫平了,现在二姐对老爸很迁就。
“接着念,”老爸低沉浑厚的声音,“这是女儿经。我做得好管什么用?” 他大概听见了我进门的声音,“小安,过来! ”
“夫无嗣,劝娶妾。继宗事,最为切。尊三从,行四德…”我们老老实实地站在窄小的洗手间墙壁面前念“女儿经”,老爸摆出鲁迅先生般的威严神色端坐在马桶盖上。
念完三遍,老爸到阳台上去抽烟,我问二姐,“又犯什么事了?”
二姐指指墙上的“女儿经” ,小声说,“我忘记把它挂客厅里了。”
“就这个?” 我很惊讶。老爸的脾气越来越难以预测了。
“他说挂哪儿也不能挂这儿,”原来,老爸认为我们把他亲手抄录的女儿经悬于五谷轮回之所,是藐视他老人家的权威,践踏他老人家的尊严,“你们这是阳奉阴违,阳奉阴违!”
“一夜未归啊。” 二姐对我眨眨眼睛,一面不怀好意地笑着在我身上打量,我立刻伸手去掩她的嘴。这个姐姐最可爱的地方是,无论发生什么,即使她不一定理解,也会宽容地拥抱我。
老爸这一回出离愤怒戏剧性地以大团圆结局收尾。他老人家抽完一根烟回来,还是阴沉着脸,电话铃响了,老爸伸手去接,“小阳啊,”是大姐来的电话,老爸“嗯” “啊” 几句后,声音突然提高两度,“有了?” 再高两度,“真的有了?” 随后额头上的皱纹跳起舞来,“男的女的?” 大姐在电话里说了句什么,他呵呵地笑,“忘了忘了。”
大姐怀孕了。我们在电话里祝福过她,老爸还是一个劲地笑,“小阳有了,有了。” 过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最好是个儿子,子捷他妈一定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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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姐对看一眼,可怜的老爸,拉扯大三个女儿,被亲家母逼得重男轻女。
“走,爸爸带你们去吃肯德基。”不再愤怒的老爸兴致勃勃提议。
“肯德基”是老爸接纳西方食品的底线了。六十以上的老头见到那种美国炸鸡眉开眼笑,除去肯德基上校,可能就数我老爸。十几年前肯德基进军中国,倾倒了全家,到现在孩子们不再着迷,唯有老爸矢志不移 …… 反正他老人家不介意发胖。哪天老爸嘴馋了,就是“走,爸爸带你们去吃肯德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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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十一。 他会是我哥哥吗?(3)
“小颖前几天来,说她想跳槽。”老爸津津有味地啃辣鸡翅。
“跳到哪里?” 二姐吃着面前的沙拉。“一家英国人开的公司,名字忘了,说是在现在的公司里和同事有点矛盾。跳过去,每月工资也能加一千。”
“她也会和人有矛盾?”我有些好奇。舒颖姐姐在我家的形像是温良恭俭让的标兵。
“估计有人刁难吧,”二姐撇撇嘴,“我认识几个在那家公司上班的,都说管理很差,乌烟瘴气,走了好。”她像兔子一样吧哒吧哒嚼着蔬菜色拉。
“小朱的大儿子,就是税务局那个,有个同事,今年三十四,结过一次婚,两年前离的,没孩子,说是女方同别人好了,他本人我看过照片,挺稳重的样子,国家机关,饭碗总比较可靠……”
“爸,您还没死心啊?”我叫起来,“离过婚的她肯定不要。”
“小颖自己也老大不小,单身男人,年龄上能合适的越来越少了,”老爸叹口气,“我总觉得高家欠她点什么,于心难安,于心难安哪。”我看看自己右手上那串木珠子,想起几个月前舒颖姐姐微笑着把它戴在我手上,平静而郑重地说“如果碰到你喜欢的人,给他戴上,会灵验的”,不由有点惭愧。
“你昨天晚上哪儿去了?”一进洗手间,二姐就问我。
我大致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她,她的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胆子可真大啊! ”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你根本不懂男人,” 二姐嗤之以鼻,“你们真的打算去做血缘鉴定?”
我点点头,“不要跟老爸讲。”
“假如鉴定出来你们是兄妹,你会不会改名叫岳灵珊?”
“我还是比较喜欢叫高临安。”
“真是无奇不有。”
话题转到舒颖姐姐身上,二姐突发奇想地问我,“你说舒颖会不会看上了老爸?像‘饮食男女’里那样?”
“你以为生活是拍电影吗?”我从镜子里瞪她一眼,“她前不久还专门给大哥的房间床上换了被套床单,很高级的,说原来的被太阳晒褪色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二姐皱起眉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自己说不定还觉得很幸福。”
二姐摇摇头,“假如大哥活到现在,可能也就是很平常的一个男人,打嗝放屁挖鼻孔抠脚趾,下班去超市买菜,周末陪老婆逛商店淘减价货。问题是大哥那么早就死掉,留下个光辉形像,害了舒颖一辈子。真要命。”
“唉,你那串珠子呢?”我看看她右手腕,上面只有一只肖邦手表,左手腕也光溜溜的。
二姐自顾自照镜子,没说话。
“舒颖姐姐送给你那串珠子呢?”
二姐转过头来,看了我一会,神情严肃起来,“他有个机会过来工作一年,九月份开始。”
“就是,那个人?那,那他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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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那边。” 二姐低下头,“我在想…”